凌风却没有伸手阻拦,他让了路,退到一旁,目送着苏敏离开的身影,沉默不语。
只是,她来到南宫政的书房,书桌上摊开着奏折,烛光明亮,甚至可以看到宫女端来的药汤,还拜访在茶几之上。
但,丝毫不动。
而偌大的书房,因为没有一个人,更显得空空荡荡。
一种莫名的空洞,侵袭了她,她找不到原因,也找不到他。
她在书房坐着,很长的时间,也没有等到南宫政。
她的心里很茫然,很空旷,不知道最近他到底在忙什么,更不知道,为何他让凌风送她回洛城。
一切,都显得太过突然。
深夜了,她等不到南宫政,刚刚走出门,就遇到凌风,只可惜凌风也不清楚,到底南宫政突然离开,去了何处。
好像有什么计划,在秘密施行。
她斜着依靠在屋内的软榻之上,宫女递过来宝蓝色的软垫,也升起了暖炉,服侍着她吃了晚膳。
可惜,她食不知味,也感觉不到温暖,看起来心事重重。
她身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的,她握住手中的筷子,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清晨。
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太沉,宫女红儿在身边说话的声音,提醒她应该起身准备。“夫人,该洗漱了,凌大哥说再过一个时辰就要送夫人走了。”
她坐起身,只是并未马上穿衣,而是坐在原处,小手探进身旁外袍之内的口袋,摸着那串从不离身的钥匙。
这些天,管事的周姑姑将后宫的那串钥匙,交给了她。那仿佛是一种无形的保证,她并未推脱,似乎觉得她可以帮他承担一些责任。
而如今,没错,钥匙是在她身上,但是她却不愿意交出来。
在她心中认为,交出钥匙,仿佛也就是交出了某样,更重要的东西。
她不清楚,南宫政为何突然要她离开,当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她却想要听过再做决定,不能这么一无所知就离开他。
“夫人,请用早膳吧。”
绿儿端着精致的餐点,送上了桌,替苏敏梳好了发髻,红儿正想着拿起一旁的披风,却突然看到苏敏的眉头紧皱起来。
“夫人,是不合胃口吗?”
绿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总觉得一向平易近人的苏敏,今早有些反常。
一股难忍的冲动,逼迫着苏敏站起身来,匆匆往外头走去。那些搁在心头的不安,已经愈来愈沉重,几乎要让她无法负担。
寒风阵阵,她行色匆匆,忘了披上外裳,被冷风冻得粉脸微红。走到南宫政的寝宫内时,她的手脚已经冷得像冰。
她的心,却变得更加冰冷。
他还是没有回来。
他似乎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所以在一天前就做好了决定,吩咐了凌风要做的事,甚至没有时间跟她见面,给她送行。
哪怕是跟她说一句话也好呀……她的心儿有些刺痛,微微的疼,就这么听南宫政的话,乖乖回到洛城,并不是难事,毕竟她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京城,只是她却无法克制担心他的安危。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给她一种压力,她好像必须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他,而他如今在忙碌,异常重要的大事,更可能是极度危险的。
“夫人——”
凌风站在她三步之外的距离,给个眼神,一脸惶恐的红儿马上舒展开手中的皮毛披风,给苏敏披上。
如今已经是冬日了,京城的天,很冷。
娇弱的女子若是站在风口,迟早会生风寒。
而他的责任,却是不能让苏敏受伤,或是生病,她必须毫发无损。
“夫人,还是早些走吧,今天可能会下雪,晚了路上就难行了。”
凌风说着这一句话,语气很是恳切。
“我想见他一面再走。”
苏敏的态度,却不曾改变,她无法当一个毫无想法的木偶,而不为他着想。倘若当真是危险来临,她更不能一个人落跑,这不公平。
没理由她在面临危机的时候,他就要出现,替她化解,陪伴着她。
而她却可以光明磊落地当一个必须被男人护着的小女人,她不想那么做。
“既然夫人执意如此,那就请回屋子里等吧,主子一回来,属下马上通报。”
凌风妥协了,毕竟他看得清楚,苏敏眼底话内心里,太过浓烈的倔强和原则。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凌风的抠门声音,苏敏眼波一闪,猛地推开门去。
她沉默不语,跟随着凌风,走向那一条路,凌风的脚步太快,她几乎都跟不上,她只能小跑着,顾不得自己的仪态是否有失庄重,一心想要见到他,全部问个清楚。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偌大的花圃,如今秋海棠都已经凋落,冬日的肃杀,仿佛藏在冬梅的花苞之内,等待下一回冰雪之后,再绽放娇艳。
然后,她见到站在假山之前的,那个身影。
他背对着她,视线落在前方的池水,一身冷沉,不若往日的温暖。
“你来了。”
他听到苏敏越走越近的脚步,才转过身来,望着她一身单薄,不禁俊眉紧蹙,伸出手,替她拉紧身上的披风。
他的关心,不常说出口,却总是透过细微入怀的动作,让苏敏觉得窝心。
“我想知道,你要我突然回去,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敏伸出手,握住那两只停在自己脖颈处系着披风细带的手掌,眼神一沉,没有浪费丝毫的时间,将内心的疑惑问出口。
“也是仓促之下的决定,西渡如今瘟疫横行,民不聊生,民心涣散……”他当然不想让她过分担心,说出了真相,却不愿说太多,而他亲眼看到的情景,是她无法想象的可怕。
所以,他尽量一句带过,说的平静。
“不如让我去吧。”苏敏不假思索,这一句话,脱口而出,眼神灼热。
双臂一紧,他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面色危险的冰冷,紧紧盯着她的容颜,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与其回洛城闭门不出什么都不做,还不如让我做想做的事。”她微微一笑,仿佛就算前面有再大的难关,她也不轻易低头。
南宫政让她回洛城,是因为洛城离西渡最远,他可放心处理,不怕殃及池鱼。
但她想要,为他做一些事,也为自己的国家,做一些事。
南宫政并不赞同,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肩头,压下脸,俊脸紧绷,声音冰冷。“那是瘟疫。”
四个字而已,他提醒她不要失去理智,他希望她什么念头都没有,尽早回洛城,不该想的,不该做的,不要去触碰。
她从他凝重的神色之内,读出了他的紧张,她却噙着温和的笑意,说的平静。“瘟疫不一定会死人不是吗?”
南宫政不说话,却并不是默认她的说法,将手掌从她的肩头移开,苏敏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子,她倔强起来是何等的模样,他怎么可能不了解?
他似乎,很难说服她。
正因为想到此处,南宫政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他俊脸铁青,几乎要发怒了。
苏敏眼波一闪,沉默了些许时间,才不疾不徐地说了出来。“西渡过分湿热,比其他的地方更容易滋生疾病,不过瘟疫也并非最可怕的事,瘟疫只要及时控制,也可以——”
“这么做,太浪费时间。”不想继续听下去,南宫政生生打断了她的话,不喜欢她与他的决定,背道而驰。
甚至,公然挑战,他的威严。
“你是说——”一接触到南宫政的眼神,她突地心底涌上一阵寒意,她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了解南宫政,也希望自己揣摩的到的,是胡思乱想,跟南宫政内心的想法,没有一丁点吻合的。
但偏偏,南宫政的表情,是让她觉得,她想的就是他的想法。
苏敏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却还是佯装自然,冷声道。“西渡虽然只有百余人,但也是你的子民,瘟疫来了,牺牲掉他们就可以了吗?”
南宫政也有自己的原则,他的眉头皱的很深,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跟苏敏坦言,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要他做的不留痕迹,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你不可否认,这是最快的方法,如今我已经派人把他们困在一处,否则,其中有人突破重围去了别的城池,瘟疫会在其他地方甚至整个国家蔓延,到时候再想要做什么,难上加难。”
读着他的话,她不难理解后面未曾说完的残忍。
苏敏的心,像是被大力撕扯着,她咬紧下唇,用力之大,几乎是要将唇儿咬出血来,誓不罢休。
南宫政默然不语,侧过脸去,不再看她,只是他的神色更加不轻松,紧握双拳,苏敏的那种神情,他无法承担其重。
“你想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苏敏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出这一句话的,她已经猜到了,南宫政即将采取的措施。把那些村民,集中在一个地方,不让他们自由出入。然后呢,他会展开一场杀戮,试图平息这一场瘟疫。
一个不留。
一股寒意,由骨髓深处窜袭而上恐惧。懊恼。震惊。
南宫政接触到苏敏的眼神之后,紧抿着双唇,除了苏敏,他封锁了消息,不让瘟疫造成全国的恐慌。
当然,如今是个紧要关头,他不能让事态更加严重。
而他的确是准备处理掉西渡整个小镇上百余号的村民,太医估计过,如今已经死了十余人,而其余的一百多人,可能也有大部分人感染上疾病。
牺牲掉这些人的性命,暗中一把火烧掉他们的尸体,这样西渡的瘟疫,会被最快处理,当然也不可能造成全国的严重后果。
他是这么想的,好像跟苏敏的想法,不只是有了出入,更是南辕北辙。
他面无表情,一身蓝色劲装的他,让他看起来生冷阴沉的可怕。“这是最好的办法,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苏敏没有妥协的意思,走到他的身前,直直对着那一双黑眸,认真地逼问。“那里面,可能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他们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