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明唯一的念头就是来个大回旋天马流星拳,把尉迟恭和他精美雕出的雪麒麟给一拳抡到天边去化作流星。
“我不堆了!”吕仲明惨叫道:“老天是派你下来克我的吗!”
尉迟恭忙道:“别气别气,我把它推了还不行嘛。”
说毕尉迟恭就一脚过去,把他雕了足足大半天的麒麟雪雕踹坏了,吕仲明瞬间又抓狂道:“你还真的动脚啊!”
尉迟恭一本正经道:“其实我很笨,真的。”
吕仲明哭笑不得道:“你说反话越来越厉害了。”
尉迟恭:“媳妇,我从来不骗你。”
吕仲明道:“这一句就是在骗我好嘛!”
尉迟恭似笑非笑,看着他,仿佛觉得逗他很好玩,吕仲明道:“你总是欺负我。”
“每次回家,看到你这么叫唤。”尉迟恭又乐道:“就什么烦恼都没了,我再给你雕一个?像点儿的?咱俩一起?”
吕仲明瞬间就来劲了,说:“好啊!一起一起!”
结果一刻钟后,一只金麒麟蹲在走廊下,肚子下捂着个手炉,孵蛋一般,无聊地蹲着,尉迟恭站在院子里,对着金麒麟的模样做雪雕。
金麒麟:“……”
尉迟恭:“别出来,仔细着凉了。”
金麒麟道:“这就是你说的‘一起’吗?”
尉迟恭道:“这也是合作的一种嘛。”
金麒麟心想原来“一起雕一个”就是骗我在这里给你当样本临摹呢。
然而足足到黄昏时,尉迟恭说好了,完工了,吕仲明才恢复人身,好奇地过去看个没完,问:“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金鳌岛后山有镜子,但吕仲明从来不变成真身去照镜子,毕竟镜子是根据吕布的身高挂的,自己变成金麒麟以后太矮了根本够不着,小时候他记得曾经在后山的水池里,看过一次自己的模样,水中倒映出来的麒麟脸让他觉得自己挺滑稽的。
尉迟恭道:“嗯,就是这样,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了。”
“又哄我。”吕仲明面无表情道,麒麟原来长得这么滑稽,根本就不算威武有力量感吧。但看多了,还觉得挺顺眼的,而且尉迟恭雕得惟妙惟肖,非常漂亮,眼睛还很大,比起第一个,要好看了不少。
入夜,魏老头做了一大桌,给尉迟恭接风洗尘,正式回家吃的第一顿,有一锅酱香醉鸭子,在红炉上煮着,香气扑鼻,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菜,鹿肉,炖鸡,还有醋溜鱼,冬笋等时令素菜。
尉迟恭自斟自饮,吕仲明又变成金麒麟,在屋子里照镜子,尉迟恭笑道:“吃饭了,小国师!”
晚饭,尉迟恭似乎开心了不少,白天的阴霾一扫而空,吕仲明与他碰了碰杯,陪着他喝了点。他知道尉迟恭与李世民的感情,就像秦琼与自己的感情一样。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尉迟恭的地位,比李建成更重要。
他令李世民感觉到了兄长的关怀,也令周围的人,渐渐对他形成依赖感。他喜欢谁,便习惯沉默地去解决许多问题,却从来不邀功,对不喜欢的人,没有丝毫好脸色。
失去了尉迟恭,就像吕仲明失去了罗士信或秦琼,李世民一定会很难过。
但就算某一天,李世民不再需要他,他们还有彼此,尉迟恭喝着酒,脸上又有些许醉意,许久后说:“媳妇,谢谢你。”
“啊?”吕仲明莫名其妙。
“谢谢你总是顺着我。”尉迟恭想了想,说。
吕仲明笑道:“红拂对李靖,不也是这样么?吵吵闹闹,罚他跪搓衣板,但还是对他很好。”
尉迟恭点了点头,当夜,他们很早就睡了,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睡在榻上。
吕仲明也没有催促尉迟恭去询问李世民的决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如果李世民朝李渊提出迁府,将会引起朝野的震荡,到时候,总有人会来通风报信,不可能瞒着他们。
一连数日,所有武将交卸了兵权,都在等待过年,大家也不再练兵,兵士们打了胜仗回来,迟迟未曾获得封赏,街头巷尾已渐渐的有传闻——关于李世民的,以及李建成的。
腊月初八的清晨,吕仲明被一阵怒斥声,以及重物坠地的声音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起来,听到尉迟恭在和什么人吵架。
吕仲明光着脚出来,看到厅里有个坑,地板上的木头被砸断了,尉迟恭坐在案前喝茶,厅外的背影一闪而逝。
“谁?”吕仲明回过神,怒吼道:“谁啊!吃了狗胆了!敢来砸我家地板——!给我站住!看国师不整死你……”
吕仲明捋起袖子要出去追,尉迟恭却道:“我砸的。”
吕仲明道:“哦,那算了。”
尉迟恭要去找钉子木板来修地板,吕仲明正回去洗漱,答道:“我来,用法术,一会儿就好了。”
尉迟恭道:“别用法术了,我来罢。”
吕仲明知道尉迟恭不太喜欢自己动用仙人的力量,便顺其自然,也不坚持,早饭后,拿着一盆煮腊八粥用的杂豆摇来摇去,盆子里发出金光。
“做什么用?”尉迟恭正在比划木条长度,头也不抬问道。
“国师派粥。”吕仲明答道:“跟李靖夫人说好了的,派给穷人和生病的人,给他们治病。”
自先秦起,帝王便以八色吃食祭祀祖先与神明,以祈求风调雨顺,丰收吉祥。吕仲明还是第一次熬腊八粥,国师煮的粥,自然会被哄抢,当然,过什么节,仪式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吕仲明自己想吃。
尉迟恭:“嗯。”
“地板怎么砸的?”吕仲明好奇看了一眼,说:“怎么砸这么大个坑?”
“金子砸的。”尉迟恭答道。
吕仲明:“……”
正说话时,李世民带着房玄龄与杜如晦来了。
“快请。”吕仲明笑道:“留下来喝腊八粥罢。”
李世民道:“待会还得回天策府宴客去,你俩来不来?”
尉迟恭答道:“我陪仲明。想好了?”
李世民点头道:“想好了,今天在朝上,我朝父皇提出了迁府的事,愿意跟着我大哥与元吉的,跟他们,不愿意的,依旧跟我往洛阳去。”
“他答应了么?”吕仲明问。
“答应了。”李世民道:“来,敬德。”
李世民接过房玄龄递来的包袱,跪坐在尉迟恭案前,说:“你为我尽心竭力这么多年,每一次打仗,你都冲在最前面,我知道你不愿去洛阳。”
“……这是世民的一点心意,尉迟大哥。”李世民笑道:“能与你结识,犹胜生于帝王家。”
尉迟恭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忽然道:“今天早上,你哥带了一车金子过来,想收买我。”
“啊?”吕仲明登时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
尉迟恭道:“你还在睡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是没料到李建成会这么直白坦率,二则是没料到,尉迟恭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把话说出来。
尉迟恭沉默,吕仲明只觉气氛有点僵,正要想点话来说时,尉迟恭却道:“多谢秦王馈赠。大哥不再在你身边了,凡事一切小心,多听玄龄,杜公之言,长孙无忌尚小,有何建议,不可贸然一头热,多问几个人再决定,祝你顺遂。”
说毕,尉迟恭也朝着李世民就拜,二人各自伏身,额头触地,仿佛都完成了各自一生的使命。
吕仲明心里有点堵,但李世民起身时便转过脸,起身匆匆离去,尉迟恭脸上,难得地现出泪痕,目送李世民出了大门。
吕仲明上前去,抱着尉迟恭,让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
“地板不用补了。”吕仲明笑道:“咱们也可以搬家了,我去给李渊说一声。”
尉迟恭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说:“过几天就收拾东西,到代县去过年。”
年年过年都在长安或晋阳,一到年节,出出进进,要应酬,要给李渊祈福,上告苍天,下佑万民,还得陪一众大臣喝酒,吃多了也挺烦的,吕仲明正想过过清净点的日子。
毕竟他在金鳌岛出生,长大,虽说人间繁华,包罗万象,但繁华看得多了,终究有腻的时候,就像华丽的织锦刺绣,花团锦簇,看久了眼睛累,心也累。不如返璞归真来得简单。
上午,吕仲明去与红拂煮了腊八粥,散给长安百姓,自己喝了三大碗,喝得直打饱嗝,感觉都要顶到喉咙了,才径自入宫去。
“国师来得正好。”李渊道:“听说你在散粥,自己喝了粥不曾?”
“刚喝了些。”吕仲明坐下。
李渊知道吕仲明好吃,吩咐人端上粥给吕仲明吃,笑道:“尝尝宫里做的。”
吕仲明吹了口腊八粥上的热气,正想怎么开口时,李渊便道:“合当有一事要请教,今天世民……”
“我都知道了。”吕仲明笑道。
李渊道:“今日朝上,未曾细想便答应了,眼下想起却觉冒失,国师觉得如何?”
“并州已定。”吕仲明喝了口粥,答道:“刘黑闼远走塞外,陛下可还记得,数年前仲明朝陛下说的话?”
李渊想起了那年吕仲明初到唐王府时,朝他解释的中原局势,不知不觉间,一切竟是有条不紊地发生了。
“李靖可平突厥。”吕仲明放下碗,说:“世民可破窦建德,只需收复虎牢关一带,窦建德再无威胁,如此天下可定。”
李渊微笑起来,吕仲明道:“我也该走了,陛下,今日是来朝您辞行的。”
李渊登时一怔,忙道:“不可!国师,有你在朝中,寡人方得一时安心……”
“飘风不终日,骤雨不终朝。”吕仲明笑道:“天地尚不能久,况人乎?”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陛下。”吕仲明认真道:“来日有何事,也可到并州来寻我。”
李渊道:“国师也曾答应过寡人……”
吕仲明摆手道:“此事不必担心,仲明自当记在心上。”
李渊那模样,既不舍又惶惶,看着吕仲明的时候,表情仿佛都与从前不一样了,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