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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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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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再做什么,都晚了。宝珠远远地守着他,不让外面那些人那些事搅扰他。
  直到他偶然明白过来,算算日子,觉得她该到了,又问起怡安,这才知道为了她,外面竟也“热闹”过一阵。
  他觉得冷,彻心彻肺彻头彻骨地冷。人心凉薄,事态冷暖,他经历得多了。他有冤屈,可也做错了不少事,况且,他是个男人,生在皇家,这便是他应得的。可她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她做了什么?被迫与亲人分离,丢了女儿,连命都没了。这些人还想要她怎样?
  他知道她不在乎这些。她也许反会笑话他:“世事人情本来如此!你怎么到如今还看不开?我是女人,又怎么了?就不许那些人一视同仁一回么?”
  可他在乎。他记得她怕冷怕风,记得她想回江南去,记得她爱玩水喜欢看海。这里的人不知该如何发落她,何不把这个机会给他?让他为她找一个地方,一个她会喜欢的地方。
  皇阿玛的脸色和语气,多有他读不懂的地方。他不想去读了。曾经,他努力去读,以为对了,结果却错了。发现错了,他曾经越发用心地去读去想,却越来越读不懂,越来越错。而后大病一场,所有人所有事都远了,皇阿玛对他的心明白地说了出来,不再需要他去读。他的日子反倒没那么累了。如今,最揪心的牵挂已经没了,他不需要再去琢磨什么,全心全意只想做成眼前这件事。
  突然间,他明白了,那些年她在宫里何以能活得自在。原来,自在只在心间。
  八阿哥伏跪在地,等着,等着皇上应允。如果皇上不答应,他还有话说。如果皇上要求,他可以交易。只要他有的,都可以拿来交易。
  康熙从上往下,俯视着一度也曾宠爱器重的儿子,隐约感到他变了。好像不再把自己这个君父放在心上,是怪他前些年的淡漠冷酷?是有意推搡他,把他推得远了,可难道不是他先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为臣为子,他又有什么权力责怪君父?
  “为何是你?你凭什么来求朕?”
  “儿臣与楚言曾倾心相爱。”他终于可以说出来,终于不必担心对她造成困扰。
  “倾心相爱?”康熙冷笑:“她死了,你来对朕说你们倾心相爱?朕还记得,当日在畅春园,十三十四为她求情,老四老五也为她求朕,唯有你什么也没说。朕问你是否想娶她,你也不敢答。是那丫头自己说愿去准噶尔。这就是你的倾心相爱?”
  八阿哥的身体绷紧了,放在地上的两手攥成拳,又慢慢松开,慢慢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君自己的父,似乎一定要把他打垮,很想看见他崩溃的皇阿玛。
  康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紧紧地盯着他的眼,意外地发现一片空漠,没有曾经的急切,没有后来的惶恐,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康熙的眼睛突然有些昏花,穿过时空,又看见那个勤勉乖巧小心翼翼的儿子,轻轻一句夸赞都能让他无限欢喜。康熙的心里突然一疼,那个好孩子去哪里了?到底是几时,从哪里开始出了错?
  “当日,儿臣不敢说。儿臣不是自由身,不能给她她喜欢的,就不该强塞给她她不喜欢的。儿臣羽翼单薄,遮不住她身上的风雨,只怕自己也化成风雨打到她的身上。儿臣懦弱无能,委屈了她。只求皇阿玛看在她委屈了这些年的份上,让她死后能长眠在心心念念的家乡。”
  康熙勃然大怒:“委屈?你说朕委屈了她?是不是也委屈了你?”
  八阿哥沉默一下,摘下顶戴,恭恭敬敬放到身前,又退下朝珠,解下腰带,放在一起,然后低低地伏身下去:“请皇阿玛降罪。”
  “你这是做什么?”
  “儿臣是不祥之人。处处冒犯天威,惹皇阿玛生气嫌弃,牵连额娘临死也不得安宁,拖累妻儿,如今又言语不当连累了楚言。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楚言她从不曾对皇上存有怨恨不敬之心,还请皇阿玛明鉴!”
  “真的没有么?不过是不敢说吧。”康熙叹了口气,这些人有哪个真的从来没有在心里埋怨过他?不过是“不敢”二字。倒是那个丫头,连“不敢”也懒得装,先逃,逃不过了还要同他讲条件。也不知她要去的那件东西,给了谁,现在何处。
  八阿哥连连顿首:“请皇阿玛成全,儿臣情愿肝脑涂地。”
  “你——”康熙恼怒,也有点心软。这件丧事也确实让人为难:“罢了,就照那丫头的心意,把她送回本家安葬。”
  “多谢皇阿玛!儿臣想领这件差事。”
  “你手头还有差事儿,走不开。”
  “皇阿玛,她生前,儿臣不能为她做什么,只想亲手安葬她。请皇阿玛成全!”
  “不行。你退下吧。好好办差,别让朕失望。”
  “皇阿玛,十四弟已经大捷,时局稳定,各部多有能人,众位兄长弟弟都能为皇阿玛分忧。儿臣只会惹皇阿玛生气,留下反而讨厌。请皇阿玛允许儿臣出京。儿臣与她曾有约定。等满二十年,抛开一切所有,携手山林,相依相守。如今二十年期满,她已先行一步,儿臣不能让她空等。”
  康熙大惊:“你,你说什么?难道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不敢伤害。儿臣只想亲手安葬了她,在她坟边结庐相伴,了此残生。请皇阿玛成全!”八阿哥不住磕头。
  康熙张口结舌,死死瞪着他,半天有气无力地问:“你为了那丫头,什么都不顾了?妻妾儿女,还有你的老阿玛,都不要了?那丫头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可是宝珠陪着你过来的。你这么做,置她于何地?阿玛老了,糊涂了,力不从心,正要倚重你的时候,你却要一走了之。你的心里还是怨恨着阿玛,是么?今儿没有别人,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阿玛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以改。”
  “皇阿玛!”八阿哥失声痛哭。他等了好些年,盼了好些年,只想听到父亲一两句软语温存,一点点体谅,一个解释的机会。一次接一次的打击,他绝望了,不再作那非分之想,却不想今日却得到了。可是,什么都晚了。她回不来,额娘回不来,这些年的时光回不来。他和宝珠经过这些年的挫折惶恐,也已经回不去。甚至——他已经不敢相信皇父的温柔。
  “雷霆雨露,莫非皇恩。皇上苛责儿臣,总是儿臣犯错在先。儿臣没有委屈。”
  康熙伸出一半的手僵在那里,心中五味呈杂,隐隐地失落。父子之情,再也挽不回了么?
  “朕这些年,对你是严厉了些。可你要明白,朕心中一直挂念着你。朕是恨铁不成钢啊!”
  八阿哥顿首泣道:“儿臣明白。儿臣辜负皇阿玛的栽培养育之恩。”
  康熙沉吟叹息:“你先起来吧。听说,你的身子一直不曾大好,起来吧,坐下说话。”
  “是。谢皇阿玛!”八阿哥又磕了个头,站起身,规规矩矩坐在李德全搬来的凳子上。
  康熙皱着眉,指了指地上的顶戴朝珠和腰带:“先穿戴好了。”
  李德全小心捡起三样东西,捧到八阿哥面前。
  八阿哥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在康熙的注视下,终于还是一样样拿起,穿戴好。
  康熙看着他的八皇子,有些看不透。一度,他以为很明白这个孩子,很放心,后来,惊觉他的野心,很不放心,但始终以为很了解他。今日今时,突然发现不了解,也许从来没真正明白过他,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也许,这孩子刻意对他关了心扉。也许,他心里除了对那丫头的一点执念,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他走开。他老了,可还没真的糊涂。京中朝中那点动静还瞒不过他。他活着,也许还没什么,一旦他死了,弄不好就是一场大乱。不管怎样,哪怕离开朝堂好几年,门庭冷落,八阿哥始终是个盖子,压住了一些东西。让他走,就等于打开盖子,把底下那些东西放出来,更乱,更难掌控。
  康熙拿不准八阿哥今天这番举动有没有以退为进的成分,不过,他对楚言那丫头的用情不象有假。这件事上不让他如愿,恐怕不行:“朕准了你。你送楚言回杭州,替朕安慰安慰她的家人。你知道她的心思,找个稳妥的地方安葬了她,就回来。”
  八阿哥大为欢喜,立刻跪倒谢恩:“谢皇阿玛!多谢皇阿玛!”
  “朕给你三个月,办完这事,就得回来。不管你们有过什么样的情谊,那丫头已经死了,你还有你的责任。宝珠也是个难得的孩子,你不可置她于不顾。两个孩子也不能小小年纪就没了阿玛。你十四弟还在西北,后方诸多事务还要你帮着调遣。他心性单纯,打仗带兵可以,其他事上还太嫩,有些事考虑不周,还要你多提点指导。朕已经老了,说不定哪日就撒手西归——”
  八阿哥大惊,一脸不安:“皇阿玛——”
  康熙摆摆手制止他:“这是实话。朕当了快六十年的皇帝,总算没犯什么大错,可以去见太皇太后,列祖列宗,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身后。新君——才干气魄都堪胜任,政务上的经验却不充足,性子也急躁些,欠沉稳,恐怕难以服众。”
  八阿哥脑中嗡嗡作响,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短处,正是你的长处。你们一向合得来。有你帮着他,朕就放心了。”
  八阿哥稳住神,认真听着,不敢错过一个字,一个语气。
  “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情义深重是你的好处,却不可为了一个女人,置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于不顾。楚言是个明事理的丫头。你真那么做了,她地下有灵,也不安心。你若当真有心终老山林,待新君继位,朝政安稳了,在请辞归隐不迟。你的心迹,朕会让新君知晓,告诉他到时任你去留。”
  八阿哥垂首沉吟。这么多年,这么些人苦心积虑,明争暗斗,终于有个分晓了么?皇阿玛心中已拿定主意了么?是谁?难道真是——?果真是他,自己那些抱负还有施展的一天吧?
  康熙叹道:“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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