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窸窣的声音传来,这让我又拉紧了神经,背靠着那口石棺警戒。这种漆黑的地方,明知道有危险在却又得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感觉不好受。虽然我的手里有着禁婆的天敌,但我又想起了那时看见的那只酱紫色的手。
如果那只手的主人离开了那间房,而爬下来在这里筑巢作定居的话我该怎办?我心里又起了疙瘩,念着闷油瓶是不是在底下孵蛋,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肯上来!明明黑眼镜都该把里面的东西查过一次才会找到那只阿宁要的,里面装了文锦信物的盒子啊!
浓郁的味道越来越靠近,我现在已经真切地有了一种现在这空间,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的感觉。我耳边都能听见我的心跳正咚咚咚的快速跳动着。
「小……小哥……」娘的,我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我顾不得难堪,只得出声催促闷油瓶。
接着,我看见一道光线从石棺的中间放照出来,心说闷油瓶终于肯上来而要松一口气时,我看见禁婆就跟只守宫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那苍白丑陋的大脸,因为光线直接照射在脸上而全皱在一起。
我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退离石棺的位置。禁婆因为光线的关系,没办法看见我的存在。
闷油瓶很快就从石棺里爬出来,两手空空,看来他进去这一趟果然是毫无收获。闷油瓶一上来,立刻跳开,我知道他也看见了在天花板上的禁婆——霍玲!
虽然听文锦说过,这禁婆就是因为霍玲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之后变成的,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要称呼她为禁婆还是霍玲。总之,等到她的眼睛适合了光线之后,她的双眼眯起了一条像是硬生生在脸上一刀画过的细缝,看向我跟闷油瓶。
我告诉闷油瓶,禁婆怕火,就要把打火机渡给他,他却盯着禁婆看了好一会儿,举起右手把我护在他后面开始慢慢向后退,退了很长一段距离。在我们移动过程里,禁婆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就像座丑陋的雕像一样黏在天花板上,看着我们最后退进另一端的房间里。
门喀嚓一声关上了。闷油瓶的手摸向墙边,摸上了电灯的开关按下,头顶上的灯是毫无反应的。这是理所当然,这里都已经被废弃了多少年?不会有人为一栋废弃的军事疗养院继续付费买水电的。
当初我虽然是在这里跟化为禁婆的霍玲第一次碰头,但她现在在外面,这间房间也暂时没有了其他的威胁性存在,就让我全都松懈了下来。
闷油瓶拿着手电开始巡视这里,最后停在霍玲桌前,他半丝也不忌讳地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我不知道他这样的找法是想要找什么,就只能放任他去做。我则回到文锦的写字桌那里,开始仔细地找着有没有其他可能和那支考古队有关联的线索。
但就和我先前来这里找过的结果一样,什么也没有。
我不经意地在写字桌上垫的那块玻璃底下,看到了两张黑白的老照片。照片纸因为年代太久远,而有些泛黄。颜色在我昏黄的手电光线下看得不很确实,只是照片上的主角,让我涌上一股心酸。
这两张照片都是在照相馆里拍的。
在那个年代,除非有什么大事,不然是很少人会到相馆拍照,在那时候照相算是一种奢侈的行为。而且除非是家人或者非常要好又亲密的朋友,否则一般人也不会特地破费去拍相的。
其中一张照片是两个女孩有些拘谨,并肩站在一起,背后是照相馆里那种很粗陋,假得让人发笑的背景。虽然紧张,但她们的脸上还笑着,那是文锦跟霍玲的合照。
而摆在旁边的另一张照片,是一男一女,男人站得非常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很紧绷;而女人则是坐在椅子上,两眼直视着镜头。
那股鼻酸让我的眼泪一下就蓄在眼眶里了。我夹着手电,想把那两张照片拿出来,这一动静让闷油瓶走过来。他看着我的动作就知道我想作什么,玻璃很重,上面又放了一个木头钉成的小书架,所以闷油瓶就帮我把那块玻璃给抬了起来,让我能把照片抽出来。
我翻过第二张照片一看,后面写了一个二十几年前的日期,还有三个文锦写下的字。
与三省。
最后除了那两张照片,我们什么也没找到。
而且严谨来说,这两张照片也和闷油瓶没有任何的关系,对闷油瓶来说,这一趟的收获是零。
我们没有立刻离开这间办公间,而是席地而坐地坐在文锦的写字桌旁边。我对霍玲的桌子很避讳,之前在那里受到了惊吓,让我不想靠近。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我就问闷油瓶,禁婆还在外头,等下要离开的话得怎办?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他道:「她不会伤害我们。」
「为什么?」我看着闷油瓶,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他说的话让我很震惊,为什么他会觉得禁婆……也就是霍玲不会伤害我们?难不成就算尸化成了禁婆,霍玲依然保有她还是人类时的记忆?从以前闷油瓶在西沙古墓里说的回忆看来,霍玲是对闷油瓶抱有好感的,因此霍玲不会伤害闷油瓶,是这一意思吗?
我心里很疑惑,但接下来闷油瓶就完全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屋子里的某个方向。
又休息了一会儿,闷油瓶才说该是准备离开的时候了。我抓起了放在一旁的背包以及搁在地上的手电,已经站起身的闷油瓶,一把牵住了我的手,我以为他是要拉我起来,但等到我站好后,他的手还是没放开。
等我们离开办公间时,霍玲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们一路顺遂地离开地下室,又爬出窗户时,外面已经黄昏。
一直到要再次翻墙离开疗养院,闷油瓶才松开牵着我的手。
下 之一
我们回到旅馆后轮流洗了澡,晚饭就在附近的小馆子里解决。
馆子里冷冷清清,只有我们这桌的客人,店主儿都闲着没事地坐在店里面,看着挂在墙上那台八吋大的映像管电视机。电视机可能因为年代久远,画面呈现出来的颜色并不鲜艳,脏脏黄黄的,看来是显像管铁定出了问题而没有修缮。
我们花了二十几分钟吃完这顿饭,就步行回旅馆。
这一带并不是特别热闹,前面就能看见我们投宿的那间旅馆。
那旅馆也有些历史,外观挺老旧的,是八、九零年代风格的建筑。我心说好险没像疗养院的外表同期,不然光是住在里头就让我心里觉得够戗的了。
回程的路上安静得有些尴尬,虽然吃饭的地点离旅馆的距离不远,我却觉得这路让我走得很漫长。
这一带唯一的优点就是光害没城市严重,抬头便能看见一片星子,但我也没多少的心思去欣赏,只是看着走在我旁边的闷油瓶,始终不发一语。
回去之后,我问了柜台的服务人员这旅馆有没有网路服务,那年轻姑娘不友善地瞟了我一眼,就叫我在柜台等,她走进了旁边的一间房间,两分钟后才出来。
「一小时五十块钱。」她比了比旁边的房间。我心说这价钱根本是抢劫!当初网吧在杭州流行时,那收费也没有这么土匪!
心里虽有不快,但也别无他法。我回房间取了我的手提电脑下来后,跟那姑娘说我要用自己的电脑上网,她脸上那个不满又全显了出来。
开放的小房间里还有一中年男人,是旅馆的正主儿,倒在旁边的躺椅上收看着电视节目,摆摆手就说拔了线让我装在自己电脑上也没多大问题。我谢了一句,就连忙开始动作。
接上网路之后,我立即点开信件匣收信,除了几封惯例的垃圾信件,有一封信的寄件人,我一看,心里就是一阵欢腾!
是阿宁公司的人寄来给我的回覆!
我立刻就把信给打开了,里面的内容大概是说他们回总公司后得处理的事情太多,正巧信件的伺服器又出了大问题,漏掉了很多重要信件,公司蒙受了极大损失,恰好这几天修复完毕,我的信就寄了过去。
关于我向他提问的事情,他说要再联络定主卓玛确实不是问题,而且更凑巧的是,扎西也试着和我取得联击。
我心里又是一惊,怎么可能我想要去找定主卓玛,结果就连扎西也想联击我们?
我将信件继续读下去,上头的内容又说,他收到了我的信件之后,就拨了国际电话给他们公司里还驻守在格尔木这里的工作同事,借此联络上了定主卓玛那边,所以才会知道扎西也想找我——更正确来说,扎西想找的人是闷油瓶。
这下我就觉得奇了,如果找我还有理,为什么扎西想找的对象,会是闷油瓶?
那时我们离开西王母城没多久的时间,闷油瓶就因为营养不良和身体太过虚弱的关系昏迷过去,被紧急送到格尔木的医院,我跟胖子在那时是一直等到闷油瓶清醒,而且身体状况也好一些之后,才又辗转地先送他到北京去做检查的。
我想不透中间到底有什么机会,会发生什么让扎西需要找闷油瓶才能够解决的事情。
信中也提到他们已经转告扎西我有找他们的打算这件事情,于是扎西已经在昨天就出发往格尔木这里过来了。接着在信件的最后面有一支号码,说是他们公司派驻在这里的人所用的联络号码,等到扎西到了格尔木,这号码就会在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读完信之后,我又写了一封回覆,内容就不太重要,大多是感谢之词。
接着我们其他的信件也多是些不咋重要的内容,就把使用网路的费用付清,抱着手提电脑回到三楼的房间。
在爬楼梯时,楼梯那边的窗户正对着疗养院的方向,我停下脚步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那一带区域几乎是完全的黑暗,没有人居住,透露着一丝鬼气。
我撇开视线不让自己去疗养院的方向,定定地走上楼。
房间就在楼梯旁边,一上楼就能看见。
我一打开门,坐在木头椅子上的对着天花板交流情感的闷油瓶就抬头看向我。我连忙走进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