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袁克定派来的,他想着邀功,并非杀你。天一亮,他就会禀告大总统,那时,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到云南。一路走好吧。”
顾元渊说完,便要离开。蔡锷摇头叹道:“我担心的是你,小渊!你在这虎狼之地,叫大哥如何舍得?袁世凯一心称帝,你何苦替他卖命?
“人各有志。大哥何必多言?”
顾元渊看着玄凯接近,没等蔡锷再劝,已经隐没在风雪中。
蔡锷叹息不已,小渊,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走出来。
“将军!你还好吗?”玄凯激动的奔上前,他也是浑身是伤,眼镜片都碎了。
蔡锷感慨,还能说什么了?为了营救他一人,革命党的同志死伤无数,有的人连他一面也没见过,就白白丢掉性命,值得吗?
“将军,我们不能耽搁了,城外有我们的同志护送您。”玄凯见他受了伤,赶紧弯身背起他,疾步朝前跑去。
蔡锷虎目含泪,激动的抓着他的肩头,“玄凯兄弟!我自己能走!”
玄凯道:“将军,我背得不是您,而是我们国家的希望!”
8、脱险 。。。
顾元渊没有走,因为她知道金俊业已经跟踪而至,这个人才是最危险的角色。
她看到玄凯背负着蔡锷跑出十家胡同,心里不禁触动了一下。革命党,真的可以救我们这个饱经战乱,倍受列强欺凌,已经千疮百孔的民族吗?
金俊业发足狂奔,将一群人马甩出很远。他追踪玄凯直到十家胡同,突然没了人影,一定有古怪。他是朝鲜人,一直在军队效力,对北京城的地形不熟。只见玄凯七拐八拐没了踪迹,他为人谨慎,眼耳并用,捕捉着丝毫的动静。火药的味道没有散去,白雪皑皑的路面血迹斑斑,一定经过激烈的打斗。
他跃上屋顶,猛然发现前方有人奔跑,竟然就是他追踪的玄凯,还有,蔡锷。
“站住!”他大喝一声,像天兵下凡般跳下屋顶,阻截二人。玄凯哪敢去看,被他一声震喝差点丢掉背上的蔡锷,这个朝鲜人真是执着的很,整整追了他半夜,尽管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甩开了他,没想还是被他追来了。
但是,斜刺里杀出一个高瘦的影子,挡在玄凯的身后,玄凯吓了一跳,眼镜模糊的看不清谁是谁,却听见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走!”
他哪里敢停留,感觉背上的蔡锷昏迷过去,便不要命的狂奔。
金俊业纳闷的瞪着细长的眼睛,很生涩的汉语:“你是谁?叛党?”
顾元渊平时很少用武器,其实她最擅长的技能是枪法,可是,她知道用枪动静太大,而且,她的枪法太好,瞒不过袁世凯的眼睛。
顾元渊没有答话,忽然先发制人,一刀劈向金俊业的头颅,金俊业侧身避开,反手挥刀弹开劈来的一刀,他力气很大,元渊竟然被震了一下,身子朝旁一歪,似乎要跌倒,却是足尖踢向金俊业的下巴,金俊业没料到她身法如此之快,避开是来不及了,足尖踢来之时,他没有闪躲,忽然抓住她的足尖猛的摔了出去,元渊只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冲撞得她根本无力承受,几乎撞在墙壁上之时,单手拍墙,身子借势攀上了屋顶,金俊业似乎意识到上当了,咆哮一声,“好狡猾!”
他三五下纵跃,翻身上了屋顶,狂追元渊。
元渊打斗已久,气力自然不足,眼见金俊业狂追不舍,心里焦急,忽然顿足,唬住了金俊业。
“你以为是我的对手吗?”
他不理解她的举动,“放跑了叛党,拿你问罪!”
元渊淡淡一笑,“听闻金大人力大无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还听老人们说过,朝鲜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高丽棒子,看来也不错!”
她扬手打出一把飞镖,金俊业挥刀格挡,怒道:“暗器?好奸诈!”
“金大人天生神力,谁人能敌?我只好出此下策了,素闻金大人光明磊落,改日再来领教!”元渊振声说道,忽然朝后仰头,身子如飞叶般翻入身后一条狭窄的巷口,金俊业追了上来,也跟着跳入巷口,却大呼上当,原来他看到头顶上的黑影如燕子般帖伏在墙壁上,见他下来,忽然徒手攀上了高墙,留下一阵得意的笑声。
再想追赶,这么狭窄的空间,对于他这样的高壮男子来说,虽然还可以,却为时已晚。她已经销声匿迹,隐没在风雪之夜。
纪竹筠和福儿回到水仙馆时,已经是半夜。秋棠安抚了一会儿,交代福儿好生伺候竹筠,自个儿休息去了。竹筠好不容易得到清净,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她坐立不安,只好打开窗子,仰望夜空飘落的雪花,默默祈祷着。
“希望,我的幸运符保佑她,好好的,好好的——”
风吹进屋子,吹飞了桌上的乐谱,她打了个寒颤,便去关上窗子,却——
一只冰冷的手,按在她的手上。
这下惊得魂飞魄散,她下意识的想喊叫,被捂住了嘴巴。如何形容这只手的温度,只能用僵化一切温暖的刻度来估算。
竹筠颤栗的身子无力支撑强迫的压力,踉跄着朝后倒去,一只冰冷彻骨的手掌揽住她的腰身,她就这样被来人环在怀里,只好睁着一双惊恐害怕的眼睛看着来人。
这张脸蒙着黑布,露出同样寒冷的眼睛,一对修长的秀眉紧紧锁着,松了松手,“不用怕,是我。”
竹筠惊愕的看着她,嘴巴也被她带来的寒冷冻僵,说不出一整句话,“怎么,是,是你?我,我以为,以为,你,你,怎么了?”
她感觉她的身子沉重,压得她无力动弹,好像再加一点力,她就会倒下,“你,你受伤了?”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
竹筠情知不好,好像她昏了过去。
她想抱她却抱不动,只好扶着她的身子走向床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连抱带拖的把她挪到床边,没放倒她,自己却被她压在床上。她没来由的红了脸,赶紧翻身起来,将她安放在床上。
她想叫福儿过来,突然听见元渊说话了,“别叫人,别叫人。。。”
“你有没有事?”竹筠紧张的看着她,只见她的眼眸闪了闪,再次昏迷过去。
竹筠慌忙检查她的周身,没发现什么受伤的地方,心里略略放心。揭去她的面巾,竹筠的心脏倏然收缩,这张漂亮的面孔此时苍白无色,高耸的鼻尖渗出汗粒,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弧度好看的唇角流下了血丝。竹筠心疼的伸出手指轻轻擦拭着,指尖的触感依旧冰凉。
竹筠想起了什么,急忙解开她的大衣,手却停顿了下来,因为这件衣服并非当日她所穿的那件墨色风衣。
是呢,我这点小心思她怎么会知晓?
她自嘲的叹了口气,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望着她出神,突然感到自己真的很失态,这当口,怎么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呢?
定了定心神,竹筠才轻轻捏住她的脉搏,紧张的号起脉象来。
气血瘀积于胸,内伤不轻。她仔细掂量着,大概知晓元渊旧伤未好,又受内伤,应该遭到激烈攻击所致。竹筠想,她与那些玩命之徒打斗,也没怎样受伤,后来一定是为了蔡锷将军又去战斗才受到敌人的创伤,诱发旧伤所致。其实,顾元渊先前受过枪伤,尚未恢复元气就与大内高手皮爷激战一场,内耗很大,后来与金俊业拚斗,已经力亏,很容易诱发了旧伤。她本是心思过重之人,眼见时局变幻莫测,希望落空,心情郁结苦闷,更是加重了内伤。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心念所及,冥冥中竟然跑到水仙馆来,却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
竹筠看看窗子,此时应该有三更了,元渊的伤势不太重,等天亮后叫福儿去药店买些治内伤的药材回来才是。
窗外的风雪继续呼啸,如同白昼的雪天映照着屋子里的一切摆设,有种萧瑟的寒意,顾元渊真的很冷,感觉不到她的温度,修长的手比冰还冷,竹筠有些心疼,单薄的被子是否无法为她取暖?
她靠近她,伏在被子上,用她身体的温度为她取暖。
不去想太多,只要关心的人好好的,她真的愿意付出自己的真心,虽然这只是卑微的想法,也是发自内心深处。
9
9、接近 。。。
一缕缕浓郁的药味飘进鼻端,顾元渊突然惊醒,猛地抓住身上的人,刀横在她的颈子上。
竹筠迷濛中,肩头一阵吃痛,冷冷的刀光刺痛她的眼睛,慌张的看着她杀气毕现的脸,动也不敢动,颤声呼道:“你,醒了!”
冷汗淋漓的元渊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噩梦,把竹筠当敌人了。
“对不起!”她放下了从不离身的短刀,拧紧了眉:“我睡了多久?”
竹筠低低地说道:“一天一夜。外面一直在下雪,快过年了,馆里也没有几个客人来。这里很安全。”
元渊摇摇头说:“我这么久没回去,很是不应该。”
是呀,她一天一夜未归,这么敏感的时候,总统府那边岂会罢休?
“怎么办才好?”竹筠感觉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定不敢想像,顾元渊来到她这里,真的令她很意外。她还没机会问,玄凯,凤仙姐,蔡锷将军,他们怎样了?
元渊寻思了会儿,忽然起身下床,走到桌子旁,笔墨纸砚还没撤开,想必主人刚刚书写过,一两页纸张还滴有墨渍。她想着什么,开始伏案疾书。竹筠好奇的走过去,看到她似乎在写信。她穿着一件夹衣,内里一件蕾丝边的白色衬衫,洋人的服饰。微微卷曲的秀发散在肩头,背脊挺直细挑,她侧面的轮廓精致漂亮,文静儒雅,怎么看也是位女先生,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怎么也联系不起来,这样一个美丽脱俗的女子如何承载刀光血影的岁月?
“地址在上面,请纪小姐帮我送去。”元渊吹干信上的墨迹,小心的折好递给竹筠。
竹筠接过信,凝视纸上的地址,也没多问,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