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非解释道。
文意好奇的听着,好像会过意了,恍然道:
“这么说庵主并非是尼姑,真正的出家人是你?”
缘非双手合十,打了个揖。
“庵主在吗?小女子纪竹筠该去拜见——”
“平日这儿只有我在,庵主不常来。姑娘还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不需要操心了。”缘非平和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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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故人 。。。
顾元渊谨慎的跟在后面,听着袁世凯数落儿女们不争气,也没有插话。
“渊儿啊,这次要不是你,朕就要一命呜呼了!叛党都要掀我的老窝了,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似乎还没有习惯皇帝的自称,叫人听了怪怪的。
袁世凯已经是暴怒,肥胖的腮帮鼓足了气,浓密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哈出的雾气瞬间又成了霜,沾在胡子上。
“皇上,事出有因,还要加紧府里的保卫工作。”元渊认真的说道。她个子高挑,只得低着头跟在后面,不显得那么突出。
袁世凯回过身来拍拍她的肩膀,叹道:“我就是说这事呢,陆建章被刺客打伤了腿,金俊业这个小子空有匹夫之勇,脑子却不好使。我这家里人心惶惶的,后宫里的太太们一个个像号子里的老鼠,大白天的也不敢出来,这成何体统!”
“皇上有何吩咐?”元渊心里在猜测他的用意,嘴上赶紧请示。
“皇上的意思你不明白么,郡主?皇上最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不仅保护皇上的重任交给郡主了,以后我们这些后宫里的弱女人都得仰仗郡主了啊!”文菲雪娇美的声音很动人,也很惊人,“皇上要重用郡主,郡主还不谢恩呀?”
元渊一怔,赶紧跪倒在地,“皇上三思!元渊无德无能,怎能胜任保护皇上的重任?”
袁世凯耷拉的浓眉一耸,精光暴露的眼睛透着不容拒绝的颜色,声音掷地有声:“元渊,你贵为我洪宪皇朝第一位郡主,文才武略皆是出众,自然堪当大任!我今天就封你为御前大都督,掌管皇宫内一切安全!不得推辞!”
元渊皱了修长的眉毛,只得说:“既然皇上器重元渊,元渊只有遵命。”
袁世凯向前走出几步,又转身说:“好了,渊儿,这是权宜之计,等我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再让你逍遥去。”
“是。”元渊再不好推脱,躬身恭送袁世凯。
“皇上,臣妾有事请教郡主呢。”文菲雪停住脚步,对袁世凯笑得很妩媚。
袁世凯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她随便。
恭送袁世凯离去,元渊沉着脸看着文菲雪一脸的玩味,“文贵妃,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菲雪走近她,轻声笑:“郡主不谢我?”
“你不是叫我离开这里的,怎么抬举我担当大任了?你在玩什么把戏?”元渊冷声叱问。
文菲雪笑意不减,却是淡了声音:“请你搞清楚,叫你当御前侍卫总管的人不是我,是皇上。我只是说出他的意思罢了,你朝我发什么火呢?还有,你现在离开可不是个好选择,宗德的侄子岳华岳霖兄弟可是你推荐进来的,难道你不想澄清自己吗?”
元渊愣愣的看着她,她说得不错。当初宗德要把两个内侄招进总统府做事,可是陆建章不同意。还是元渊帮忙说情的。这要牵连起来,她是不能推卸责任的。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也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她真的没想起来。
“你不在乎那点小事,可惜有人会揪住你不放的。再说,你暗地里干的事要被人发现了,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文菲雪颇有穿透力的声音给元渊一瓢凉水。
“你什么意思?”元渊进一步,冷冷的逼视她,“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郡主。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事怕我知道?”文菲雪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真让元渊有杀人的冲动,“你,你再胡说,我不会放过你!”
“真是好心却被当作驴肝肺!顾元渊,希望你明白,要害你的人不是我。我也提醒你小心点,现在有人在监视你,也有人搜集你叛逆的证据。你现在的处境不妙。”文菲雪口气也冷,目光在元渊震惊的脸上游移片刻,又笑得柔和暧昧,“在夹缝中生存很不容易,希望郡主化险为夷。”
元渊脸色发白,她惊异的看着文菲雪,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女人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文菲雪笑了笑,头上的朱钗晃得人眼花,妩媚的脸庞却露出一丝柔和温暖,“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复杂,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你好。”
几天过去,竹筠经过缘非的精心护理状态好了许多,她不胜感激。
“我连累师父这些天,真不知道怎样感谢。”她看到缘非坐在火炉旁熬制汤药,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不用客气,纪姑娘。”缘非淡淡回道。看她不过三十的年纪,眉目清爽干净,举止不俗,不像平常百姓人家的女儿,竹筠有点好奇:“听师父的口音不像京城人士,好像是山东人。”
“哦?纪姑娘听得出来?”
“竹筠走南到北,听得出几种地方口音的。”见她冷淡,竹筠赶紧道歉:“缘非师父包涵了,竹筠只是好奇,失礼了。”
“没关系。”缘非轻轻说道:“我老家在山东抚顺。”
竹筠想谈些话,却见文意走了进来,神色不安的说:“缘非师父,山下来了几个人!”
“什么人呢,把姑娘吓成这样子?”缘非淡淡的问。
文意看了看竹筠,好像很为难,拉着缘非的袖子说 :“我姐姐要安静,缘非师父出来说话。”
缘非不悦:“姑娘搞得神秘兮兮的做甚么?无涯庵是私堂,不接待外客,你说得这些人也不一定是来庵里的。”
“哎呀,他们,他们一定是来这里的!师父就跟我出来吧!”文意急了,拉着缘非的袖子就往外走。
竹筠皱着眉,这个文意,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宗德在门外踌躇了好半天才壮着胆子敲门。
敲门声很轻,好像怕被人听见动静,元渊放下笔墨走到门边,“谁?”
“郡主在吗?我是宗德。”
元渊赶紧开了门,见宗德惶惑不安的样子便问:“宗伯,您有什么事?”
宗德看看左右无人才走进屋子,扑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郡主啊,宗德这把老骨头给您添乱了!”
元渊急忙拉着他起来,“宗伯,您这是干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您老保重才对!”
宗德欲言又止,抹着浑浊的泪水,“霖儿这孩子被枪毙,是他罪有应得!可是,可是我们老家的规矩,人死了要入土为安——”
元渊问:“金俊业有没有把岳霖的尸体交给您?”
宗德点点头,又悲凉无比的说:“霖儿——被——被用刑,不堪入目了——我,我想给他做个法事超度超度——”
元渊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着眉头道:“宗伯,岳霖是重犯,按例是不给收尸的。您老还是挑个好地方安葬他才是。”
“我,我也明白这件事不可以申张,只是霖儿一个孤儿,眼睛没了,手脚也废了,背井离乡的也没个依靠,我担心他到了阴间不得超度,所以我想暗地里给他做个法事。郡主放心,我找到做法事的地方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元渊叹了口气,这是民间传统,宗德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宗伯需要我做什么?”
宗德恳求道:“我知道郡主心善,这宫里的人我也不信,城门戒备森严,我怕惹来麻烦。所以我求求郡主帮我送霖儿出去。”
送尸体出城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宗德的担忧不无道理,来历复杂的尸体要是遇到刁难的官兵真不好办。有顾元渊护送,只要北洋军管制内的任何地方都是畅通无阻的,何况北京城?那些守城的官兵哪敢刁难?
“去哪儿?”
“东郊外一座尼姑庵。”
缘非打开庵堂的大门,看见门外的人非常惊讶,赶忙迎上去:“叔公!您怎么来这里了?”
宗德又忍不住老泪纵横,握着缘非的手哆嗦着说:“缘非啊,出事了!霖儿,他,他犯法被枪毙了啊!”
“什么?叔公说什么?岳霖表弟他,他出什么事了?”缘非追问道,当她看到宗德身后的棺木时,大惊失色,“叔公,这是,是岳霖?”
不远处有个骑马的女子,她看到这边的情景便下马走了过来,也不施礼,“这位师父是宗伯的亲戚,我就明说了。这是岳霖的尸体,他因为刺杀洪宪皇帝被枪毙,宗伯要为岳霖做一场法事超度他的亡魂,因为事情特殊不想被人发现,这才来无涯庵找师父。二位是亲戚,我也不多说了,快点把尸体送进去。”
她挥挥手叫拉车的夫子把棺木运进庵堂。
缘非打量着这个女子,也没阻止。
“缘非是我的本家侄孙女,为了避祸才走了这条路。”宗德叹了口气。
元渊点点头,她本想立刻离开,又担心宗德年老虚弱,又处在悲痛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她也跟着宗德走进了无涯庵。
安放好棺木,缘非忍住悲哀对宗德说道:“叔公放心,缘非准备两日,选个吉日为岳霖表弟超度就是了。”
宗德抹泪道:“这里山清水秀的是个好地方,霖儿就放在这里了。过两天我再过来给霖儿多烧点纸钱,烧几炷香——”
“事已至此,叔公节哀。”缘非恢复了常态。
“这是元渊小姐,这次多亏了她。她是——”宗德还要说下去,被元渊打断:“宗伯,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宗德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是,看我糊涂的。小姐稍等片刻,我再看看霖儿,就走就走。”
老人不舍得侄子,拿着布擦拭棺木上的泥土,一边念叨着:“霖儿啊,你这孩子真是糊涂,千条路万条路你不走,偏偏要作死——刺杀皇上有什么好,谁当皇上跟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元渊不想催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