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有点意外,忙问道:“会不会是令尊托梦给你,不知令尊怎么说?”
元渊的长眉微微一颤,声音有点沙哑,却是正色严词:“我爹告诫我,做人要得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民族国家。”
她注意到袁世凯耷拉的双颊明显抽动了一下,笑容也僵硬许多,“啊,令尊是爱国忧民的忠臣,当年慈禧老佛爷要是多多重用他这样的人才,大清国也不会覆灭啊!”
他说着,习惯的抹着光头,来回走动了几次,正堂里有些沉闷,只见他突然转身,脸上充满了疑惑,目光凶狠的探寻着元渊的眼睛,不解的问道:“渊儿,你告诉伯父,你的梦到底是什么样儿?”
元渊也迎视着他,紧紧抿着嘴唇,没有答话。袁世凯几乎要失去耐性了,瞪着眼睛说道:“渊儿,你真是冥顽不灵啊!伯父风烛残年之人要那些宝贝又有何用?伯父是为了你着想,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逼迫于你,设计陷害你。上海姓陈的已经派人来京,你只要走出总统府,那些人就会立刻对你下手!还有清廷余孽,他们的人也是无孔不入,更是针对你了。渊儿,你要相信伯父我,宝藏什么的都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这个谜团一当解开,你不就安全了嘛!”
袁世凯的情绪很是激动,紧扣着的衣扣勒的他透不过气来,肥大的肚子跟着粗重的喘息起伏着,光滑的脑门上冒出了汗水。他随手抹着,汗水还是不停的冒出来。
元渊的脸上勉强露出几丝笑容,缓缓跪倒在地,说道:“伯父待渊儿恩重如山,渊儿无以为报,只能叩首三拜!”
说着,她伏地叩谢。
袁世凯倒是愣住了,急忙说道:“渊儿,你这是干什么?”
拜完,元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伯父,其实渊儿梦到的地方并不神秘,伯父也是认识的。”她说着,仔细研究袁世凯的脸色,一字一字的说道:“那个地方就是——东陵。”
手里的拐棍差点滑脱,袁世凯震惊的瞪着一双眼珠子,失声呼道:“什么?太后陵墓!”
即使他也疑心那个神秘的地方可能就是地下墓穴,但是真听见是那里,他还是感到心底一阵拔凉。毕竟他是慈禧一手提拔起来的将才,那些效忠朝廷,忠于皇上太后的誓言还在耳边回荡,这些年来,他也经常被清室旧臣辱骂痛斥,不过他本是强悍之人,这些愚忠的旧臣他才不在乎。而今天,元渊说出东陵两个字,他不禁冷汗直流,眼珠子也要挤出来似地,半天不能动弹。
“父亲!”
一个高亢的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元渊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她的心往下沉。
袁克定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朝他爹拜倒:“儿克定回来了。”
袁世凯愣愣的看着儿子,嘴里嘟囔着什么,“太后。。。陵墓。。。”
袁克定站了起来,斜视着一旁的元渊,干笑一声,“元渊也回来了嘛。好久不见, 风采依旧。不错!”
元渊的眉角轻轻一扬,淡淡地说道:“大公子别来无恙,陕西之行收获不小吧。”
袁克定哼道:“收获谈不上。不过呢,随我同来的人,想必元渊是高兴一见的。”说着,他朝袁世凯禀告道:“父亲,陕西徐将军求见。”
“徐将军?树藩?”袁世凯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怎么来京城了?”
袁克定不等他嘀咕完,已经走到门□代钱福顺请人进来。
元渊暗自苦笑,徐树藩果然来了。
徐树藩大步走进居仁堂,突然看见元渊,也是一阵讶然。他朝袁世凯拜首:“树藩见过大总统。”
“啊,徐将军免礼。我已经不是总统啦,将军无须多礼。”袁世凯呵呵一笑,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将军离陕来京是为了何事啊?”
他装模作样的摆出了一副不知所谓的悠闲,端起茶杯喝起茶来,刚才表露出来的震惊还在脸上没能掩饰。
徐树藩双手一拱,恭敬的说道: “树藩听闻京城各方势力云集,反对总统的呼声越来越高,为了总统的安全,树藩这才应大公子克定的要求率领嫡系部队进驻京都维持治安,保卫总统安全。不过,树藩这次进京不想引起非议,更不想制造混乱,所部只在近郊安营扎寨,并不会叨扰京都秩序。”
袁世凯呵呵一笑,点着头说道:“树藩考虑的非常周到,辛苦了。”
徐树藩的表现不错,真是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前面还在联合反袁义军讨伐他,一转身又来拥戴他了。元渊冷眼看着他,口气更冷:“徐将军既然来了,必定不会错过这场寻宝探秘的好戏吧。”
徐树藩愕然,“师妹这是如何说得?”
没等几人做出反应,元渊已经起身走开几步,冷淡的看着他们,道:“所谓的秘密我已经说了。你们还是商量一下吧。”
袁世凯扶着脑壳,显得为难。却听袁克定哼道:“现在的局面已经由不得你了!元渊,你已经是众矢之的,你没法置身事外。那些人对你可不会念旧情,与其被他人胁迫不如跟我们合作,对你没坏处!”
徐树藩也关心的说道:“师妹,大公子说得也有道理
69、真相 。。。
,现在局势非常紧张,你就算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要慎重考虑。一当失去北洋军队的保护,你很危险。”
“那我可要多谢徐师兄的警告了。”元渊稍稍侧过身,冷淡的一眼看得徐树藩还要劝告的话没能说出口。
言罢,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告辞,而是快步走了出去,不想在这权力交易所里多待片刻。
袁克定见父亲兀自发愣,赶紧说道:“父亲,克定认为这事情很蹊跷,只有亲自去见证方可确定是真是假。”
袁世凯的眼珠瞪的滚圆,喘着气,“你,你是叫我去东陵挖墓?”
袁克定急忙说道:“克定以为这可能是顾元渊故弄玄虚!父亲可别只信她的一面之词。再说,我们不去,那些人未必肯善罢甘休。”
“挖人家的祖坟可是丧失人性,断子绝孙的事。何况是皇家陵墓?克定,我们不可——”
感到父亲犹豫着,袁克定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东陵自建陵以来,一直驻有旗兵、绿营兵守护,后来我们将东陵红桩以内地区划归清室管辖后,守陵人员就以薪饷无着,解决旗民生活困难为名,由护陵大臣报请清室,准予开垦土地,用来维持生计。此后,东陵被破坏严重,时有盗墓现象发生。清室无力管辖,曾请我们予以资助。这次我们藉着为东陵修缮的机会查清事实真相,杜绝有人居心不良。”
袁世凯拍着脑勺,脸色发暗,喃喃道:“难道真的在皇陵里头?”
“父亲,真相如何只有去验证才知道。”袁克定和徐树藩对视一眼,同时拱手请示。
虽然是春天,却是个沙尘弥漫的天气。从居仁堂走回后院,仅仅十来分钟的距离,元渊也觉得脸上蒙上了一些细密的沙尘。
竹筠迎上来问道:“怎样?”
看着晶莹若雪的人儿,元渊紧绷的脸缓和下来,低声说道:“没什么,就等着去东陵了。总统和他的大公子该准备人马了吧。”
竹筠的心里微微一寒,不安的看着她,“你真想好了吗,到了那里,怎样脱身?”
牵过她的手,脸上是无尽的温柔,深沉的眼底注满了海水一般的情意,“你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我就能脱身。”
虽有些疑虑,竹筠却问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再问也没个结果,只会增添元渊的烦恼。
“消息会传得很快,你看着,等他们到东陵的时候,各路人马也该聚齐了。”
元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诡谲之色。
他们刚回到屋子里,就看见文菲雪站在门外。
“文姑娘?”竹筠不知怎么了,一看到她便有点无措。
文菲雪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她,声音很轻淡:“我来,有些话跟元渊说。”
竹筠看了看元渊,笑道:“我出去晾晒衣服。”她当然感觉到这位贵妃对元渊很特别,当初就觉得她待元渊不比她差,现在更是证实了一点,这位贵妃对元渊好的没法解释。如果非要解释,那就是三个字。她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难言的涩然,叹息着走到外面。
元渊的表情很木,她对文菲雪的态度该是如何的,连她自己也没法掌握。
“总统已经下令让大公子带人去东陵,他们很急切,明日一早就会去了。你,你要保护好自己。”
文菲雪抬起灵秀的眼眸目注于她,似乎并不觉得这么直接的看着她有何不妥。
元渊的目光在游移,可不管怎么回避,也没法避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她咬了下略显淡白的嘴唇,低声说道:“谢谢你。”
“时间过得真快,都十多年了。记得当年你刚来这里的时候,只是个小姑娘。那么骄傲,那么清冷,那么好看。。。”文菲雪的声音很轻柔,像晚间的柔风,像清涧的温泉,丝丝缕缕的渗入心房,勾起往日的一幕幕记忆。
元渊也沉浸在过去的岁月里,脸上露出痴然的神色,不自觉的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留念的意味。
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画面来。那个梦是不是第一个恶梦呢,她大喊着,撕心裂肺的叫着爹和娘,好像落下万丈深渊里一样,手在空中挥舞,想抓住什么。就快掉入地狱的最底层时,她孱弱的身体被人抱住了,她渐渐安静下来,紧紧的抱着这个人的身体,想汲取人世间唯一的温暖和关怀。她不敢睁开眼睛,好怕这美梦一下就破灭,她贪念着这温柔的怀抱,还有她身上迷人的香气。渐渐地,她在这个人的怀抱里睡着了,睡得不知道觉醒。梦很甜,甜的像是喝到了神仙水一般。
她的脸开始发白,眼睛里的迷茫之色一下子惊得没了影踪。
“记得了?”
文菲雪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却让元渊心惊肉跳,失声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