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润不解,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安全的,因为他并没有参与炒盐。
他之所以没有参与此事,一是他对这件事了解的很深,知道最终是左李之争,商人很容易被双方撕成碎片;二是他早年发家致富也是从湘军开始,不适合这么做;三是他的资金主要都深陷在上海地产业中,一时半会抽不出来。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就是没有参与。
思量了片刻,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这么说,我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还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
他这个人说话喜欢绕圈圈,藏着一层含义。
他这么说的意思很简单,我徐润就是被吓大的,你那点小伎俩就别来蒙骗我啦!
可惜,胡楚元真不是吓他。
胡楚元很正色的和他问道:“那好,请问徐老板,您和盛宣怀在李中堂那里孰轻孰重,谁是值得信任的人,谁又只是一时要用的人?”
“这……?”
徐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胡楚元要耍离间计,便道:“中堂大人素来待我厚重……!”
胡楚元忍不住坏笑了,揶揄道:“您自己说着这话都没有底气吧,盛宣怀是李中堂的幕僚出身,他父亲就曾受到重用,而您是洋人买办出身。唐老板算是很有能力和影响力的人,对李中堂来说也是非常重要,可说放弃就放弃了呢。以我看啊,盛宣怀迟早有一天会将您挤出上海轮船招商局,您辛辛苦苦打拼来的江山,最后都要拱手让给盛宣怀!”第五十九章 挖走徐润
徐润有点气弱,真切的被胡楚元给离间了,心里不乏担忧。;
可他毕竟是被吓大的嘛!
他还是笑道:“胡少的话言过了,轮船局并购旗昌洋行的航运公司后,如今已经是东亚最大的航运公司,而我持有轮船局二成股本,唐老板和其余商人合计有四成,官股不过四成……只是略欠官款一百余万两,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我在轮船局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
胡楚元道:“好吧,以我为例,如果左中堂要将商行官股提升到三成,你说我可以拒绝吗?”
徐润道:“恐怕是不可以。”
胡楚元笑道:“那你还不是一样。我毕竟是中堂大人的幕僚亲信,父亲也是,家业相传,又是何总督的女婿,你能和我比吗?”
徐润无奈,道:“确实不能。难道你有办法应付这种事?”
胡楚元道:“没有办法啊,可我估计,江南商行的官股最多三成,中堂不至于要求太多,何总督更不会同意。”
徐润道:“那倒也是。”
胡楚元笑道:“这不过第一个隐患。第二个问题,我迟早要进入轮船业,已经和中堂大人谈过这件事,就以江南轮船局为商号。以我的资本杀入轮船业,不知道徐老板那里还能支撑多久?何况我连茶叶也是要做的,届时,恐怕是要得罪徐老板了!”
徐润彻底无语,他挺后悔说自己是被吓大的。
这倒好,胡楚元吓得他心惊胆战。
见他更加犹豫,胡楚元续道:“第三个隐患,徐老板号称上海滩华人地王,名下资产号称是过千万,可据我所知,您主要是靠压债买地,不断将地皮押给钱庄,换出钱来购买新地。我国也算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国土虽然广阔,军力却不强盛,屡屡遭人欺凌,万一又有其他欧美列强派舰队打仗,上海必定首当其冲,地价暴跌,届时,不知道徐老板还能不能支撑得住?”
“这……这样的事情还是很难说的,做什么生意没有风险呢?”
徐润强撑着笑了笑,置之淡然,却又忍不住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胡少的善意,只是……胡少,你既然都看的这么清楚,那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胡楚元就等他这句话,当即道:“办法是有点,既然我要进入茶业和航运业,徐老板为什么不和我联手,大家强强联合嘛。我想将江南商行的股份空出两股给徐老板,条件是将您的茶庄、茶号和掌柜伙计们都并进江南商行,而您另外要将唐老板和其他商人在轮船局的股份也买下来,全部并入江南商行。”
徐润大吃一惊,心想,你这个小兔崽子好大的胃口,我辛苦经营了一辈子才有这些家业,你一句话就想要全部吞并?
他不敢将话说死,只能冷着脸道:“胡少,您的志向真不小啊!”
胡楚元哼的冷笑一声,道:“徐老板,我眼下已经坐拥江南五省的政商两界资源,这么大的市场让出来给你两成,盐米油茶棉丝糖和航运都有利润可赚,您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吗?”
盐米油茶棉丝糖。
这话好大的口气,可徐润知道,胡楚元怕是能够做到的。
到时候,江南商界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徐润不得不感叹道:“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公子,我怕是没有你这么能折腾啊。”
胡楚元已经决心吞下他,道:“徐老板,做生意终究是要讲究联合的。我有经营丝、米、盐和钱庄的人才,您有经营茶叶和航运的人才,大家相合,总比互相竞争来得好。只要你愿意,我就让你做江南商行的副总办,全权负责茶叶和航运业务。”
到了这时,徐润已经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不得不叹道:“胡少,延枢说你性格孤僻,不喜和人为伍,日后一旦做大,必当成为祸害。想不到,他算是说对了一大半,其实,你不是性格孤僻,而是不屑于和别人为伍啊。以你的才能,中国的生意人中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和你过招!”
这倒是一番恭维之词,也就是徐润自己再找一个台阶下。
要说胡楚元做生意的能力和聪明程度,比他厉害的人很多,至少唐廷枢就可以坑陷他。
只不过,胡楚元的靠山和背景太强悍,财力也过于雄厚,反客为主,反而击溃了唐廷枢。
胡楚元这就伸出手,和徐润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徐老板,徐副总办,我就在这江南商行里等着你来共谋天下霸业!”
“好!”
徐润一言咬定,伸手和胡楚元握紧,道:“从今以后,徐某这条半老之命就交给公子了。”
胡楚元大笑道:“好,那我们就同心协力,一起拼打!”
“嗯!”
徐润非常确定的点头,心里再想想,确实是觉得很划算。
不管怎么说,胡楚元的政治背景和财力都是别人比不了的,原先,徐润也觉得炒盐之事,胡楚元是九死一生……想不到,短短半个月,唐廷枢、张颂贤、顾寿松三大巨商就溃不成军,不是败给了胡楚元,而是败给了胡楚元的背景。
江南商行的资源更加可怕,分出两成股给他,那已经是利润巨大,三四年间就能收回所有投资。
天下间,到哪里去寻找这么好的生意?
胡楚元呢?
他当然不想让出两成股,可他也是经过仔细权衡的。
挖走徐润,在商业上,他可以迅速开拓茶业和航运业的份额,这里面尤其以茶业最重要;在影响力上,徐润已经是上海滩仅存的华商大佬,拉拢他就可以很顺利的踏平上海滩,这对胡楚元办教育,办工业都有莫大的好处;在政治上,更能对李鸿章的轮船招商局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
搞不好……!
胡楚元估计自己有机会从李鸿章那里将上海轮船招商局的控制权夺过来,如此一来,李鸿章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几乎就被吃干抹尽,从此就剩下自己在北洋的地盘了。第六十章 抄别人的家,发自己的财(一)
比起自己慢慢积累,慢慢和李鸿章、盛宣怀斗,挖走徐润这条大鱼显然更快捷,更划算。、
算一算,徐润现在才四十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好时候,无论能力、资历、经验和社会关系都处于很高的水平,将他挖过来,对江南商行的营运是有好处的。
胡楚元当即就和徐润商量好合股的步骤和日期,两人大事谈得差不多了,时间已经是深夜,徐润就和他道:“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此次回上海就开始办理相关的事情,只是……唐老板托我办的事情没有办成,反倒是自己做了一笔好生意,与心有愧啊!”
胡楚元本来不想对此说话,想了想,还是说道:“徐老板,您回去之后就和唐老板说,事情真的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敲定的,能决定的。他眼下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可他只要呆在租界,问题还不会太大,至于租界外面的财产,迅速低价转卖给他人吧,而且得是守得住的人,否则都要抄家归公!”
徐润不免一喜,问道:“你确定!”
胡楚元道:“七八成的把握吧。”
徐润唏嘘道:“七八成的把握也就够了,那好,我现在就回去通知他,但愿能如你所说。”
胡楚元默默点头,亲自送他离开。
等徐润走了,胡楚元回到房间,一直装做听不懂的汉语,守在旁边的潘丽美就感叹道:“少爷,您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给重挫了。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他两成股份,那你岂不是只有五成了?”
胡楚元幽幽一笑,道:“你首先要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钱是赚不完的,时间却是有限的。第二个道理,做生意要有三个条件才能无往不利,一是资本,二是关系,三是人才。”
潘丽美仔细的听着这番话,陷入沉思,过了片刻才道:“少爷,您吞掉他的茶庄和轮船局,是不是就拿到了他这些年在茶业和航运业中累积的关系,还有经营这些产业的人才,从掌柜到伙计,一概俱全。”
胡楚元笑了笑,他对潘丽美确实是有意要调教的,又道:“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道理,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不透,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那就是参照上海轮船招商局的股本比例!”
“哦……!”潘丽美再想了片刻,道:“是不是为了防止清朝廷对您有所忌惮?您在江南商行内一个人独占76%的股份,确实显得很霸道,而这偏偏是一家靠官股的特权营运的会社。”
胡楚元道:“是的。以前只做盐务,我并不着急更改。眼下却不同了,经此一役,江浙商人损失惨重,往年和我竞争丝业的两个最主要的对手都面临抄家查办的困局,江浙的生丝业已经是非我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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