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玩笑了,我爹爹早几天就被他给贬到了不知道哪个疙瘩里去了,哪还有什么兵权好使的!”越茗茗猛地给自己灌了被茶水,哼哼地说道。
“越将军被贬?”冷链听到这话倒是给了反应,他微微皱眉,“越将军……”停下,接下去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
“是啊!”越茗茗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那个别贬的并不是他的父亲一般,只是拉着冷链的手,问道,“你这些日子应该有碰到一个老妖妇吧,好像就是为了她的事情,我爹爹才被贬了的!”
冷链点点头,又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
“嗯?”越茗茗想了想,回道,“皇上告诉我的丫!”
“碰!”
骤然的巨响下了一直小女儿情态的越茗茗一跳,她愣愣看着眼前浑身上下弥漫着杀意的冷链,眼中慢慢凝聚起来的惊恐和退缩无一不说明了眼前这人这般的模样从未被外人见过。
“浊哥哥!?”
冷链冷冷瞥了越茗茗一眼,这个宛若女孩一般的女子一直是他在皇宫中发现的亮彩之一,只是,她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了自己的父亲,她自然是甘愿当一个探脚石,或者说,做一个皇帝对于他的警告。
“我父亲他,现在在哪儿?”冷链问。
“冷老将军,现如今,应当已经在几里外的地方了。”越茗茗答。
“……”
“浊哥哥……”
冷链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挽起床帐,用被子将床上什么都不知道的奶娃儿抱住抱起,“茗茗,我知晓你要对我说甚么。”
“那么……”
“但是,不能!”冷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冷链道,“我不能把孩子,还给他。”
“可是……”越茗茗柳眉半蹙,神情似是不忍,又似是漠然,道,“可是,皇后娘娘,在三天前,去了。”
“……”
“皇上,封锁了消息,他只叫我来告诉你。”
“……”
“把七皇子,还给皇后。”
冷链神色微微一拧,随后,竟是一口鲜血喷口而出。
☆、第四十章
姒埝当初是如何当上皇帝的?
冷冽并不清楚这个过程,他在入谷前皇位上坐着的仍是老皇帝,等他第一次出谷历练时,皇位上坐着的还是老皇帝,第二次出谷时,皇位上的人已经换人了,然后,抱回了小徒弟,至于是何时皇位上再次换人,他并不十分清楚,更别说是原因了,那时候目中无人的冷常盘是更不可能会知道的。
说来,两人的再次相见,那时候的姒堰便已经不是皇帝了,作为弟弟,他竟然连哥哥穿着皇袍的模样都未曾见过。
不,就算是知道,他又会有多少的真正关注,童年那让人惊恐的记忆,教会了他对待任何事物都是淡薄的,就算,被换下皇位的,是他的好哥哥。
只是,也不能说成是完全没有印象,冷冽记得,那时候,梦音息似乎也曾经同他说过这个消息,飞鸽来的信纸上只有一句,嗤,疯了的人就是疯了。
那时候,冷冽以为师傅大人说的是姒埝,毕竟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皇子,却去和已经羽翼丰满的皇帝争抢,的确是不要命的行为。
但现如今听来,似乎并不只是那般简单。
“不是逼宫吗?”
冷冽仔细想了想,才想起,那时候说的传言,就是逼宫吧……记忆里,那传言是将现今的皇帝陛下赞的是天下无双,再没有人能左其右,至于作为前皇帝的姒堰,很可惜,那是个傻子,被弟弟抢了皇位的可怜的傻子。
“逼宫?”梦音息嗤地嘲笑了一声,“你别犯傻了,外边儿的话也是能信的?”
冷冽看着梦音息,不说话。
“在你的眼中,你的堰哥哥温和,有礼,进退有度,聪慧,几乎一切的和善言辞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但是,你却忘了,他是一个太子,是一个并不十分大度的皇帝下面的太子,然后才成为了一个皇帝,同时是一个靠着军功上位的有着高贵血统的皇帝,你还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温雅的贵公子么?”
“……”
“逼宫?那是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国之帝,竟然会连个皇宫都守不住?能信么?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不明缘由,梦音息说话的语调开始过大的起伏,冷冽直直看着自家师傅,发现对方并没有在注意他,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于是他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梦音息一顿,笑了,回道:“因为,那时候的冷大将军,想让姒埝当上皇帝。”
“……”
梦音息还是笑,“你认为冷亦作为一名大将军,甚至并不是专权的大将军,并没有左右皇位的能力?”
“……”
啪啪拍着手,梦音息点头道:“没错,他的确没有,但是,伏花谷,却有这个能力。”
“……伏花谷……”
这已经是冷冽第几次听见伏花谷的名字了?他的记忆对这三个字并不如何热衷,记得不是很清楚,说来,他对伏花谷并不了解,最初的印象亦只是梦音息灌输给他的。
天下第一人的出师之处,足以左右帝王抉择的地位,只是……他若是没有记错,伏花谷的谷训,当中应该是一条,叫做“不管天下事”才对。
那么……
“为什么?”冷冽问道。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冷大将军的心,大了。”梦音息答道。
“……”
“不再只是甘于做一个帝王的心腹,在权利的腐蚀下,他渐渐想要的,不再是一开始的东西了,他想要的东西,变成了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极致。”
“不可能!”冷冽道,“就算如此,姒埝仍旧是娰家的皇帝,同冷家又有何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梦音息轻佻了眉毛,嘴角慢慢牵起笑意,看着冷冽,道,“这不就是有关系了么?便像你说的,冷链放不下姒埝,姒埝同样也放不下冷链,否则,你说,为何冷链已经离开了,却还是带走了皇后所出的皇帝七子?”
“……为何?”
“皇后去了,你知道么?”
“……”
“在冷链下定决心离开皇宫时,皇后就失去了作用,但是,还有筹码,皇帝手上还有筹码,就是名义上是皇帝皇后之子,皇位正统继承人的,七皇子。”
冷冽很喜欢冷链的这个儿子,那个有着一张容易脸红的脸蛋的孩子,那是个有着漆黑黑的,大而明亮的眼眸的漂亮的孩子。
看着冷冽的神情,梦音息便了解到,他家聪明的小徒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知道了,但是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或是,他原本并不想知道。
“他并不是皇帝的儿子,不是么?你看那个孩子,那双漆黑的眼睛,不就是作为冷家人最好的证明么?”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冷晴他就是冷晴,他就是冷家的子孙,冷亦早就打算好了,在姒埝百年后,能坐上那个皇位的,只能是冷家的子孙!”
“不可能!”仿佛想起了什么让人惊恐的东西,冷冽不禁后退一步,心下蔓延上来一种无法压抑的苦痛,“那是他的皇后!是全天下的皇后!姒埝他疯了么,怎可能叫他自己的皇后生下冷家的儿子!”
“可他就是生下了,冷晴他就是被生下来了,只因为这个是冷链的儿子,所以皇帝似乎喜闻乐见,没看见这是皇后的儿子么?”
“但是,这还是不可能啊!”冷冽脑中一片混乱,似乎从小养成的思维被打乱了,他变得无法思考,“这是为什么?姒埝百年?到了那个时候,冷亦怎可能还活着,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冷冽求助般看向梦音息,只见他的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悲悯,却显然并不是给他的,却还是叫他背脊发冷。
“师傅?”
“盘儿。”
“……”
“他们都疯了。你懂吗?他们都疯了。无论是想要得到至高无上权利的冷亦,还是只要留下人连自己妻子都不要的姒埝,或者是不顾伦理爱上皇后的冷链,都已经无可救药了。”
“……”
“偏偏他们都还认为,自己有能力足以挽回一切。”
“……”
“你离开吧。”
“什么?”
“浊儿已经无法脱身了,但是你还可以,带着你的小徒弟离开罢!再留下去,冷家将要面临的,就是绝后的代价!”
“……”
“你带着晴儿走吧。”
胸前衣襟沾满了点点鲜血,也不去管它,冷冽微微撇过头,起身将床帐里的孩子小心用被褥包好,抱过来放在桌上,才回身从榻上将自己的烟杆拿来。
在桌角上轻轻敲了敲,在袖中拿出烟丝,放好,点燃,然后,缓缓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那张被破坏得彻底的脸上,带着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感。
“什么?”
越茗茗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冷链,她见过的冷链是淡漠的,但是无论是对待何人,都是抱持着一种教人难以抗拒的疏离感,看似疏离,却又有淡淡的温暖在里面,那是一种少女都无法抵抗的致命魅力,也正是因为冷链的这种几乎无法无天的魅力,越茗茗就算知道他是自己丈夫的情人,却依然无法嫌恶他。
是啊,全天下谁人不知,冷家的大将军,其实,是皇帝身下的宠儿,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来,而被这样子说的冷家将军,也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他总是微微收敛着那双冷家特有的漆黑的眼眸,淡淡的说辞,有度的举止,仿佛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他的眼中,除了那位皇帝陛下。
可是,这时候的冷链,似乎是放下了原先的一切,那么,原先被佩戴在面上的面具便消失了,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一个有着冷漠,煞气,残酷的气息的男子。
这样子的冷链教人害怕。
越茗茗看着袅袅飘起的烟雾,双手在广袖中不自然的颤抖,嘴中服软一般叫道:“链哥哥……”
“我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