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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救火员华生义不容辞的承担起了“转换话题”的重任。
“面包上的……是什么?”
“嫩炸脑片,小约翰,要尝尝吗?”
“好的……”
“我建议你配上勃良第白葡萄酒,滋味更加别具一格。”
“听起来不错……嗯,的确非常美味,很可惜我词汇匮乏,莱克特博士,没法准确描述此时的感受。”华生努力保持着挺直腰板的坐姿,把叉子上外焦里嫩的嫩炸脑片颤巍巍的送进嘴里,一面疲于应付汉尼拔,眼角的余光又瞥见夏洛克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好像饥饿的猫盯着老鼠洞。
华生从额头摸到鼻子再慢慢的摸向下巴,不太确定的问:“……夏洛克……夏洛克?我脸上有东西吗?”他鼓起嘴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两片被油光涂抹得亮晶晶的嘴唇无意识的嘟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斜斜的望着对方。
有那么片刻的功夫,夏洛克脸上惯有的自鸣得意的张狂神色,被某种华生从未见过的表情取代了——更加迷惑、更加茫然同时更加危险——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在华生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被害妄想症之前,夏洛克又换上了他原来那副想让人把拳头揍上去的脸。
“你嘴唇上沾了过量的油,约翰。”湖面般波光粼粼的眼睛眨了眨,卷长浓密得逆天的睫毛扑闪,在医生跌下巴之前,他把火力重新转移到了汉尼拔身上,“处理绝对新鲜的脑髓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别让它化成一团胶冻,莱克特博士,你是怎么对付它的?”
“根据古典烹饪学,脑髓得先浸泡,榨干,再冻个通宵。新鲜脑髓得放进冰水里,冰水里有柠檬汁,可以酸化,让脑片变硬。”
“然后呢?”华生对食物的兴趣和记忆力格外惊人,他立刻开启了记菜谱模式。
“再把冻硬的脑髓放进盘里,用加了作料的面粉略微吸干,再用新鲜烤面包片吸一次。”汉尼拔放下刀叉,做了个挥手的姿势,好像是把记忆从记忆宫殿里调出来似的。
“调味料呢?”华生更加兴致勃勃。
“得把一个鲜黑麦菌弄碎,放到调味酱里,再挤进一些柠檬汁。”
“你对块菌的确有执念,莱克特博士。”华生又吃了一片两面金黄、香气扑鼻的嫩炸脑片。
正吃得心满意足时,夏洛克那阴魂不散的声音飘飘悠悠的响起:“果不其然,我放在冰箱里的伊万先生不见了。”
“什……什么伊万……”华生喉咙一滞,眼前一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
“史蒂夫·路易斯·伊万,37岁,车祸死亡,我刚把他的脑袋从巴兹医院带回来,准备测试一下唾液凝结的速度。看来明天我需要另一个脑袋了。”夏洛克就像用蚂蚁和放大镜做实验的孩子,无辜的回答说。
“呃……”这是华生被噎住的声音。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格格的声音,仿佛临死前血液酸性加重所引起的共鸣腔痉挛。
“喝点冰冻果汁,清爽清爽喉咙,小约翰。”汉尼拔若无其事又体贴入微的说。
他把自己的喉咙当成水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果汁,不便对新室友发脾气,于是扭过头,酝酿了好半天,冲夏洛克撕心裂肺的吼道:“不准把大脑和内脏带回221B!除非你指望它们隔天以熟的姿态出现在餐桌上!”
侦探没有做出回应或者承诺,他只是握住了同伴的手,在华生翻起的白眼里下了结论:“你在害怕。”
“……这又是什么实验?等等,‘害怕’这个词绝不会出现华生英文大辞典里!”
“你的手变凉了,约翰,比平常的温度低了至少2。5度。人在害怕时会出现生理逃跑反应:血液从四肢回流回腿部,做好逃跑准备,手部会先变冰凉。”温暖的大手没有移开——或许是他得意于自己的论调而忘记还拉着同伴的手这回事了——夏洛克形状好看的鼻子冲着华生,眉毛翘起,“如果你愿意让我摸摸你的腿脚,我会更加确定这个事实。”
华生睁大眼睛,眉毛朝下紧皱,上眼睑扬起,眼周绷紧,嘴唇紧绷,鼻孔扩张,眼看着就要发动英国入侵阿富汗等级的袭击……
侦探抖了抖他蓬松的卷毛,像一只撒娇的大猫似的,微微眯着眼睛,亲密的凑了上去,另一只手握上了同伴青筋暴起的手腕。
华生牌火药桶好像被洪水淹没了。
莱克特博士细致入微的观察两个人微妙和谐的气氛。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暖流涌动,是那种自然流露、毫不造作的坚实情谊,是这个既不足够文明也不足够野蛮的怪异世界上的一抹亮色。他们的相处亲密无间又多灾多难,他们的性格并非截然相反却又绝对的相辅相成。性格上的巨大差异没有成为阻碍,反而使他们更加契合。他们是彼此失落的另一半。
☆、第12章 我的身边没有正常人十二
Chapter12 酒醉的泰迪
“我对老派英式料理很难谈得上好感和欣赏,小约翰。”汉尼拔将二人的暗潮汹涌尽收眼底,就像把财宝收进幽暗深邃、不见天日的洞穴里一样,他仍旧用固有的沉静姿态与华生进行对话,“把不加作料的肉放进烤箱,烤得像圣经一样厚重硬实;蔬果全部清水煮,把营养、形状、色彩和芬芳全部煮进需要倒掉的水中,之后配上炸薯条、土豆泥和生菜沙拉,淋上肉汁再加盐和胡椒,一切的一切,都是对食材的浪费和感官的屈辱,就像烧死日心说支持者的教廷那样愚蠢和残酷。”
“上帝在上——如果上帝确实存在而不是个只为给愚人提供职业的幻影的话——地球绕着什么转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哪怕地球绕着月亮转,就像泰迪熊绕着花园转或者约翰绕着我转那样,又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不是吗,我的约翰?”夏洛克双手呈放射状张开,他已经被博士那种“我不会忘记你们这一代人是文盲”的语气弄得烦不胜烦了。
夏洛克的手粗略一看,给人的感觉是白皙修长,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双手竟然十分柔软厚实,丝毫不显笨重或嶙峋,而是带着喵星人的肉感和音乐家的灵气。他高高的眉骨和颧骨使得整张脸更加立体,深陷的眼睛愈发深邃。那双灵敏锐利、色彩多变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中,使夏洛克看起来更加捉摸不透。
华生无可奈何的把眼睛移开,把脸埋进了盘子,嘟嚷着说:“我们姑且不讨论日心说问题,但拜托别再侮辱口腹之欲了,你总是拒绝进食,靠分析消化离奇的碎尸案过活,案子越离奇你越精神百倍。看在案子的份上,夏洛克,吃货作为从古至今的大众职业,其存在就是人性的闪光点。吃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我们不是在吃,而是在感受着生命的恩赐,在感谢世界的馈赠。佛教徒在吃饭前要念经,基督徒在吃饭前要祈祷……吃货是可以拯救世界的,当我们致力于吃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战争,不会有纠纷,不会有烦扰,不会有……”
“不会有夏洛克·福尔摩斯,因为他已经无聊至死了。”
“这对伦敦人民来说或许是个解脱。”华生撇了撇嘴,把注意力集中到盘子上。
夏洛克和汉尼拔刀锋相对的谈话仍在继续,只不过都是通过华生相互传达的,好像面对面的正经交谈,只会玷污了他们宇宙一流的头脑和毫无下限的嘴巴。
汉尼拔有着蛇蝎般的心肠和机敏,以及看起来与之极其不符的温文尔雅的外表。夏洛克则是猫科动物的力量与敏捷,还有十分符合他风格的任性与记仇。他们的对话像击剑搏击一样敏捷而且尖锐的碰撞。
华生的脑袋越埋越深。
这两个长篇大论、振振有词、以炫耀为己任、以卖弄为乐趣、以打击他人为使命的混蛋!把理性奉为至高无上也好,把感官作为毕生追求也罢,你们干脆把“包容”和“尊重”从记忆宫殿里永久删除了吗?
终于,前特种兵+前军医清了清嗓子,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迈着均匀如同游标卡尺丈量过的步子,取过餐桌另一端的倾倒器,牛嚼牡丹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泰迪这个壳子里的灵魂——无论是正版的还是盗版的——从来都对酗酒持深恶痛绝的态度,不过今晚,华生发现自己需要一醉方休。
两只核弹级别麻烦的室友,姑且留到明天再费心思吧,如果到了明天他还能在夹缝中剩下什么心思的话。
于是他像哈莉一样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当泰迪熊傻笑着被夏洛克抱回去时(夏洛克本打算架着他,鉴于身高差距,果断改用了抱),华生已经醉到根本察觉不到有人抱着他。他只能隐约听到一个低沉的抱怨:“天哪!已经快九点了,女房东还唠叨过七点半给我们做好豌豆汤呢。华生,你总是不停地抽烟,还不按时吃饭。我想房东会通知你退房的,而我也要随着你倒霉了……”
真是荒唐的指责与埋怨!滑天下之大稽!不停抽烟还不按时吃饭的明明是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从一个干燥、坚硬而温暖的地方,被放逐到潮湿、柔软而冰冷的处所。
华生皱着眉扭动着,不断的靠向干燥温暖的热源。靠紧了,抱住了,满意的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睡着了。
被酒精吞噬的深沉的睡眠里,华生听到了呼唤。
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听到梦境的呼唤,好像梦就围绕在他身边,就漂浮在他左右,等着他。
华生已经能看到它,能感觉到它,只要十秒的安静他就能走进去。
然后,一声尖利悠长的叫喊,像夜枭的呼啸那样,让华生像跳龙门的鲤鱼一样翻了起来。
尽管夏洛克是个演奏锯木枪声奏鸣曲的一把好手,尽管他总是用沙发当掩体朝着哈德森太太可怜的墙壁开枪,每开一枪都配合着一句“无聊”,尽管他常常让失去厨房尊严的实验室发生离奇程度堪比奥巴马对萨科齐示爱的爆炸……但华生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声音来自楼上他让出来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