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经过约翰?居家小能手?华生的大力提醒与改造,221B终于不像他们最初搬进来那样,两个人的全部家当摊在地上到处乱扔了。这里变成了一个真正搭伙过日子的地方,杂乱得井然有序,尽管夏洛克仍然歪门邪道的通过灰尘的厚度确定书籍的年份(并以此为借口拒绝开展大扫除),尽管夏洛克仍然不思悔改的往冰箱里塞可怕的东西,诸如新鲜的内脏和人头——至少杂乱的堆在餐桌上的化学试剂和仪器都不见了,更加创意无限的,厨房被夏洛克改造成了实验室:
显微镜与面包机和榨汁机同台竞技,刀叉与试管架相依相偎,铁架台在电炉上方赫然高悬,而靠近水池的方位,一个大号的不锈钢架子有容乃大的容纳着他的试管、滴管、烧杯和锥形瓶……厨房的氛围是如此诡异而和谐,以至于哪怕打开黄油盒子发现一截断指,也毫无违和感……真是典型的福尔摩斯的厨房。
他的影响力无处不在,就像青苔一样爬满整个房子,入侵了室友的生活,占领了约翰的时空。
“不管你多么苦大仇深的看待我的实验,医生约翰,我希望你能够认识到我的态度是无比科学严谨的,绝不比你拿起手术刀和枪的那一刻更松懈。规定是为普通人准备的,我不需要被它们约束。”夏洛克披着深红色睡袍,显得比正装时更加慵懒而随意——说白了,更像一只懒洋洋的晒太阳的大猫。
“然后爆炸就不可避免的成为221B的常态,夏洛克,麻烦你买一件大号的衬衫可以吗?布料紧紧的裹在你身上,感觉纽扣会随时弹出来射人一脸似的……就算你试图无微不至的展示你发达的胸肌和腹肌,也没必要采取这样极端恐怖主义的方式吧?”
“向大魔王麦克罗夫谏言吧,约翰,我的衣服都是他给我准备的。”
瞥了一眼被高高撑起的衬衫,华生坚决否认了他正在羡慕嫉妒恨的可能性,外出购物了——入住221B后,购物和做饭理所当然的被他彻底包揽。
一个小时过后,两手空空的华生欲哭无泪的回到家中,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这样一幅美好到令人心生恐惧的画面:
窗帘完全敞开着,整个起居室充满一股暖和的橙色——柔和、温暖、明亮和容易引起食欲的颜色。
夏洛克?福尔摩斯穿着他的典型装备之一:白衬衫,外面随随便便的罩了件深红色的睡袍。他靠在属于他的那把低矮的灰绿色沙发椅里,修长结实的右腿搭在左膝上,懒散的查阅着一个笔记本。团块状的太阳打在他石膏塑像般的侧脸上,蓬松的卷发沾染了点细碎的金栗色。
他没有把那张平静得异乎寻常的面孔从笔记上移开,只是眼皮抬了抬,X光透视眼模式全开,接着就像蜜蜂振动翅膀那样动起了嘴巴:“你在购物时帮助了一个你感兴趣的女人,这个女人大约有五英尺八英寸高,金色短发,妆容精致,她或许是在被脚下某块过于光滑的地面困扰,而你战士的本能爆发,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这是否能够解释你回来如此之晚的原因?”他摆出一副傲娇的面孔,等着约翰的惊叹和赞美之词。
“不能。事实上,我更喜欢黑发、素颜和娇小玲珑的女性,比我矮的。”华生用力扩张肺部,艰难的回答。
“哦,请节哀顺变。”夏洛克飞快的说,“你没有完成你的购物。”
“因为自动识别机跟我闹了别扭。”华生一手叉腰,下嘴唇撅得老高,丧气的说。
“你跟机器吵架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差不多,我一言不发,而机器喋喋不休,真希望工作人员把声音调小点。嗨,老兄,轮到身为室友的你发光发热了——有现金吗?”
“Take my card。”夏洛克向餐桌看了看,那双与深红睡袍形成鲜明对比的眼睛像被风吹拂的湖水,在阳光里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烘托的效果,他嘴角稍稍上扬的纹路,好像融合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真拿你没办法”、“早给你准备好了”的意思……这个表情向室友绽放了片刻,随后被嘴角收缩的肌肉干净利落的隐藏了起来。
这些表情明明是我的专利!华生摇了摇头,向室友的折叠钱夹伸出了魔爪。
抽出夏洛克的信用卡后,华生再次直奔超市。他买了一堆东西,提着四个大大的塑料袋,一步一个脚印的上楼,把冰箱里还没遭受不明物品——或者更加恐怖的,知名物品——荼毒的空间塞满。
对于冰箱和微波炉里时常出现的脑袋、眼球和手指之类的奇幻玩意,华生早就忍无可忍了。不过他必须庆幸,假如跟他同居的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而是汉尼拔?莱克特的话,或许脑袋、肝脏和胰腺什么的不会在冰箱里放置,而是会尽快变成食物端上餐桌了。
他认命的挂了个牌子,上面写道:厨房重地,夏洛克与外星人不得入内。
本来打算写成“夏洛克与狗不得入内”,想到西方人对宠物那深切的眷恋和爱——很难说宠物保护协会是否会抗议他把变态与萌宠相提并论的行径——华生斟酌再三,把“狗”换成了无害的、不会引起麻烦的“外星人”。
就算明知夏洛克仍将大模大样的出入厨房,进行各种场合不对地点错位的化学实验,也阻止不了华生挂牌子的决心。
☆、第7章 我的身边没有正常人七
Chapter7 另一个天才
华生提着装满蔬菜水果的袋子上了楼,自言自语的说:“Don't worry about me,I can manage。”
等他把袋子搁在餐桌上才想起,今天夏洛克去巴兹医院祸害尸体去了。
华生一拍脑袋,好笑的自嘲说:“这家伙的影响力和存在感还真大呢。”
还没转身,一阵微妙的对危险的预感,就从尾椎直直的窜进脑门:屋子里有陌生人进入的痕迹。华生的手自然而然的落在后腰上,他随时可以拔出手枪威慑或者反击。
一个不算太年轻、同时也丝毫不显老态的男人静静的斜倚着低矮的红色沙发,占据了属于华生的位置。他闭着眼睛,显得沉静又闲适。
这个人身材瘦小,并不比华生高多少,光溜的头发像水獭,同样发亮的皮肤十分漂亮,鼻子是高傲的鹰钩形,手上和裸^露出一点的胳膊上,有着金属丝一般的力量。
圆圆的木质小茶几铺上了精美的、刺绣着小朵玫瑰的锦缎,崭新的、牛乳一般奶白的瓷器茶具,泛着细腻到近乎诡异的光芒。
暗红的厚重窗帘拉开了,清淡的英国的阳光长长的铺开,铺在红底灰花纹的地毯上,铺在精美的簇新的茶具上——茶具是上等的货色,毫无杂质,微微透光。
“你好,请问有何贵干?”华生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不速之客直起脊背,睁开了眼睛,越过烟茶色的镜片上方凝视着他。
就在这一刹那,华生陡然觉得他紫褐色的、瞳孔中燃烧着火星的眼睛,好像能发出低低的声音似的。然而他静心聆听,听到的只是自己的血液在颅腔里流动。
这对眼睛的主人站起来说话了,可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因此很难判断那有教养的声音是发自哪一个形象——是沙发右侧横七竖八堆满了书籍的书架?是书架上极富设计感和现代感的折叠台灯?是茶几上奶白晶莹的簇新茶具?是低矮敦实的沙发?还是沙发上沉静瘦削、优雅礼貌的心理治疗师?
他的声音像激光一样直直的进入华生的大脑,好像头颅被剖开了似的。
过了好久,这位整洁瘦小的男人的回答,才被华生的神经系统所接收。
他说:“午安,我是汉尼拔·莱克特博士,麦克罗夫·福尔摩斯先生为你安排的新的心理治疗师。”
不打招呼的解雇他的治疗师,理所当然安排新人给他,还真是大英政府会做的事。
Wait a minute。
汉尼拔·莱克特博士?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华生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像没有时间概念的真空。
接着,宇宙大爆炸发生了——汉尼拔·莱克特!没错,就是那位对人类的肝脏、胰脏和大脑有着特殊爱好的完全的反社会狂人,就是那个造诣很深的精神病专家兼精神病患者,就是那个吃遍美国警界司法界和精神病界、吃到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卡波尼图书馆最后一路吃遍南美洲的——食人医生,汉尼拔·莱克特!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放声尖叫,一种毛骨悚然的强烈刺激重重砸进他的肚子。
华生一手捂住了头,一手捂住了胃,可他的手毫不颤抖,他不爱运动的大脑高速运转,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在上,虽然他性格中有追求危险和刺激的因子,也渴望肾上腺素极度飙升的快感,可是……可是一个夏洛克就足够了!而现在,贝克街221B已经有了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封的反社会,还有一个完全、彻底、有意识的、并以此为乐的反社会!
“我是约翰·华生……”他茫然的低声说。
在华生闭眼的一瞬间,小个子的博士已经来到他身边,有力的、稳定的手扶着他的胳膊,彬彬有礼的说:“茶是刚沏好的,请原谅我自作主张把茶具带了过来,华生先生。”他步态岸然,使他显得比实际颀长。他平静的、听不出口音的道歉中,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喑哑的金属刮擦声。博士的身影衬托在落地窗前,是一个黑色的轮廓。
阳光全部落在华生脸上,而来客的面容背着光。
“约翰。”华生命令自己的脉搏降下来,命令顶着衣服的竖立的汗毛平复下去,然后用他能做到的最友好的态度伸出手。
糟糕,好像汉尼拔不太能忍受跟人握手来着!他的鼻子过于敏锐,对一切令他厌恶的气味都避之不及……
约翰·行动再次超前于大脑·华生的担忧没有变成现实,汉尼拔露出小而白的牙齿——他应当把这个表情算作笑容——同样伸出了右手:“鉴于我比你年长得多,经验和阅历也比你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