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的身体顿时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他垂眉喃喃一身:“这样啊…”随即抬头朝文丑丑笑笑,不带真心实意的那种,嘴上客客气气的说道:“有劳文总管前来告知。”
文丑丑最擅察言观色,见聂风脸上喜色褪尽,不由心说:那个叫断浪的倒也幸运,好歹有聂风一心待他。文丑丑一贯会讨好人,聂风脸色不好,他再呆着也是讨人嫌,便摇摇扇子道:“风少爷贵人事忙,丑丑就不打搅了。”
聂风将文丑丑送出门,却不立刻回转,而是径直去了杂役房找断浪。
杂役房里的仆人们见了聂风,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凑过去谄笑道:“风少爷好!您今天怎么…”聂风摆手打断他们的话,问出断浪所在就急匆匆的赶过去了。
聂风步速极快,又没有回头,因而不知道那些谄媚的脸在他转身之后换做不屑,嗤笑道:“嘿,好歹是帮主的徒弟、天下会的风少爷,居然和个打杂的往来密切,也真是不顾身份!”明显酸溜溜的话,因为过分嫉妒,竟忘了自己也是个打杂的,和断浪无二。
聂风找到断浪,是在一排柳树前。断浪手持扫帚,却并非洒扫,他不断变换腕力和步位,将柳树干当做目标,每一下扫过去,都抖落一地柳叶。聂风停步,在断浪身后静静的看着,看着断浪在这一年的努力下渐渐强大。
“谁!”断浪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凌厉的目光却在看见聂风的那一瞬间柔和下来,他将扫帚撑在地面,朝聂风挥手:“是你呀,聂风!”
聂风走过去,从断浪手里夺过扫帚,笑骂道:“居然拿柳树做靶子,你这一下下打过去,一地的残叶,还不得自己来扫。”
断浪却笑了,笑得眉眼都散开来,他打趣说:“我这哪里是自己扫?就是料到你今天要来,我才这么做,给你这个闲散的‘风少爷’添点事做!”
“我哪里是没事做,每日除了练习武功,还要跟随师傅了解一些天下会的内务…”聂风将落叶扫做一堆,正欲说些什么,却听断浪的声音冷冽下来:“那就不要来。”在聂风错愕的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断浪舔一舔嘴唇道:“既然你忙得很,那就不要来看我了。”
聂风不懂断浪的情绪为何变得如此之快,他愣怔许久,才哑声道:“为什么?”
断浪不理聂风,他背过身,露出修长有力的腰背。聂风不懂断浪为什么不肯面对他,又追问道:“为什么不想我来?”回答聂风的,只有长久的静默。
聂风不是个强硬的性格,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顺从断浪这样无头无尾的抗拒。聂风几步跑上前去,将断浪的肩膀握住,强迫断浪转过身与他对视,垮着脸问:“我来看你有什么不好?你说啊!”
断浪抬手打掉聂风掐在他双肩上的手,目光沉静的看着聂风,“你是高高在上的风少爷,而我只是天下会的一个打杂的,不要再来加重我的不平衡心理了聂风,等我什么时候能和你比肩而立,我还是你的好朋友。”
闻言,聂风笑了,他说:“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稀罕你了。”
断浪的眼睛缓缓缓缓的瞪大,聂风却视若无睹,他将扫帚塞到断浪手里,强作淡定说:“断浪,我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想陪伴着你,给你鼓劲,可是你却总在和我较劲。我以为朋友是互相扶持共同促进的角色,你既然是准备有了权势地位再来和我做朋友,我想,这个朋友也不必做了。”这短暂的一年,长大的不止你断浪,还有我…聂风。
7第七章
……前情回顾……
聂风笑了,他说:“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稀罕你了。”
断浪的眼睛缓缓缓缓的瞪大,聂风却视若无睹,他将扫帚塞到断浪手里,强作淡定说:“断浪,我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想陪伴着你,给你鼓劲,可是你却总在和我较劲。我以为朋友是互相扶持共同促进的角色,你既然是准备有了权势地位再来和我做朋友,我想,这个朋友也不必做了。”这短暂的一年,长大的不止你断浪,还有我…聂风。
……正文—
断浪在做梦,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梦,因为梦中的聂风是他前所未见的决绝。聂风的神色淡淡的,口吻淡淡的,眼神却冷冷的,他嘴唇翕动着,说了什么?
——断浪,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稀罕你了!
断浪蓦地惊醒。他直坐而起,手攥被褥,狂喘粗气,那瞪大的双眼甚至凶恶可怖,可是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惊惶失落。
忽听门外有人叫道:“断浪,快起来干活!”
断浪这才从梦中抽离,手忙脚快的穿衣洗漱,推门而出。门口的人不耐烦的嚷嚷着:“哟,你终于出来了?还像大少爷一样要人三催四请呢…”断浪却理也不理,从那人身旁擦过,洒扫工具都不拿,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走了。
断浪急匆匆的赶去找聂风,可是聂风不在屋内。是练功去了?还是随帮主熟悉内务去了?断浪胡乱揣测着,想起昨日聂风笑着说自己很忙的样子,还是介意得很。
回廊那头,步惊云和孔慈并肩走来,断浪忙闪身躲避。
脚步声渐渐近了,只听孔慈忧心不已的说:“也不知道风少爷此行会不会有危险,真让人担心。”步惊云面无表情的回她一句:“有霜师兄。”
孔慈拿手指绞着衣带,不依不饶道:“可是,都没有人照料霜少爷和风少爷的生活起居!”步惊云睨她一眼:“他们不是去游玩。”
步惊云眼神凛冽,孔慈却浑然不惧,她咬着嘴唇犹犹豫豫的说:“可是、可是风少爷他,他去凌云窟祭拜先父,一定会很伤心的…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孔慈最后一句说得极轻极轻,脸颊却染上了晕红。步惊云看着她羞涩的样子,眼神沉了又沉。
孔慈又说了些什么,步惊云随意听着,并不予以理会。他们两人一个人说,一个人听,渐渐行远。断浪从拐角处走出来,一拳捶在柱子上,含泪吼道:“聂风——明明约定了一起去凌云窟的!可恶!”
与此同时,聂风与秦霜并辔骑马,正在赶往乐山。
自天下会到凌云窟,不远不近,亦有一段距离。至于赶路,有紧赶、慢赶之分。秦霜因为随聂风祭父,遂征求聂风的意见,哪知一连叫唤几声,聂风都痴痴出神没有回应。
秦霜心细如发,见聂风心神不定,就不去打扰,体贴的给聂风留以梳理情绪的时间,放任马儿在官道上慢行。
未行几里路,夕阳已落,天色将昏,二人只能在距天下会不远的小镇暂住一晚。见秦霜仍是澹然似水的模样,聂风不禁羞愧,翻身下马的时候扯住秦霜的衣摆言辞恳恳道:“霜师兄,聂风明日一定认真赶路!”
回顾一年里,聂风逐渐成长为雄霸合格的弟子,天下会优秀的风少爷,秦霜已很少见聂风那双杏眼里漾出水泽的模样了。今天再次得见,秦霜不由心里一软,温声道:“赶路不需认真,风师弟随意便可。”
秦霜总是这样温柔,会念及聂风第一次骑马,给他送来治疗擦伤的药;会注意聂风喜欢的菜色,每次吃饭都给聂风堆一碗的菜;会探看聂风是否显露疲色,在赶路途中频频休息以免增加聂风身体的负荷。
在前往凌云窟的一路上,秦霜对聂风的称呼已经从“风师弟”变为“风儿”,聂风依旧叫秦霜作“霜师兄”,却少了疏离,多了亲昵。
行十数日,终于抵达乐山。
佛像依旧矗立不倒,江水依旧拍打不休。聂风从乐山大佛的脚趾处跳下,他回忆道:“一年前,爹在这里嘱咐我说,要我在这里等他。爹说他会接娘回家,我们一家人依旧像以前一样,不,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爹没有接回我娘,还被、还被火麒麟带入了凌云窟。娘没了,爹死了,家被我弄丢了。”
聂风的腰挺得笔直,他的眼神望着前方,似乎在眺望远处的山水一色,又或者在俯瞰近处的水光粼粼。秦霜上前一步,将聂风的头转向他,用拇指揩去聂风脸上的泪迹,他不说话,只是心疼着聂风的眼泪。
聂风又指指旁边的堤岸,“我当时在这里和断浪遇见,他是我第一个朋友,他爹和我爹一样,进了凌云窟就没再出来,我们一起被带回天下会,他曾经陪我一起承受丧父之痛。可是现在,因为我是天下会的‘风少爷’,而他是个‘打杂的’,他介意我,他疏远我,我连他也弄丢了…”
秦霜是个好的倾听者,但是他不懂安慰,他只是不停为聂风拭去眼泪,不停的哄着他,“不哭,不哭。”
聂风努力收住泪水,他笑了笑,笑得有些僵,他说:“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师兄说过:能哭出来也是件好事。其实,我还是很幸运的,悲伤的时候可以哭,哭泣的时候有霜师兄安慰…这是聂风一生的幸事。”
秦霜给了聂风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以脸颊磨蹭聂风耳际的碎发,低声呢喃:“嗯,风儿不哭,有霜师兄在,不哭,风儿不哭。”
聂风静静听着秦霜的声音,眼里的泪水渐渐的收了回去,他于是笑了,笑到眼眶里欲坠未坠的泪水掉下来,他说:“霜师兄是这样哄人的呀,如果是孔慈的话,一定会哭得更厉害的。”
秦霜松开怀抱,掐掐聂风柔嫩的脸颊,斥道:“敢笑你霜师兄,回去一定把你这番话转告孔慈!”聂风于是吸吸鼻子,将眼角的泪水拭到指尖,举高了给秦霜看:“就算当着孔慈的面,我说的也是事实。喏,这是最后一滴泪,以后的聂风不会再哭出来。”
秦霜抓住聂风举高的手指,柔声道:“风儿说错了。既然你记得云师弟说的‘能哭出来也是好事’,就一直保留这份幸运吧。不过,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滴眼泪。以后有霜师兄在,不会叫风儿再这么容易的哭出来。”
聂风闻言抿唇一笑,他说:“那么,就有劳霜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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