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的瞬间,我看到她闪躲的眼神。
「你认识我爸?」我问她,她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脸撇向另一端,我看到她柔顺的长发凌乱的搭在肩上,显得她有些狼狈。
「你知道我家的事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没说话,也没敢看我,只是点点头。
走出姚家大门的时候,感觉全身无力,我知道门庭下那盏悠然的灯光照亮着那个女人,曾经发生的一切,她对我的注意,对我的特别关照原来都只是因为她对我的怜悯。曾经那些在生活中看似平常的小事如同丝丝的白线捆绑了我的心。
血液因此循环的越加缓慢,于是身体也更加的冰冷,抬起头,看不到天空中阴霾的气息,雪一下子就散落下来,如同塑料袋里的豆子,扑腾扑腾的砸在我的身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拦下一辆出租车,窗外的景物疯狂的倒退,就像搅在一起的录像带,跳跃的,发出嘶哑的声响。
大年初四,学校开学,我却请求父亲给我转学。
沉默的父亲问我是不是真的对上学失去兴趣才会有所决定。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话,我没有任何表达出我不喜欢上学的意思。
「我只有你,如今你也大了,家里发生这些事情,你也懂事了,如果你真的不想上学。我给你另一条路,但是你就需要离开我的身边,你愿意么?」他的声音很沉闷,自从家道破落他一直很沉闷。
我点头却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他看着我半天说:「你太冲动了,我不知道学校里面有什么事情让你呆不下去,但是你想继续读书就要在那里,如果你不想上学就去当兵吧。我可以给你找关系。」
那一刻我知道他对我的执拗有所抱怨。当兵,曾经他提过,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家里乱成一团并且我的母亲也在那场变故中离世,尘埃落定以后他说不愿让我离开他的身边,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听了他的话,回到自己的房间想了一夜,10几个小时几乎用尽了我的一生时间,想起母亲我的眼泪就不听话的流下来,想起孤独的父亲我又不忍再离开他,想起姚诺那天的表情,我又恨不得快点逃离她的视线。
自卑感因为那些奢华再一次的侵袭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我回不去了,不能回到那个有她存在的空间里。
第二天早晨,我在餐桌上告诉了父亲我的决定,他深深得了看了我一眼,就回了书房。
没出三天,我的通知就到达了手中,某军区的司令是父亲的生死之交,在我父亲当民兵他当小兵的时候,父亲救过他,我还记得小时候他请我和爸爸吃饭,那个时候他就有警卫兵跟在身侧对我们照顾的周全。
这三天里,狄小禹给我发了无数的短信,打了很多电话,我都没有回复。姚诺一个电话都没有。深深的失落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已经开始依赖姚诺了。她就像一个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女性角色,对我的影响力深入骨髓。
我并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军旅生活是什么样的我根本无从知晓,我知道的只是我要去的部队,是这个军区唯一的女特种兵部队,会很苦很苦。但是从那里出来的人几乎没有不成大事的。这让我兴奋,又让我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相离(下)
白驹过隙。
三年的时间很快的过去,由于当时我是空降下去的人员,所以兵役一过,退伍之后我并没有像其他的战友一样被政府接收或者继续服役。
父亲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我想郑伯伯已经知会他了。十七岁到二十岁的三年时间,我的同龄人大部分已经进入了大学。象牙塔,令我憧憬却又怯步。
在等待工作的时间里,父亲希望我学一样手艺,至少以后可以有个生存的技能,我不知道能学习什么,虽然在部队里除了训练时间我们也有很多课程,但是我依旧感觉我和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是脱节的。
父亲见我一直呆在家里,也不再多说。直接给我报了驾校,驾校很近,在我们家楼下的一个人造岛上,四面环水,水泥桥从大坝一直通向它的中心。
在驾校我认识了一个和我同年的女孩,叫裴锦。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因为是差不多的年纪我们两个人还是很有话题,虽然都是她在说。
我从她的嘴里听到了很多大学的趣事,终于有一天我问她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她的学校在一个商业区,那里是这个城市艺术人的聚集地,有着小小的咖啡厅,雅致的酒吧,时尚的衣服,特色的食物。还有很多画廊,琴房,滑板店,她带着我一家一家的逛着,路途中遇见她的一些同学,他们都是年轻朝气,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在一个摄影器材店,我看到了专业摄影器材,店主是一个优雅的女人。她见我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就和我聊起来。
那个下午,她拿出烘烤的小饼干,配上浓郁的咖啡招待我。
我是一个门外汉,她就一点一点的教导我,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像薰衣草的味道。但是我知道那是一种香水味。
琉璃,纯洁明澈。她说我可以这样称呼她。自从和她相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她那里度过,帮她打理店铺,收拾卫生,调节灯光。去她那里的人几乎都是专业摄影师,他们有的干净整洁,有的则是拖沓木衲,可是不管什么样的人,她都会让他们宾至如归。
渐渐的,我也开始用她的相机去收集一些周边的景色。沉重的器材陪着我走遍了这个商业区的大街小巷。
琴房里手指飞舞的裴锦是我镜头中唯一的人物。我时常陪她在琴房练琴,她在专业课上很是刻苦,每天下午会在琴房里呆三个小时。她有一个闺密是拉二胡的女生,带着眼睛,骨子里都是古典的气息。
车票下来那天,我的工作也下来了。给一位领导开车。父亲原来都是安排好的。
没有太好的待遇,因为我又是空降下去的,年龄的限制不会让我有编制。父亲直说这是一个跳板,暂时的。
周一早晨,我打车到了市政,门口的警卫让我感觉尤为亲切。站在门口等到人来把我接进去,威严的大楼,井井有条的环境,我感觉花坛里的葱绿都透着严肃的气息。
我是给一位主任开车,他是一个很亲切的人,虽然他不苟言笑,眼镜下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他见到我第一面的时候说:「小同志,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做好本职工作。」
我觉得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好笑,因为他真的是太年轻了,据说他才三十二岁。
给他开车很轻松,早晨送他上班,中午如果他有饭局我就负责送他去饭店,并且等待他,他对我很好,总是交代他的秘书给我打包一些吃的,让我在车上吃,这样我就不会饿肚子。晚上把他送到他家楼下,我就可以开车回家。
白天我可以不坐班,可以开车出去干自己要干的事情,这是他授意的,他好像特别认可我还是一个孩子的事实,并不想过早折断我的翅膀。
于是我又可以和裴锦琉璃在一起。我喜欢和她们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听她们讨论那些我不懂不知道不明白的艺术…
琉璃很喜欢我拍的照片,我发现她尤为喜欢关于裴锦的照片。直到我撞破她们在沙发上纠缠,我才第一次懂得,两个女人的爱情。
那是陌生的,让我恐慌的一种情景,琉璃和裴锦包裹在锦被里,琉璃白皙的手臂伸向我,我看到裴锦缩在沙发的角落,担忧的看着我。
拍拍手,颤抖的声音刻意装出无所谓的说:「我去前面看店,你俩,继续。」捂着狂跳的心,落荒而逃。
坐在店面正中间的藤椅上,我看着门口马路上的灰尘被车轮带起,飞扬在阳光之下,晦涩干燥。
裴锦和琉璃很快就出来了,琉璃端着我最喜欢的饼干,有点讨好的捻起一块递在我的嘴边,我笑着吃了,一股咖啡的清苦味道蔓延在嘴间。
「子旋。」裴锦犹犹豫豫的开口。
「怎么了?」我故作无所谓的说。
「其实,我和琉璃。」
我看着她,努力展现我最真挚的笑容,我说:「你们不要担心我,虽然我不太懂你们的选择,但是我也不是俗人,咱不懂你们那些艺术,但也算是博览群书了,不会那么死板教条的。」
裴锦听我这么说明显松口气,琉璃宠溺的看着她,然后悄然微笑。
那一刻,时光流转,姚诺甜甜的笑脸恍惚就在昨天。
离开学校后,第一次我有一种想回去看看的冲动。这种冲动撕扯着我,折磨着我,令我惊慌失措。
我却终究没有勇气回去看一眼。每天上班,下班,陪老板「我后来一直叫主任老板」应酬,周六周末插足裴锦和琉璃的二人时光。
琉璃开始教授我一些专业知识,我也用工资的钱付了一台相机的首付,其他的钱分十个月还给她。
为了庆祝我拥有第一个相机,当天晚上我请她们两个人去了她们特别喜欢的一个静吧「欢乐时光。」
那是一个特别小的店面,在一条胡同的深处,长长的胡同两侧是煤油灯,忽闪着照亮崎岖不平的泥土路。
酒吧只有四五张桌子,小小的吧台,琉璃喜欢这里是因为它有羞涩的民谣,面容安静清明的歌手抱着吉他自我的吟唱。
没有嘈杂的讨论声,顾客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点上老板自制的鸡尾酒,低声聊天或者认真的聆听。
我们找了一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自从她们两个人发现我并不排斥她们偶尔表现的亲昵之后她们就开始变本加厉起来。两个人总是腻腻歪歪的纠缠在一起。
我把视线逃离,看着今天的歌手,宽阔的肩膀,白色的丝制衬衫,灰色亚麻裤子,一双很有意思的草鞋。
因为位置的原因我只看到他的后背。琉璃和裴锦见我出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