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自小便是左撇子,只会左手使剑。我知道,鹰眼,你是怕我自暴自弃一蹶不振,但一切重头开始,还不知道又要多少年,我怕你等不到那时就……唔!”
鹰眼蓦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不管多少年,我都会等。”那时,他就看着红发的眼睛,缓缓道,那沉磁的音节每一个都敲打进香克斯的心头,就像刀刻斧凿,深深的铭刻在那里,任风吹雨打沧海桑田,也不会磨灭最初的印记。
香克斯也望着咫尺之距的那双金眸,一时间心头激荡难以自制,他握住鹰眼捂着自己的手腕,一分一分的拉下,两人便再无隔阂的相对,他的眉睫颤动着,吐息灼热,倾身向前了几分,然后轻轻的覆上了那人的嘴唇,印了印。
“为何不避开?是在可怜我么?”他的唇若有似无的蹭过他的面颊来到他的耳边,低低的说。
他微微侧了侧头,垂眼看着蹭在自己颊边的鲜红发丝,“我从来没有可怜过你。”他的手指轻轻的探入了他的发间,将两人拉开了些距离,然后吻住了他的嘴唇。
“罗杰!你这个天煞的混蛋!”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吼打断了刚刚沉入暧昧情愫中的两人,“罗杰!不管你躲到哪里去,你都给我滚出来!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你听见没?……”吼声中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无边无际的绝望,竟然不似人声,更像受了重伤的野兽临死时悲嗥一般。这声音混在船外的波涛声中,鹰红二人听来,都是暗暗心惊。
“发生什么事了?”红发一脸茫然,突然又像意识到了什么:“啊?我们这是在……”
“金狮子的船上。”鹰眼直起身体,向外看去。
“……”红发看了看舷窗外:“这已经是深夜了?为什么我们还在海上?”
“罗杰!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你他妈到底躲在什么地方?”那个声音还在不依不饶的吼叫着。
“待会再跟你说,我先出去看看。”说着鹰眼掠出了舱门。
红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怔的,刚刚那恍惚的瞬间竟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
片刻之后,鹰眼又回转来,“他喝醉了。”
“喝醉了为什么要骂罗杰?”红发不解道:“罗杰教主不是死了多年了么?怎么金狮子说的像是他还活着一样?”
鹰眼摇了摇头,魔教的事,红发尚且不清楚,自己就更不知道了。“啊”,他突然又想起傍晚的事,便将金狮子要将二人挟到荒岛上的事简单说给红发听。
红发皱着眉听完,倒是也没有太大反应,只道:“我现□体不便,你一人又不是他对手,好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见机行事了。”
鹰眼点点头,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转眼看红发神情恹恹的,知他还未恢复过来,便道:“我看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就安心歇着吧。”
红发笑了笑,移动着身体往里面让了让,“这榻地方大着,你也躺上来吧,今日累了一天,也总得好好休息休息在做打算。”
鹰眼瞥了一眼那床榻,见确是够两人躺着,便点了点头,和衣侧卧在了一边。
这两人都是性情坦荡的七尺男儿,一个本就出自邪教,向来狂放不羁不拘世俗礼数,另一个虽然出自正道,却也是我行我素心无旁骛惯了,外界教条压根也不放在心上,是以之前虽然一时冲动感情流露,却也不觉得怎样,相对时依然坦坦落落自然而然和从前没甚么分别。
这一晚便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到了第二日,红发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金狮子却是酒醒之后颇显暴躁,一整日都盘膝坐在甲板上抚着那柄屠龙刀自言自语,间或挥刀向天大骂几声。
红发不无忧虑的喃喃道:“不知他要找个甚么样的岛去破解这刀的秘密?”鹰眼却只是默然不语。
到了傍晚,倦意袭来,正当迷迷糊糊之际,突然船身陡然一震,一下将两人掀到了地上,还没弄清楚发生了甚么事时,外面已经传来了金狮子的怒吼,吼声中又夹着疾风呼啸,波浪轰击之声,似乎千百个巨浪同时袭到。
下一秒,鹰眼只感全身一凉,口中鼻中全是盐水,登时便清醒了,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船沉了?”他不识水性,当即挣扎着站起。脚底下舱板斗然间向左侧去,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泻,但听得狂风呼啸,身周尽是海水。他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猛听得金狮子喝道:“你们快到后梢去掌住了舵!”这一喝声如雷霆,虽在狂风巨浪之中,仍然充满着说不出的威严。鹰眼不假思索,纵到后梢,只见黑影一晃,一名舟子被巨浪冲出了船外,远远飞出数丈,迅即沉没入波涛之中。他还没走到舵边,又是一个浪头扑将上来,这巨浪犹似一堵结实的水墙,砰的一声大响,只打得船木横飞,这当儿他一生勤修的功夫显出了功效,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待巨浪过去,一个箭步便窜到舵边,伸手稳稳掌住。
但听喀喇喇、喀喇喇几声猛响,却是金狮子提刀将三根桅杆先后击断。三条桅杆带着白帆,跌入海中,这船在惊涛骇浪中成了无主游魂,只有随风飘荡。
这当口鹰眼突然想起了断臂的红发,连忙回头大声叫道:“香克斯!你在哪里?”他连叫数声,听不到答应,叫到后来,整个心都沉了下去。突然间一只手攀上他的膝头,跟着一个大浪没过了他的头顶,在海水之中,有人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待那浪头掠过舱面,一头鲜艳的红发飘浮了起来:“我在这里。”鹰眼一把握住他的肩头,吐出大口海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肩膀被那人抓的生疼,红发却笑了起来:“你放心,我爹既然号称鲸王,我自然也识水性,便是两只胳膊都没了也淹不死我。”
话虽如此,终究在这惊涛大浪的大海中,周围漆黑一团,船身格格的响个不停,随时都能碎裂,每一刻都是未知的凶险,但两人紧紧握在一起,心中竟然莫名的安稳踏实,任那狂涛左右冲击,始终将舵掌得稳稳的,绝不摇晃。
这时船上的聋哑舟子已尽数给冲入海中,这场狂风暴雨说来就来,事先竟无丝毫征兆,原来是海底突然地震,带同海啸,气流激荡,便惹起了一场大风暴。若非他三人均是身负罕有武功,如何抵挡得住?幸好那船造得分外坚固,虽然船上的舱盖、甲板均被打得破碎不堪,船身却仍无恙。头顶乌云满天,大雨如注,四下里波涛山立,这当儿怎还分得出东南西北?其实便算分得出方向,桅樯尽折,船只也已无法驾驶。
金狮子走到后梢,说道:“换我掌舵罢,你两个到舱里歇歇去。”
鹰眼点点头,将舵交给了他,刚要举步,蓦地里一个巨浪飞到,将他冲出船舷之外。这个浪头来得极其突兀,令人全然猝不及防。鹰眼待得惊觉,已是身子凌空,这一落下去,脚底便是万丈洪涛,百忙中左手一紧,却是被红发抓住了手腕,只是红发只剩了一只手,这一抓住鹰眼,便再无了凭依,下一刻便被拖着一同跌了出去,这电光火石间,右臂已被一根绳套住,只觉身子忽地向后飞跃,冲浪冒水,倒退回来。原来金狮子及时发觉,拾起脚下的一根帆索,卷了他二人回船。砰砰两声,两人摔在甲板之上。这一下死里逃生,当真是惊险之极,几人都暗呼侥幸。
这场大海啸直发作了三个多时辰方始渐渐止歇。天上乌云慢慢散开,露出星夜之光。
鹰眼走到船梢,说道:“前辈,多谢你救命之恩。”
金狮子冷冷道:“这话说得太早。咱三人的性命,有九成九还在贼老天的手中。”
鹰眼无语。他本性情孤傲清绝,向来从容不迫,这也是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在浩大的自然面前,人类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听天由命不外如是。他叹了口气,接过金狮子手中的舵,金狮子累了大半晚,自到舱中休息。
红发出来坐在鹰眼身旁,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找到了北极星,只见座船顺着海流,正向北飘行,说道:“若是这船无止无息的向东,不知会到了哪里。”
鹰眼道:“恐怕到不哪里我们便会渴死。”
红发忍不住笑:“你这人果然一点都不会浪漫,曾听人说,东海上有仙山,说不定,我们会飘到什么仙山上,遇到了仙人,还能长生不老。”
鹰眼道:“长生不老有什么好。”
红发想了想,也的确说不出有什么好,突然又道:“若能长生不老,我便能练好了这右手剑,你也不会等不及去找别的对手了。”
“……”鹰眼看了他一眼,半晌道:“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红发呆了呆,才意会过来他是指先前自己去抓他,不由颇为尴尬的抓抓头发道:“是够傻了,抓住了你才发现再也抓不住别的地方……”
“不,我是说……”鹰眼顿了顿:“不要再为我受伤了。”
“……”红发一怔,看着鹰眼认真的表情,不由心头一热,微微笑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就那样并肩而坐,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又觉得一句话也不必说。
次日天刚黎明,金狮子用屠龙刀在船边刺死了一条十来斤的大鱼——谁会想到号令天下的屠龙刀竟变成了杀鱼刀?几人饿了两日,虽然生鱼甚腥,却也吃得津津有味。船上没了清水,挤出鱼肉中的汁液,勉强也可解渴。
海流一直向北,带着船只日夜不停的北驶。夜晚北极星总是在船头之前闪烁,太阳总是在右舷方升起,在左舷方落下,连续数日,船行始终不变,越向北越冷,此刻海中已出现小小碎冰,日后势必满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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