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喜道:“基德说得是,等你长大成人,咱们再一起北去……”
这是鹰眼突然指着南方道:“那是甚么?”只见远处水天相接处隐隐有两个黑点。三人目不转瞬的望着那两个黑点。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红发欢声叫道:“是船,是船!”猛地纵起身来,翻了个筋斗。他自到了岛上之后,很久未有过这般孩子气的行动。基德哈哈大笑,学着他也翻了两个筋斗,鹰眼在边上看着两人闹的欢腾,也不禁微微而笑。
又航了一个多时辰,太阳斜照,已看得清楚是两艘大船。红发忽然身子微微一颤,脸色大变。基德奇道:“香克斯,怎么啦?”
红发口唇动了动,却没说话。鹰眼见他神情有异,便走到他身边。红发叹道:“刚回来便碰见了。”
鹰眼道:“怎么?”
红发道:“你瞧那帆。”
鹰眼凝目瞧去,只见左首一艘大船上绘着一头白色巨鲸,形状威猛,想起当年在王盘山上所见的白鲸教大旗,心头一震,说道:“是白鲸教的?”
红发低声道:“正是,是我白鲸教的船。”
基德从来没见过船只,目不转瞬的望着那两艘船,心中说不出的好奇,也没理会鹰红在说些甚么。
木筏渐渐驶近,鹰眼道:“要不要跟船上招呼?探问一下你爹爹的讯息?”
红发踌躇道:“要不……先不要招呼,还是待回到中原再说罢……”
鹰眼道:“嗯,那也好。”忽见那边船上刀光闪烁,似有四五人在动武,说道:“两边船上的人在动手。”
红发凝目看了一会,有些担心,说道:“不知我爹在不在那边?”
鹰眼道:“既然碰上了,咱们便过去瞧瞧。”于是斜扯风帆,转动木筏后舵。木筏略向左偏,对着两艘船缓缓驶去。
待木筏驰近时,只听得白鲸教船上有人高声叫道:“有正经生意,不相干的客人避开了罢。”红发叫道:“日月光照,白鲸腾海,圣焰熊熊,普惠世人。这里是总舵的堂主。哪一坛在烧香举火?”
他说的是白鲸教的切口。船上那人立即恭恭敬敬的道:“天市堂马尔科堂主,率领青龙坛维斯塔坛主、神蛇坛斯库亚多坛主在此。是天微堂贝克曼堂主驾临吗?”
红发道:“紫微堂堂主。”
那边船上听得“紫微堂堂主”五个字,登时乱了起来。稍过片刻,十余人齐声叫道:“香少主回来啦,香少主回来啦!”
鹰眼虽和红发一起十年,但从没听他说过白鲸教中的事,他也从来不问,这时听得两下里对答,才知他还是甚么“堂主”,权位还是在“坛主”之上。他在王盘山岛上,已见过玄武坛主的身手,那这位“天市堂”马尔科堂主,想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了。
只听得对面船上一个沉厚的声音说道:“听说敝教教主的二公子回来啦,大家暂且罢斗如何?”另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好!大家住手。”接着兵刃相交之声一齐停止,相斗的众人纷纷跃开。
鹰眼听得那爽朗嘹亮的嗓音很熟,一怔之下,叫道:“是甚平师兄么?”
那边船上的人叫道:“我正是甚平,……啊……啊……你……你……”
鹰眼道:“我是米霍克!”饶是他这般镇定从容之人,此刻也不由心情激动,眼见木筏跟两船相距尚有数丈,从筏上拾起一根大木,使劲一抛,跟着身子跃起,在大木上一借力,已跃到了对方船头。
甚平抢上前来,师兄弟分别十年,不知死活存亡,这番相见,何等欢喜?两人四手相握,一个叫了声:“大哥!”一个叫了声:“五弟!”眼眶中充满泪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边白鲸教迎接红发,却另有一番排场,八只大海螺呜呜欢起,马尔科堂主站在最前,两坛主维斯塔和斯库亚多站在马尔科身后,其后站着百来名教众。大船和木筏之间搭上了跳板,七八名水手用长篙钩住木筏。红发携了基德的手,从跳板上走了过去。
白鲸教教主白胡鲸王白胡子属下分为内三堂、外五坛,分统各路教众。内三堂是天微、紫微、天市三堂。外五坛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神蛇五坛。天微堂堂主是白胡子的长子贝克曼,紫微堂堂主便是红发香克斯,天市堂堂主是白胡子座下大弟子马尔科。
马尔科见红发衣衫褴褛,又是毛,又是皮,还携着一个孩童,不禁一怔,随即满脸堆欢,笑道:“谢天谢地,你可回来了,这十年来不把你爹爹急煞啦。”
红发眼含热泪,说道:“师兄你好!”对基德说道:“快向师伯磕头。”基德跪下磕头,一双小眼却骨溜溜望着马尔科。他斗然间见到船上这许多人,说不出的好奇。
红发说道:“马尔科师兄,这是我的儿子,叫作尤斯塔斯。基德。”
马尔科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好极,好极!你爹爹定要乐疯啦,不但儿子回家,还带来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孙子。”
红发见两艘船甲板上都有几具尸体躺着,四下里溅满了鲜血,低声问道:“对方是谁,为甚么动武?”马尔科道:“是武当派和昆仑派的人。”红发听得鹰眼大叫“甚平师兄”,跟着跃到对方船上,和一个人相拥在一起,早知对方有武当派的人在内,这时听马尔科一说,便道:“最好别动手,能化解便化解了。”
马尔科点点头,心下无数疑惑还未及相询,只听得鹰眼在那边船上叫道:“香克斯,基德,过来见见我师哥罢。”红发携着基德的手,向那艘船的甲板走去。马尔科和维斯塔、斯库亚多两坛主怕他有失,紧随在后。
到了对面的船上,只见甲板上站着七八个人,一个四十余岁的高壮汉子和鹰眼持着手,神态甚是亲热。鹰眼道:“香克斯,这位便是我的甚平大师哥。大哥,这是香克斯和我们的儿子基德。”甚平和其他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白鲸教和武当派正在拚命恶斗,哪知双方各有一个重要人物在一起而且还有了什么孩子……甚平心知这中间的原委曲折非片刻间说得清楚,当下先给几人引见船上各人。
一个矮矮胖胖的黄冠人是昆仑派的四神官之一森之大悟,另一个蓄着两撇小胡子的是四神官之一的修罗,江湖中绰号“苍炎”。鹰红也都听到过他二人的名头。其余几人也都是昆仑派的好手,只是名声没苍炎修罗和森之大悟这般响亮。
那森之大悟年纪虽已不小,却没半点涵养,一开口便道:“鹰五侠,金狮子那恶贼在哪里?你总知道罢?”
鹰眼尚未回归中土,还在茫茫大海之中,便遇上了两个难题:第一是本门竟已和白鲸教动上了手;第二是人家一上来便问金狮子在哪里。他也不去理会,只向甚平问道:“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悟见鹰眼不回答自己的问话,不禁暴躁起来,大声道:“你没听见我的话么?金狮子那恶贼在哪儿?”他在昆仑派中辈分甚高,武功又强,一向是颐指气使惯了的。
白鲸教斯库亚多坛主为人阴损,适才动手时,手下有两名弟子丧在大悟手下,本就对他极是恼怒,于是冷冷的道:“鹰五侠是我教主的爱婿,你说话客气些。”
大悟大怒,喝道:“邪教的妖人,岂能和名门正派的弟子般配?这中间定有纠葛。”
斯库亚多冷笑道:“我教教主孙子都抱了,你胡言乱语甚么?”
大悟怒道:“你们这些妖人……”
修罗早看破了斯库亚多的用心,知他意欲挑拨昆仑、武当两派之间的交情,同时又乘机向鹰眼和红发示好,料知大悟接下去要说出更加不好听的话来,便道:“你不必跟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大家且听海侠的示下。”
甚平身为武当七侠之首,虽绰号鲸鲨,但他还另有个名号叫做“海侠”,足见江湖中人对他的为人是极其敬重的。此时海侠甚平瞧瞧鹰眼,瞧瞧红发,也是疑团满腹,说道:“大家且请到舱中从长计议。双方死伤的兄弟,先行救治。”
几人到舱中分主宾坐定,甚平心下盘算:“五弟失踪十年,原来和白鲸教教主的儿子双宿双飞了,这时当着众人之面询问,他必有难言之隐。”于是朗声说道:“我们少林、昆仑、峨嵋、崆峒、武当五派,神拳、山鹰等九门,海沙等七帮,一共二十一个门派帮会,为了找寻金毛狮王金狮子、白鲸教红发堂主,以及敝师弟鹰眼三人的下落,和白鲸教有了误会,不幸互有死伤,十年中武林扰攘不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天幸红发堂主和鹰师弟突然现身,过去许多疑难不解之事,当可真相大白。只是这十年中的事故头绪纷纭,决非片刻之间说得清楚。依在下之见,咱们一齐回归大陆,由红发堂主禀明白教主,敝派鹰师弟也回武当告禀家师,然后双方再行择地会晤,分辨是非曲直,如能从此化敌为友,那是最好不过……”
森之大悟突然插口道:“金狮子那恶贼在哪儿?咱们要找的是金狮子那恶贼。”
鹰眼听到为了找寻自己三人,中原竟有二十二个帮会门派大动干戈,十年争斗,死伤自必惨重,耳听得大悟不住口的询问金狮子下落,心中无比凌乱,他自是不会说出金狮子的下落,却又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些人,正烦闷间,红发突然说道:“无恶不作、杀人如毛的恶贼金狮子早已死了。”
甚平、修罗、大悟等同声惊道:“金狮子死了?”
红发道:“若是他不死我们又岂能活着回来。”
大悟鼻中哼了一声,他认定红发是邪教妖孽,他的说话是决计信不过的,厉声道:“鹰五侠,那恶贼金狮子真的死了么?”
鹰眼还未答话,基德在一旁听得各人不住的痛骂恶贼金狮子,香克斯甚至说他早已死了。他虽然聪明,但怎能明白江湖上的诸般过节?金狮子待他恩义深厚,对他的爱护照顾丝毫不在亲父之下,心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