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倒是觉得他更像一位放荡不羁行侠仗义的江湖豪客。
这一晚,斯摩格猎杀了一头野狼,剥了皮剖了腹架在火上烤。基德和基拉已经许久未开荤,闻着那烤的滋啦啦的肉香,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待烤熟后,基拉便拿着一块狼腿抱着索不悔远远走到一边去吃。
斯摩格对于基拉这一路表现出的强烈憎恶排斥视而不见,此时也只是专心致志的翻动着木架,一边用匕首将烤熟的肉削下来放到一边的树叶里。
基德大口吃着肉,不时抬眼看着斯摩格那被火光映的发红的脸,沉默而坚毅,每一根线条仿佛都充满了饱经风霜的沧桑感。他忍不住开口道:“你既然是蒙古人,为甚么又要救我们汉人?”
斯摩格淡淡道:“蒙古人和汉人都是人。”
基德眨着眼睛,似是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做官了?像你这样的人,想必是个好官,如果蒙古人都像你这样,不来杀汉人,那么岂不是就能和汉人和平相处了么?”
斯摩格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道:“哪里有这么容易。”
基德皱着眉头:“我就是不明白,为甚么大家都是人,却一定要互相憎恨,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斯摩格道:“因为恐惧。”
基德不解道:“是因为汉人害怕你们元人么?但若你们不来杀我们,我们也不会怕你们啊。”
斯摩格摇摇头道:“不是你们害怕我们,而是我们害怕你们。”
基德张大了眼睛诧异道:“你们害怕我们?怎么会?”
斯摩格道:“他们害怕你们会夺回属于你们的土地和权力。”
基德怔了半晌,才似懂非懂道:“所以你们才要杀我们汉人,让我们不敢反抗你们?”
斯摩格低叹了一声道:“我们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民族,懂得如何用武力来打天下,却不懂得如何不用武力来治理天下。他们不懂,有多少暴力,便会有多少反抗。”
基德用心思索着他的话,只觉得和长久以来,爹爹、义父、太师父、叔叔伯伯们教导的都不同。他觉得每个人的话都有些道理,但是这其中的辩证纠结,却又不是他一时间可以想得明白的。
渐行渐西,夏去秋来,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斯摩格又给他们买了厚厚的冬衣穿着。最后,几人终于到得西域,只见黄沙扑面,寒风透骨,斯摩格指着前方道:“这里便是昆仑之境了,我只能送你们来到这里。”
基德由衷感激道:“这一路多亏有你啦,多谢你把我们送到这里。”
斯摩格下马来,将马背上驮着的一袋水和一袋食物拎起来,放到基德他们的马背上,道:“之后你们只能靠自己了,凡事要多加小心。”他向来沉默内敛不善表露感情,这“多加小心”几个字已经充分显露了关切之意。
基德望着他那张刀削斧凿的冷峻面庞,不禁有些不舍。这几个月的相处虽然交谈不多,但感情已在不知不觉中植入心底,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伸出自己的手。斯摩格怔了下,继而微微一笑,伸手与他紧紧的握了握,接着转身朝他的马走去。
这时只听基德身后的基拉突然轻轻道:“你要我们帮你问什么话?”
基德“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答应过帮斯摩格向那光明左使带句话的,便跟着道:“是啊,你想叫我们问他什么?”
斯摩格停下脚步,良久,才低声道:“你们帮我问一句,艾斯,他还好么?”说罢,跳上马背,手起鞭落,那白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奔了出去。
两人看着白猎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基德扭过头道:“他说甚么?艾斯还好么?”
基拉抓了抓头发,也是一脸困惑:“艾斯是谁?”
基德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突然间又叫道:“他便这么走了?那我们若是问完了又该怎么告诉他呢?”
基拉道:“我看他根本也没想知道结果。”
基德道:“太奇怪了,他既然不在乎结果,那为甚么又特意要我们去问?”
基拉道:“我看八成他是随口说着糊弄我们的吧。”
基德道:“他难道就为了随口说个破问题糊弄我们,特意千里迢迢送我们到这里来么?”
基拉顿时语塞,想了半天才道:“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基德自然也不知道,两人又分析了半天依然没有任何头绪,便不再去想,眼前虽然到了昆仑山,但这昆仑山脉绵延千里,不知有多少山峰,那坐忘峰更不知坐落何处。他们完全没有目的,也只能拍马前行。
他们一连走了几日,也没遇到几户人家,跟人打听,竟然无人知道坐忘峰在哪里。他们只能继续向山中盲目乱闯。
这一日,走到一处山坡,突然隐隐听到一阵兵刃相交的叮当声响,两人反应迅速,连忙翻身下马,将马儿拉到附近树林里藏好,又把熟睡的索不悔塞进行囊里,自己找了处草丛伏□来。只听随着脚步声渐进,一个年轻的黑发女子飞奔而来,数丈后一个圆滚滚的汉子手持长剑,追赶而至。
那女子脚步踉跄,突然间足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那胖汉便趁机追到她身前叫道:“看你这小娼妇还往哪里跑!”说着一剑刺来,那女子连忙拧身堪堪避开,回手一剑挡了过去。
基德在看到那胖汉的脸时不由低呼了一声:“是他!”
基拉小声道:“你认识他们?”
基德那黄金般的瞳孔中燃烧着小小的火焰:“我认得他,他是昆仑派的森之大悟,我们刚回到中土时便碰上了这个坏人,后来逼死我爹爹这混蛋也有份!”
基拉低低“啊”了一声:“那你要怎么办?”
基德没说话,定定的盯着那两人打斗,只见那女子虽然发衫凌乱,也不掩秀美清丽的容颜,森之大悟望着她一脸□,一边打一边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气的那女子满面通红。她本来就武功不及他,这样一来更是剑法紊乱眼看不几招便又落了下风,大悟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放下剑从了我吧,大爷我一高兴说不定纳你当个小妾,包你有享不尽的福份!”
那女子怒道:“你这死肥猪给我闭嘴!”
她这一开口,内力便有所不济,正着了大悟的道,当下剑锋被震开,对方顺势一剑便划破了她的腿。
基德见势不妙,当即不在犹豫,捏在手中半天的石头突然用力掷出,那大悟本来跟着就是第二剑,却不知从哪里蓦地飞出一块石头正狠狠砸在他鼻子上,这一下事出突然,他完全没有防备,当即便捂着脸“啊呀”一声,那女子反应迅捷,飞出一剑刺中了大悟的肩膀,又是一脚踢在他那肥硕的大肚子上,将他踢的飞了出去。她一击得手,却也不敢恋战,当下拖着伤腿施展轻功跑进了密林中。
基德见大悟被打倒,大是开怀,当下和基拉双掌无声一击。两人瞧他那鼻血横流的狼狈相,忍不住偷偷笑出来。
这时只见大悟哎哟哎哟着好容易爬了起来,回头怒道:“欧姆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去拦着她?这下可教她跑掉了!”
基德和基拉闻言一愣,他们本以为只有大悟一人,哪知他还有帮手。顺着大悟看去,这才发现远处还站着一个灰袍人,心道:这下可糟了!只能希望他们抓不到人便赶紧离去。
只听那叫欧姆的灰袍男子轻嗤道:“明明是你说叫我不要插手的。”
“你——”大悟怒气勃发,却又无话可说,哼哧了半天,恨恨的骂道:“眼看要到手的肥羊谁知竟让她给溜了!”说着捂着肩膀骂骂咧咧的往来路走去。
两人见他们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了,又忍了一会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准备去找马儿和索不悔,谁知这一转身间不由惊的魂飞魄散,只见那大悟和欧姆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们身后,正一瞬不瞬的瞪着他们。
“哈,果然有人在暗中捣乱。”那灰袍人欧姆冷笑道:“我还道是怎样的人物,想不到原来是两条小杂鱼。”
基德见这个欧姆也是那日到武当山以拜寿为名逼死他爹爹的人之一,当下冷冷道:“小杂鱼也比你这秃驴强。”
欧姆因天生是个秃顶,一直为此耿耿于怀,这时被个小孩毫不留情的指戳痛处,如何不怒,当即一掌将基德打翻出去。
“基德!”基拉连忙扑过去,扶起他道:“你怎么样?受伤了么?”
基德捂着胸口,只是恨恨的瞪着他们。
大悟见状提起刀来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小畜生,竟敢坏了老子的好事,看我宰了你们!”说着一刀便砍了过去。
只听“叮”的一声,欧姆用剑鞘挡住了大悟那一刀:“等等,先不忙杀他们!”
大悟脖子一拧,怒道:“你刚刚不来帮忙,现在又要做什么?”
欧姆盯着基德道:“你瞧这红毛小子是不是有些眼熟?”
大悟呆了呆,仔细去瞧基德,半晌“啊”的一声叫出来:“这、这不是鹰眼和红发的小杂种么?”他一共见过基德两次,印象自然更加深刻些,再说基德那红发金瞳的特征也太容易辨认。
“你他妈的才是小杂种!”基德大怒,用力淬了他一口,不过也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鹰红的儿子了。
大悟喜出望外,嘿嘿狞笑起来,道:“几年不见,你小子倒越发出息了。这次可没有你那些勾结妖邪枉称名门正派的爹爹叔叔给你撑腰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快说!金毛狮王躲在哪里?不说就让你好看!”
基德冷冷的斜睇着他,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气。
基拉壮起胆子大声道:“他的师叔师伯就在附近,马上就到这里来接他,如果你们敢伤害他,他们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咦?”听基拉这一说,大悟和欧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