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中收到讯息,昔日梁山兵马最后一位头领——入云龙公孙胜殁。那时高俅早已归入黄土,天帝魂飞魄散久矣。自此天罡地煞与天帝间的恩怨,彻底了结。
翌日,宋江座下童子自外面归来,手中抱了一束洁白如雪的荷花,清香悠扬。宋江远远看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天机寂寞园的荷花……
“你这荷花……”宋江忍不住问。
“见过星主,回禀星主,童儿路过天机寂寞园,不觉被内中清香吸引,吴用见如此,便送了童儿一捧,还要童儿给星主送一些呢。”童子手抱荷花,喜形于色。
“荷花开了,莫非……”
童子好似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星主,天闲星归位了,方才我在天机寂寞园看见了他。好生奇怪,天闲星归位,他怎的不来拜见星主,而是先去了天机寂寞园?”
“一清回来就好,如此,某便可以放心了。”
童子歪着头,望着公案上自言自语过又开始批阅公文的宋江,只觉得他今日有些不识得星主了。
天机寂寞园,闻听公孙胜归位,杨雄携石秀前来拜访。然而他们只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并未入内,因为园子的主人正在休息,他们便决定来日方长。杨雄石秀走后,宋江也来远远望了一眼,同样是过门而不入。
弼襄亭中,公孙胜笑得云淡风轻,而吴用则披着公孙胜的鹤氅,靠着他肩上,与他两手相握,正安详小憩……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圆满了
☆、七星金链风云动,岭梅茱萸日月长
公孙胜一大早过来,远远就望见吴用坐在弼襄亭中,面向莲池捋着胡须神游天外。
“怎么了?想什么呢?”公孙胜十分好奇,这个样子的吴用他不是没见过,通常这种情况,吴用都是在心下默默地图谋着什么。
“一清,我昨晚梦到了水泊梁山。”
公孙胜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些怀念的意味,于是笑道:“倒是挺值得怀念的,故你想?”
心思被人看破,吴用也不恼,只是幽幽看了公孙胜一眼:“你是否还记得,你屋后种了满坡的茱萸,而我那山头,却是开着一岭的白梅。”
“不错,莫非……”公孙胜转念一想,了然吴用的意思,“这天机寂寞园千年如此,是该变变了。”
正当公孙胜扬起拂尘,正要动用法力一改天机寂寞园周遭风光时,却被吴用拦住了。
“怎么?难道你不是想换去这绿柳白荷的景致?”
“是如此没错,不过不是你这般换法。”吴用浅笑摇头。
“哦?此话怎讲?”
“我见过你七星剑神威,你亦见过我施展天机金链,但你我二人,从未比试过。从前你借舞剑,诱我使出天机金链,我从不肯。今日,我倒生了兴致。公孙胜君,赐教吧。”吴用说着,自袖中取出天机金链,横展于胸前。
吴用的举动着实出乎公孙胜意料,不过与吴用切磋一番确实是公孙胜的期盼,公孙胜看得出来,是吴用有意成全了。因此,他也不推诿,拔出七星剑,脚踩鹤舞步。
“加亮,你当知道你我二人若使出全力,不消一个时辰,玉帝定会寻到此处。因此,这个中分寸……”
“比武切磋,我自然会控制力道,点到即止。一清,你我二人谁先扫清我这天机寂寞园,便是赢了。输者嘛,便着手布置茱萸与白梅吧。你看如何?”吴用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计定输赢。
“妙哉!那么,承让了。”
公孙胜起手挑剑,一招【素月分辉】,划开两人距离,这招乍看平平,然而公孙胜气贯剑身,一挑便削去了天机阁一边光景。这还不说,【素月分辉】后招隐于前招,紧接着便是【一叶引心】之招,这招直取吴用胸口,公孙胜只想看看如此凌厉攻势,吴用又会如何应对。
只见吴用气定神闲,金链回转,以一招【宛风回雪】,凌空画出圆弧,风卷残雪一般绞住了七星剑。而他这一招同时也将他周身十里夷为裸地。
吴用既用了【宛风回雪】,公孙胜便以【清风动梨花】应之。这招招如其名,异常繁复,先抽,再抹,抹剑之时,宛若清风拂动梨花,梨花纷纷而落,混淆对方视线。而后趁乱点刺,乱中取胜。
公孙胜没想到,吴用竟会用【繁弦乱天】以乱制乱。公孙胜剑化千影,吴用便如拨动琴弦,一震百震。这两招碰在一起,招式余劲如百千涟漪激荡开来,登时吴用公孙胜周遭一片狼藉。
吴用公孙胜以扫清天机寂寞园为赌,眼见此处尽化虚无,吴用占得先机,使出【逸思拂霄】步法,展动身形,公孙胜不甘其后,脚踩【飞花逐秋】步法,紧随他而去。
是日,正逢杨雄与石秀前来向宋江述职,半道上碰上了王英与三娘,四人便合计先见过星主,再同去看望吴用。宋江见杨雄四人一同到来,正欢喜之际,却见他童子慌慌张张自门外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对宋江说:“星主,星主你快去看看吧,我刚才路过天机寂寞园,见吴用和公孙胜不知何故,打起来了!”
“什么?”童子一言惊四座,杨雄与石秀面面相觑,不可置信。三娘则是震惊加焦急。宋江满心狐疑,旁人不知,他还不知公孙胜与吴用的感情,这两人能打起来?童子之言着实令他感到荒谬。
“尔等勿慌,随某前去看看便知原委。”宋江说罢,五人一道,急急赶赴天机寂寞园。
结果离天机寂寞园愈近,愈发能看到云中有电光隐隐闪现,好似在验证童子的话。五人心生不祥,加急步伐。
临近天机寂寞园,只听得内中传来公孙胜声音。
“加亮,最后一招,你且仔细!壮心化剑·剑冲斗牛!”
“一清,无需赘言,皓月凌宇·共月徘徊!”
此时,吴用与公孙胜已将天机寂寞园清理的差不多了,只差莲池一隅还有几棵残柳,便在莲池畔弼襄亭边各自使出极招,一时间紫电金光,奔流涌动。公孙胜剑锋与吴用金链针锋相对,二人法力一时僵持,各自竟无半分余力去处理一旁的莲池。既然前番有约,此时若让步便是对对方失敬,因此二人互不相让,正在此时,只闻得半空中传来浑厚嗓音。
“一清加亮勿再相斗,魁星势!”
原来,宋江五人在外听得二人声音,只恐他二人斗到两败俱伤,因此宋江拔出秋水古剑,飞入园内前去阻止。公孙胜与吴用均没有料到,宋江这一招不仅断开了二人的相峙,余威更是波及周遭,将那几棵残柳震为齑粉。二人见如此结果,不由哑然失笑。
与此同时,三娘、王英、杨雄、石秀也赶了进来。
三娘忙抓住吴用,上下查看,心焦道:“哥哥,你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三娘宽心,哥哥没事。”吴用小心安抚道。
石秀仔细观察公孙胜与吴用,怎么看也不觉得二人像是生出嫌隙的样子,于是问道:“一清加亮,你二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大概应叫做……拆园计。”吴用捋须浅笑。
“啊?”吴用这样的答案,却让众人更加茫然。
公孙胜朗声笑过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正在众人放下一颗心石之际,吴用抬手,令弼襄亭四周遍种茱萸,而公孙胜则拂尘轻扫,天机阁后顿时梅香幽然。
天机寂寞园布置妥当,吴用侧身让步道:“请诸位到弼襄亭,加亮好茶相待。”
“如此良辰美景,喝茶……不若这坛桃李春风。”桃李春风乃是上好的黄酒,石秀说笑间手中便变出一坛来。
“石秀可是有备而来,不知这酒什么名目?”公孙胜眯起眼睛,瞧出了些端倪。
杨雄也不隐瞒,坦然答道:“自然是我二人为三位兄长准备的……谢媒酒。”
“如此,定不能辞!”加亮说着,化出酒碗。
“那我夫妇二人,也跟着沾点光。”
宋江一马当先步入弼襄亭,公孙胜吴用紧随其后,杨雄石秀亦步亦趋,王英三娘也跟着诸位兄长,七人难得开怀畅饮,直至黄昏,才姗姗不舍而去。
回府路上,只见石秀目中流光,嘴上小声念叨:“加亮向来沉稳,如今竟会做出拆园子这种事,当真好兴致。哥哥,你看我们拆点什么好?”
石秀凑过来,杨雄一时分辨不得他是醉了还是醒着,因而不置可否。
回到府上,不多久,石秀便听到奇异声响,寻声而去,只见杨雄正在磨刀霍霍。
“哥哥,你这是?”石秀瞬间清醒三分。
“听你的话,先从你屋后的竹林拆起。”
“哥哥,我说笑的!”石秀赶忙制止道。
“这一下,必定是清醒了。”杨雄面露笑意。
“哥哥也学会同我说笑了么,倒不知是我醉了还是哥哥醉了……”石秀一面困惑,一面又觉得有些好笑。
王英与三娘回去路上,王英见三娘心事重重样子,不禁心疼道:“娘子,你是如何了?”
三娘多情善感道:“想我那加亮哥哥,昔日为我自逐山林,身在囚笼又为我担惊受怕,转世投胎也为我二人顾虑周全,使我夫妇不至于离散一世。如今,他终于得以安乐,看他方才神情,我也安心了。”
宋江回到府邸,回想起白日里的事,幽幽感慨道:“加亮与一清,从来智计不穷,不曾想二人今日却如同返璞归真一般,好勇斗狠起来。当真是天生地设,举世无双啊。”
门外童子,见宋江如此模样,终没有进去打扰星主思绪。童子不知为何,每当星主自言自语时,他就看不懂朝夕相侍的星主了。
弼襄亭内,五人离去后,公孙胜回味道:“不愧是杨雄初遇石秀那年酿下的桃李春风,百年浑厚滋味,当真不同凡响。”
公孙胜赞罢,再去看吴用,只见吴用沉声不语,脸上却隐隐可见微醺神色。
“加亮你……”
“许久不饮,加之这数百年尘封的桃李春风,我也是不胜酒力了。”吴用此时已是三分醒七分醉,只留得一丝清明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