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抬眸望向天帝,嘴角带笑:“天帝,某以剑为眼,拭目以待,且看天帝来日终局!”宋江说罢,将手中秋水古剑贯入身前地面。凌霄宝殿尽是白玉铺就,古剑依旧入地三分。随即宋江拂衣而去。
望着阶下明晃晃的剑光,仿佛一双犀利监视的眼,王座上的天帝怒不可遏,抬掌召来风雷,将秋水古剑轰成齑粉,随风散去。
“星主留步!”
宋江站在轮回断崖前,心中无畏,举步将跳时,身后骤然传来急切呼喊。
“公孙道长,多谢相送。”公明语气一如既往沉稳地使人安心。
“星主这话,谢的贫道无地自容。贫道只能说,抱歉,是我不是他。”公孙胜与宋江并肩而立,身前是茫茫云海,抑或可以说,意味着无边的苦海。
“某已知一切真相,所以不会有半点期盼。即便他有心,亦不愿他来。”
“星主,容贫道代他问一句,可值得?”
听到这个问题,宋江低声笑了:“何来值得不值得,唯有甘愿不甘愿。自踏足天机寂寞园,某便不图任何回报,即便在旁人眼中某备尝今日之苦果,在某心中亦是甘之如饴。一清,你既问某这个问题,那么容某反问一句,你可曾后悔过吗?”
公孙胜不答,便已是他的回答。
半晌,公孙胜再次开口:“星主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
“某并无只言片语要对他说,他应知三娘无碍了。至于某,若他不问,便不要提。若他问起,便说某公事繁忙,改日再去拜访他,请他留一局,待某归来。”
“星主,你当真以为你能瞒他?”宋江一字一句,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在公孙胜心口。
“从前,某心下苦恼为何天机寂寞园还有一个你;如今,某暗自庆幸天机寂寞园还有一个你,因为有你,他终不至孤寂。昨日,某尚苦恼他自封情关一事,那是何等凄苦;今日,某却庆幸他自封情关,即便他得知某遭遇,也不会愧疚,没有遗憾。一清,天机寂寞园,某不再叨扰,请你好生照顾他。”
宋江说罢,纵身跃下,没有留给公孙胜回应的机会。
眼见宋江的身影一瞬间被云海吞没,沉寂良久,公孙胜拂尘狂舞,整个云海为止震颤不已,然而消失的人,已经永远消失在青冥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逢巨变天机破情关,定决心双星巧施计
大唐年间,洞玄真人得封国师,当晚,他竟蹊跷做一灵异之梦。梦中,有一位仙姿飘渺,白衣翩然的神君对他谆谆告诫道:“天上即将有三十六天罡下凡,地下也将有七十二地煞应运聚合。此一百零八人如若现世,必将带来兵燹祸劫。如要阻拦,必要在此一百零八星宿转世投胎前,法力不足时,将之封印。”
白衣神君的话令洞玄真人惊出一身冷汗,他赶忙俯身跪拜。
“多谢神君指点,贫道还请神君赐教,何不广召天下得道高人,在此一百零八灾星成形前将之剿灭?”
“不可。他一百零八人乃是星宿转世,神仙之体,倘若有损,灾劫必将转至你身。届时,只怕你轻则暴病猝死,重则灰飞烟灭。”
“如若能为天下除此灾星,粉身碎骨,贫道亦不惧!”
“后生可畏!然而大唐运势亦会受到牵连,天下反会因此动荡不已,黎民更会因此遭受天谴,如此,你可承受得起?”
洞玄真人闻听此言,吓得连连叩首。
“贫道差矣,贫道差矣,若非神君,贫道险些铸成大错!”
“你不必担忧,且将他们封印。数百年后,妖魔作乱,自会有一洪姓凡人,来此解除封印,将这一百零八星宿放出,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我与你金坠一枚,此金坠将助你辨识一百零八星宿元神,好生将他们封印,江山来日还需仰仗,切记切记!”
“神君在上,小道敬领法旨!”
就在金坠落入洞玄真人手掌心那一刹那,洞玄真人于梦中惊醒,醒时已汗流浃背。洞玄真人原不当真,然而他摊开手心,赫然见到一枚金坠。次日起,洞玄真人踏上了寻访封印一百零八魔星之路。
吴用从天机阁出来的时候,天机寂寞园风光依旧,杨柳依旧翠绿,白莲不曾凋零,这里的景色仿佛被时间凝固了,不会变化。弼襄亭里,棋子整齐地收在棋盒里,棋枰上空落落的,石桌边上,有熟悉的人等着他,是公孙胜。
公孙胜执起茶壶,斟了半杯茶,递给吴用:“我的手艺不如你,你且将就一下吧。”
“一介囚徒,哪有什么讲究。”
这样的话让公孙胜心下诧异,从前即便是如此身份,他吴用从来心高气傲,不肯低头。如今这个好似认命的吴用,可还是他么?
“我料你今时今日也没有心情下棋了吧。”
公孙胜没想到,他话音方落,吴用竟不动声色拂袖收了棋枰棋子,石桌上顿时空空如也,这意味着……
“一清,事已至此,你便同我说了吧。”今日的吴用,出奇平静。
“你这是要我违背他的遗愿啊,罢罢罢,他私放了三娘,因此被打入轮回。”公孙胜叹了一口气道,“加亮,即便你被锁在天机阁,你有可能不知此事吗?”
“哈,没错,我有可能不知此事么?我情愿不知此事。”吴用黯然垂眸。
“加亮,你可知他对你,非是挚友之情?曾经,我以为对你生情或是一场梦,《诗》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直到看见他我才明白,原来这不是梦,而是魇,万般挣扎,仍旧醒不过来。到最后,他已经知晓了一切真相,依然心甘情愿沉沦其中。”如斯苦痛的感慨,话说出来确是如斯平淡,公孙胜也不知道今时今日他能如此冷静看待此事,是他之幸还是他之哀。
“一清,我非痴愚,岂会看不出他之用心。”
“那么如今,你这是作何反应呢?我虽痴迷多年,却打一开始就不曾抱有希望,可笑他明知你早已自封情关,根本就不可能动情,仍是一头跳了下去,一厢情愿到他这种田地,可悲!可敬……”公孙胜的话,不知是在感叹宋江,还是在感叹他自己。
吴用闻言,浅浅笑了:“我也以为我自封情关,即便被天帝囚于此地永生寂寞,于我也没有任何感觉。这寂寞园的光景,看似百年千载没有变化,其实正因是它是我心境之写照,我不为外物所动,这景色也不会有春秋交替。谁知来了你,你初来乍到时,这里还是一片残冬模样,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那莲池里竟长出了花苞,渐渐的,花苞竟然盛开了,经久不衰。”
公孙胜不由睁大眼睛,他不禁回忆起初来天机寂寞园时的光景,那时这里正是初春时节,莲池里枯荷半凋,新荷未长,一片百废待兴景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发生了变化?变得明丽起来,温暖起来……在公孙胜心里,他一直以为吴用只当他是一介过客,从来不萦于心,却没料到,他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吴用,推开了他的心扉。
“你没有发现,可是我早就注意到了这样的变化,我本该在变化之初就扼杀掉它的,可是我贪恋……贪恋这种温暖,贪恋你的陪伴。直到宋江也走进了这座园子,我以为你已经令这园子的变化到了尽头,可我错了……”
吴用的话,说不下去了。公孙胜悚然乍见,寂寞园的晴光,一瞬消失无踪;莲池中的点点白花,悉数枯萎;环绕四合的杨柳,唯剩朽木。弹指之间,寂寞园仿佛荒废了百年。公孙胜的视线转了一圈,当回到吴用身上时,他的震惊更是无法言说,他分明看到,吴用眼角淌出一滴泪,岂单单是泪,分明是血,血化做了泪。
“你情关已破!”公孙胜不由自主抬手拭去吴用颊边的血泪,他怔怔望着手上鲜艳的颜色,凄声道,“只可惜,他看不到了,你说他若是看到,他跳轮回崖的时候,会不会更无遗憾?我为这天机寂寞园带来生机,他令这天机寂寞园一夕幻灭,更令你冲破情关封印,终究还是他,胜我一筹。”
“一清,你与他,向谁多些,到如今,我已算不清了……”
“加亮,即便如此,你还是决定要随星主而去,是吗?”公孙胜知道,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不单是为他,三娘、王英、星主、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宿乃至于天帝运数,都掌握在我手里,一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但是加亮自问,这次,无愧于心,绝不后悔。一清,临走前,我了你一桩心愿。”加亮说罢,自袖中取出一样物什。
“天机金链!加亮你这是要做什么?”公孙胜误以为吴用要和宋江一样,与那至高无上的人对峙,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公孙胜不由为之变色。
“一清,我还没有失去理智,不会冲动行事。从前,我获取加亮,却并未参透加亮,如今我已明白我存在的意义,我,即是加亮!这是最后一道加亮,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道,不过我不打算说与天帝听,多行不义,他很快就会亲眼见证他一手铸下的后果。至于我,我还有一些事没有做完。”
天机寂寞园那一扇虚门,在吴用眼里从来是一个摆设,入主寂寞园后,他只有两次试图闯过这道门,第一次是为了三娘,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可知为何那日我试图离开天机寂寞园会被天帝察觉,这并非偶然。你们从未发现,若非那次,我亦不能发觉。这虚门上有一道封印,无影无形,旁人进出无忧,只针对我一人,我若试图离开,天帝即刻便会收到讯息。可是此次,由不得他,加亮欲做之事,必竟全功,小小封印,能奈我何!”
吴用展开手中金链,一时金光夺目,血光流转。公孙胜愕然望见,素日里静如处子的加亮,此刻便如腾龙一般,身形瞬息万变。金链如紫电疾风,当门劈下。是时,封印受到外力,层层符咒现出形来。一边是黄符纸上朱砂迹,亦真亦幻;一边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