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大夫给了我续命的药,这些日子除了依旧不能使用内力以外,并不如之前那般痛苦。杀人名医平一指,倒也名不虚传。”令狐冲原本也感念田伯光对自己的关心,又见他此刻举止规矩、不如在洛阳时那般轻薄,便放下心来,如往常一般交谈。“蓝姑娘和你倒是熟识,她尊为教主、竟然亲自来寻我为我治伤。”
“她?她那个人最爱扮年轻,令狐兄日后再见她可不要太惯着她。”笑了一番,田伯光神色间颇有怀念的意味:“我自记事起便是由她照顾,一直以姐姐相称。后来我遇到师父,便拜别了姐姐与师父到中原游历、学习刀法,却不想这一别就是十余年……”
令狐冲见田伯光面上颇有寂寥之色,想要安慰却又无话可说。是了,这人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自由自在”不过说得好听,他行事过分自由、为正道不齿,又有几人愿意与他时时相伴?自己虽自诩是他的朋友,却对他过往之事不甚了解……当下便希望田伯光能多讲些往事。
那人却换了话题:“令狐兄尽管放心便是。那平一指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论如何古怪的伤病他都能救治,想必他总能想出办法来相救于你的。令狐兄,你如今首要之事便是医好内伤,不然如何为你那冤死的师弟报仇?旁的是非苦难都可以先旁置不理,你本不该自寻烦恼的。”
田伯光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对方的心上,令狐冲点头道:“田兄说的在理。我如今倒也看开啦,至少师娘依旧信任于我、林师弟待我也一如往昔。如此便好。”
田伯光见令狐冲神色淡然、真似看开了一般,便也放了一半心。转念又想道:这人口中的林师弟不就是那被灭门的林平之?嘿,连那岳不群都不辨是非、自家亲人都来兴师问罪,这小子竟依旧信任令狐冲,倒是个可交之人。便道:“听令狐兄这样说,你那林师弟还真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令狐冲道:“正是,林师弟他还是明白我的。”心想:这人奔波而至,竟然就只为问一句自己的伤,倒是真心关照于我。便亥首:“这些日子劳动田兄为我奔波、求医问药,真是过意不去。”
田伯光依旧是无所谓的模样:“无妨,田某按意愿行事,与令狐兄原本无关。”不知想到什么,田伯光面上突然现出在令狐冲眼里称得上“□”的表情:“令狐兄若是心中过意不去的话,用令狐兄自己来还债便好啦。”
这话令狐冲可是极为熟悉的。当初在洛阳时自己被这人所救,却悲惨地被这人给……待令狐冲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和田伯光站在地上对峙、自己的剑已出鞘、正指向那人的脖颈。
此时自己不是浑身无力、又有剑在身边,这人定是斗不过自己;更何况师父师娘还在隔壁,这淫贼也不敢乱来……所以说我反应过度了么?令狐冲很有扶额长叹的冲动。
田伯光被剑指着不慌乱也不闪躲,平静地说道:“田某无意与令狐兄相斗。但若是你想杀了我向你师父师娘领功,便请便吧。”令狐冲只觉对方语气暗含嘲讽,将长剑放下,低声怒道:“你把我令狐冲当做何人?我既将田兄视为朋友,不要说师父师娘,便是天王老子下令,我也不会伤你性命。”
田伯光笑了一声,忽然上前抓住令狐冲手臂:“那令狐兄又将我当做何人?是虚情假意、趁人之危对你任意欺辱的卑鄙之徒?”令狐冲让他问得一愣,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田伯光笑得颇有寂寥之意:“令狐兄你我也算交浅言深,你心下该知道我田伯光不是反复无常之人。若我只将你视为小倌之流多次戏弄,又何须以朋友之礼相待、又时时相助?”不待令狐冲回答,田伯光又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了,令狐兄心中存有仁义道学,认为男子之间是不可为之事,所以只当不知道田某一番心意。令狐兄,我说的可对?”
田伯光本不打算将话说开来。毕竟自己一个多情的采花大盗,竟钟情于一对自己无意的男子,这事儿还是挺丢人的……但面对这人时,他却总是沉不住气。田伯光不怕令狐冲不接受自己一番心意,总归自己足够了解令狐冲,来日方长总能得到这人的全部;他只怕令狐冲不信自己……
令狐冲苦笑。他还真就是这样想的。平心而论,田伯光自与自己相识以来一直颇受信义,对自己甚至称得上“舍己为人”;除了时而有些轻薄举动令自己颇为恼火,但将这人对自己做的所有事联系在一起,便不难知其真心。
从刀剑相向到把酒言欢、再到结为生死之交,令狐冲对田伯光若说毫无亲近之意,那便是绝对的假话。只是,自己虽然也是有所触动,但这人所求之事,自己却是万万不可答应的。
“田兄一番心意我亦有感。我是心软之人,你使怀柔手段确是用对了方法。可惜田兄你是男子,师父昔日耳提面命我始终不曾忘怀,我虽非顽固不化之人,但有些事却是绝不可为,田兄你可懂?”只是这番话说出口,令狐冲心中却莫名地沉重起来。
田伯光叹口气,忽然道:“令狐兄,你且抬头看着我。”令狐冲不解的抬头,却不想那人竟抓住他双肩,俯下头狠狠地吻住了他,那狂热的吻简直就象要把他吞噬般的猛烈。令狐冲一怔,手中长剑当啷落地。
古怪之极。自己此刻分明可以用手指点倒这人的;再不济,自己至少也可将对方推开啊……偏偏,令狐冲觉得自己如同动不了一般,任对方的手臂在肩上环住、紧了又紧,任火热唇舌在口中不断碾转。想必自己只是,太过惊讶了吧……
终于二人分开,空气中出现一条暧昧的银丝。令狐冲急促地喘息着,田伯光则盯着令狐冲粉红的双颊轻笑道:“如何?令狐兄不是不讨厌?可见令狐兄对我并非无意,何不应承了我?”
令狐冲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得有人敲门。原来是宁中则被长剑落地的声音惊醒,便来询问。令狐冲装出刚睡醒的声音蒙混过关,再回头,那淫贼已不在屋中。
唉,今晚怕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令狐冲重重躺倒在床上,思绪又开始乱飘。
其实正如令狐冲自己所说,那淫贼真是用对了方法。方才见那淫贼面有难过之相,他几乎要冲口而出:“我应了你便是。”但这想法也只是一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算是正式告白了,不过离真正心意相通还有段时间……在我看来,令狐冲与田伯光相交原本,就是朋友真情胜过了世俗正邪之论,要从友谊过渡到爱情该更困难才是。他既是岳不群教导长大,总会耳濡目染些君子、道学之类;断袖这么违反常态、惊世骇俗的事应该是岳不群这样的君子所不齿的,令狐冲心里也该有些疙瘩吧。不过这时候冲哥对田伯光也不算无意……得来点催化剂。比如接下来有什么舍命相救啊,或者被下了HX药后羞愤欲刺却发现下不了手啊什么的(矮油我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12、 病危 …
作者有话要说:跳跃性比较强的一章 ̄从这开始情节真的走偏了走偏了……
五霸冈上。
令狐冲见平一指因无力救治自己而死,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不想出了酒棚,发现偌大的五霸冈上只余他一人,顿时觉得自己如此孤立无援,如今竟连师傅师娘也弃他而去,心中更是凄凉无比。却听得一阵琴声传来,柔和悠扬,心情也随着这琴声而平复下来。
令狐冲认得这曲子正是《清心普善咒》,猜到八成是那绿竹巷的婆婆,便顺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
令狐冲为了让任盈盈服下老和尚给的药丸假装寻死,却因四肢无力当真跌入了山涧。“令狐少侠,你没事吧?”令狐冲听得出长辈的关心,想摇头说没事,却被水中的倒影惊了一惊。
“我还道绿竹翁年纪那么大、姑姑怕是更为年长,却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年轻漂亮。”盈盈见他已知情,索性也摘了纱帽:“是你一厢情愿叫我婆婆的,从绿竹巷起就开始啦。我一个女子行走江湖有诸多不便,还望令狐少侠包涵、不要怪我。”
令狐冲连忙摆手:“哎,姑娘你教我弹琴、又帮我调理内息,我感谢你还来不及,何谈怪你?不过我见你年纪似乎要比我小,让我叫你前辈岂不是被占了便宜?”
盈盈沉吟片刻,忽而微微一笑:“不如这样,你我也算一见如故,又是琴箫合鸣的知己,此刻又性命相托并肩同行,不如你我二人结为兄妹?”
令狐冲调笑:“有这般美丽的妹子倒是我令狐冲的荣幸。只是不知姑娘你如何称呼?”见对方沉吟片刻,寻思道:这姑娘身份可是有不可告人之处?方才那一番打斗,这姑娘武功甚是高强、又与少林交恶,难不成是甚么邪教中人?不过那都与我无关,这姑娘一直以来善待与我,既然答应要护送她一路,履行承诺便是。
这时那姑娘开口了:“好罢,我便说给你听。我姓‘任’,叫做‘盈盈’。”令狐冲正色道:“既如此,我日后便以妹子称呼任姑娘你啦。”
盈盈见他这样故作严肃不由扑哧一笑,使得原本就如花似玉的容貌更加动人:“那日后我便叫你冲哥。”二人相视而笑,在山涧边休息片刻便继续赶路。盈盈本想催促令狐冲快去少林修习内功心法,见令狐冲坚持要护送自己便也作罢。
盈盈先前只知令狐冲为人潇洒恣意,却不知他守信至此,为了维护自己竟不惜违背师命、带自己逃离,心中很是感动,也为令狐冲担心。见令狐冲忽然停下脚步靠在树上咳嗽,便上前扶住他,说道:“冲哥,你为我触怒你师父,日后可要怎么办?”
令狐伯心下也心烦这事儿,但还是出言宽慰道:“我已经被师父猜忌,便是再多两条罪状又如何?于理,我既答应你,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于情,你我已结为兄妹,我怎会让妹子你身陷险境。”
“是了,你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