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又长发又和服的了，不充分利用一下就太可惜了。”
被搂抱在怀的金在中感到手臂被坚硬的东西抵着，磕得生疼。
“把枪放下，好吗？”
“这么怕枪？你该不会是有童年阴影吧。”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在对上在中霎时苍白的脸色时被印证了。郑允浩立刻扔枪转移话题。
“你就保持这个样子，别让这个店里的摄像机拍到你的脸，出去的时候，大家都会认为你是女孩子，有人要追查的话也不容易找到你。我就好心再当一次绯闻男主角吧。”
“你有这么大义凛然吗？学校里的流言还不是你弄出来的！”
赌气归赌气，金在中还是将头埋在郑允浩的颈间，香气更为清晰，仿佛正蹑足走过一片花朵怒放的火光森林，带着不可置信的诚实。
那种花香，金在中死都不会忘。
“你从哪里跑过来的，穿成这样，戴着有家徽的尾戒，还擦了香水。”
郑允浩尴尬了一会，咽了下口水，说：“姐姐生日宴。”夹杂着气息的游走，嗓音倾向沙哑。
“很好闻。”
“……嗯，谢谢。”
郑允浩稍微调整了一下姿态，抱着金在中走出了溯源居。
第二十六章
郑允浩以确定安全为由，坚持送在中到家。
在中一进家门就直奔小卧室去了，留下郑允浩一人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物品陈放得杂乱无章，仿佛率性而为，相同功能的物品堆积在一起，但都各居其位，并没有紧致之感。
不一会，金在中就脱下了和服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套简洁的衣裤，递给郑允浩。“把你那身正装换下来吧，跟我这里风格不符。看上去影响视觉。”
“在中，”郑允浩没有接下衣物，而是拉拉在中的发尾，“还有一件事，你必须配合。”
“嗯？”
“你这样子应该有段时间了吧，别让其他人轻易认出你，所以，降低你的像素，你身上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先不说，至少该换个发型。”
金在中愣愣地看着允浩，眼中慢慢沁出委屈，像极了不被母亲理解的小孩。要他摘掉那些花不少心血淘回来的宝贝，以后怎么对得起镜子呀，除了一张脸，就剩下镜面空洞。
“有疑？”允浩料定他没驳回的底气。
在中摸摸自己后脑的头发，只得垂下来，将衣物丢在允浩手里后默默走向洗手间。再走出来时，在中的手链不见了，戒指不见了，微卷的发梢也不见了，他用毛巾擦着剪断后的头发，略长的斜刘海掩着额头，偶有几根贴着脸颊，眼睛在这沾着水汽的脸上熠熠生辉。他走到大镜子前，困惑地揉弄着自己的湿发。
郑允浩望着镜中的影像，什么也没说，缓缓地伸手扯开领带，光影浮闪过他那线条分明的脸庞，帅气而危险。
不久，在中终于从镜中察觉到郑允浩就立于自己身后。他一转身，对上了允浩的的视线。他的瞳孔渐渐浮上一层道不清的朦胧色泽，淡淡映着并不明朗的夜光，有一种遥远疏离的温度。
“怎么了，难得我这样子还不能过关？”
郑允浩尴尬地咳了一声，捏捏手中的衣物，立刻转身走开，“你用完了，该我了。”边说边关上洗手间的门。音调有些不稳……他在里面待了好一阵子，直到在中过来敲门。“喂，你该不会掉马桶里了吧？还爬得上来吗？”
郑允浩哗的一声拉开门，换好衣服走出来，越过在中，将精致的西装扔于一旁。简单的白衬衣和磨旧的牛仔裤就勾勒出一个卓尔不群的少年，甚至可以说是丰神俊朗。
在中跟过去，掌心向上摊开伸到允浩面前。
允浩低头，见那颗幽兰的宝石躺在对方手中。
“它应该是你的，拿着啊。”
“你是怎么约到黑熊的？”
“我真假参合着说要跟他一起对付你，我说自己是他老板的影子雇员……”
郑允浩盯着那颗“海伦之灵”思索了片刻，脸色顿时黑下来，声音也跟着拔高。
“这种谎话你也敢编？太乱来了。如果不是呢？”
“我虽然不能确定你是谁，但我敢推断你是哪一类。你的资质，你与黑熊的过节，我肯定你是七部的人，但以你的年龄，若是自己打下了一番天地，而且还活得好好的，那么有人在看到你时不会一脸平淡，好似从未听说过什么。”
“谁？给我说出来。”
“我认识的一个人，他是个信息商人，但看到你时，他的那张嘴没说半个有关你的传闻，可见黑熊对你的畏惧不会单纯是你本身的实力。”在中看着允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跟着越发感到委屈。他不过试图找回生活的平静，他碍着谁了？怎么一个个表现得像什么篓子都是自己捅出来似的。这样想来，在中的嗓门也不自觉地扩大了分贝。
“所以，我觉得你是二世祖的可能性更大。如此一来，我骗黑熊说他老板要杀你，黑熊自然会想到有关家族利益，他为什么不信？”
“可笑。你以为自己掌控一切了，我告诉你，你可以演戏演到我闯进来是因为……”郑允浩却突然刹车，硬生生地咽下后半句。
“说啊，因为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他的同盟呢，如果我跟他是商量好在人前演戏给别人看呢？这样一来，你不就只是颗棋子吗？今天晚上，你不就是在自杀吗？”
在中愣住了，思维上的较量，他始终未够火候，无奈地笑出了声：“猜中了，我幸；猜不中，我命。”
“胡闹。”
“我对于七部的意义不就是颗棋子吗！”在中猛地将钻石扔过去，气呼呼地坐在桌子前，将杂志翻得哗啦作响。
偶尔会听见几声物品位移的响动，但看不见郑允浩在自己身后干些什么。金在中扭动几下，让自己以最舒适的姿态固定在座椅上。右手机械地翻着书页，无心浏览。
“wuli在中生气啦～”
废话！还wuli，我呸！
金在中翻过一页杂志。
“消极情绪会滋生皱纹的。”
男人长皱纹那叫深度！你懂个屁！
哗啦又是一页。
“哎，你要我怎么解释啊，你根本就不清楚当时你有多危险，我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进门前还担心是来给你收尸的。想到你这么胡来，我当然生气了。你这是拿命开玩笑。”
“这么关心我？太感谢了。可我怎么看你都像是跑来杀黑熊灭口的。”
“黑熊那家伙，死一千次都够了。再说，我又不是没警告过他，他还想挑是非。”
“噢，什么原因他死一千次？”
“这个，不方便细说啦……”
“哼……”
“相信我啊……”
“一边儿去。”
“你脾气上来了还真固执……”
金在中索性放下书，从卧室抱来被枕在沙发上铺好。
“看着你还是帮了我的份上，里面的床让你睡。”
丢下这句，在中就躺下立志要昏睡过去。
允浩的声音忽而变调，带着些许叹气，像个苍老的武士在述说过往。“在中，我说过的，我是郑家的异类。是他们的伤疤。有些人和事不便让更多人知道。不知者，才能活得更好。我相信你能理解的。”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后，你不说的，我都不会去查；你不用再考虑要躲到其他地方，我会确保不会有人动你的，同样，也会保证张根锡的安全。”
在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枕角，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郑允浩知道他的胆怯。郑允浩知道他想逃走。
他恍然觉得刚才说话的不是东神里那个讨厌的家伙，而是许久不见的哥，他回来了，回来说要保护自己，就像儿时一样……
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的，身为一个王国的继承者，帕里斯生来就担负着应有的责任。但他却弃千万臣民不顾，弃百年基业不理，单纯冲动，目光短浅，意气用事，胡作非为。海伦也是一样，用自己的爱磨蚀了爱人的世界。这种不负责任的爱，这种用世间苍生陪葬的爱，有什么好流传的。
感觉到郑允浩安静了下来，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那个雨夜郑允浩的评语。自己居然能背得一字不差……
我在想些什么呀。
金在中摇摇头，将自己狠命揉进被子里，埋头睡了。
郑允浩看着在中那儿没了动静，就转身爬上了窗台。他盘腿坐在上面，在中的屋里有不少窗户，前后对称而至，有着绝佳的视觉。
城市的灯光被疏离地挡在暗影里，天际中银河淌过，照见这繁华中的静默。
之前下车时就发觉这楼房靠近郊区，屋前是首尔银光闪烁的繁华夜市，屋后是绕着烟雾的满山花林，这楼房仿佛一个媒介，连接着喧嚣与寂静。
跟着在中进了他位于楼顶的阁楼里，屋里漫着夏末的花香，后窗旁的树总是轻轻地摇动着。允浩猜测，从正门的不远处眺望这里，阁楼一定是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姿态翩然，仿佛蝶或飞鸟，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他当时便已开始幻想阁楼里的晨光与暮景。那时，山上只有一片微光和满地柔静，悄然一朵鲜花的怒放。花朵绽裂，花瓣舒展开来，群山缓慢后退；待到露出颤抖的花蕊，已是正午时分，屋内的光线加强不少；而当夜晚来临，花瓣微微收拢，一切朦胧，一切虚无，一切飘渺，幻化在烟雾之中，星光之下，月影之侧。
在中自然的翻身，带起窸窣声响。
郑允浩于光影中回头，望向沙发上的少年。右手搂着自己的左臂，身体蜷缩着，轮廓随着呼吸起伏，不时能看见睫毛微微颤动。
平和美好的睡颜。
允浩希望他今晚一夜无梦。不会如那个雨夜般，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不安地呼唤着那个似乎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哥哥。
允浩收回视线，望向了头上的一方星空。
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出类拔萃，却让众教师头痛不已。违纪单上的红人，打架斗殴，十桩事件中七八成有他郑允浩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