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顺只觉胸中一阵气闷,被她这番话给呛个正着:“咱家跟随殿下多年,可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殿下之事,殿下为何要无端猜疑咱家?”
“很简单,因为你的行踪实在太诡异,你每日徘徊在本王附近,连夜晚也不放过,不是监视,又是什么?”
这厮武功高得很,连她家爱妃都没有发现。这还是当年爱妃的师兄来王府时察觉到的,这才告诉了爱妃。若非如此,她岂不是被暗算了还糊里糊涂?
“那是——”李福顺又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下去。
“好了好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总之这酒里下了化功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四肢百骇软绵绵地,提不上劲来?”司徒景明得意洋洋:“想杀本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李福顺果然面色一变,身子晃了晃,歪向阑干:“殿下,你……你……”
司徒景明伸了个懒腰,喝完剩下的酒,向亭外走去:“收工收工,回房睡觉去咯。”
“殿下,你听我说啊——”李福顺情急之下,连敬称都顾不上了。
“不听不听~”司徒景明不耐地挥了挥手:“看在你服侍本王多年的份上,本王只是废去了你这身武功,没有取你的性命。影连城,你该感谢本王了。”
“影连城的确应该感谢殿下。”
耳旁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司徒景明下意识地向旁边闪过,就见寒光一闪,她原本的位置上已多了一排寒光闪闪的细针。
“暴雨梨花针?!”司徒景明脱口道。
“殿下好见识,竟认得这唐门第一暗器。”一个黑衣人缓缓自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没有蒙面,却是看过一次便会忘记的平常面容。
“你……你是何人?!”司徒景明似是害怕了,便挪动步子,向凉亭靠近。
黑衣人没有阻止,却慢慢地向她靠近:“好说,在下便是殿下口中那位‘影连城’。”
司徒景明瞪大了眼:“你是影连城,那李福顺又是谁?!”
黑衣人摇了摇头:“在下不知道李总管是谁,但至少,他决计不会是影连城。”
“影连城,你……你是来杀本王的?”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司徒景明一脸的惊恐,颤身道:“不、不要杀本王!本王有钱,很多钱,太子给你多少酬劳,本王便加倍地给你,你、你放过本王罢!”
“抱歉,暗影不事二主,亦绝不会背叛主上。主上要你死,你就必须死。”黑衣人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食中二指之间,夹着一片薄薄的利刃:“说起来,还要多谢殿下为我除了李总管这个威胁。这些日子在下潜伏在王府四周,若非李总管时时在殿下左右护卫,殿下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如今殿下替我化了他一身功力,倒省却在下的一番苦功了。”
“你——”司徒景明怒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本王么?只要本王大呼一声,王府侍卫便会在数息间赶到。你纵然武功高强,难道能敌得过强弓人海么?”
黑衣人这样的威胁早已听得腻了,声音里丝毫不带起伏:“殿下信不信,只需一瞬,在下便能取殿下头颅,并在侍卫赶到之前离去。”
司徒景明咽了口口水,慌叫道:“你、你别再过来了啊!再来我可要喊了!”
这蜀王……怎地一副要被非礼的表情?
黑衣人暗暗摇头,脚下却丝毫没停。
“别、别过来!”司徒景明似乎快要哭了:“救、救命啊!兰兰、爱妃,救命啊!”
此刻就是叫爹也没有用了。黑衣人缓缓举起了手,薄刃在月光下倒映出一片银光。
“爱妃,你来了!”司徒景明忽然面露喜色,喊道:“快攻他背后!”
黑衣人心中一紧,少不得将些许注意转到了身后。就在这时,凉亭之中轻哧一声,一颗石子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打在他手腕上。他手上吃痛,薄刃脱手落下。
司徒景明不要命似地朝前一扑,口中大喊道:“爱妃,救人呐!”却不虞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啃泥。
黑衣人哭笑不得,感到背后并没有人,便将注意转向了凉亭——那弹石子射落他兵器的,你道是谁?却正是“内力全失”的李总管李福顺!
“你?你没有吃下化功散?”黑衣人脑子有些不灵光了。
李福顺微笑道:“这酒可是纯正无比的竹叶青,哪里有什么化功散。便是有,殿下也要留给阁下这真正的‘影连城’的,又怎会赐给咱家?”
黑衣人究竟是出色刺客,很快便冷静下来,冷笑一声:“就算没有散功,阁下以为自己能阻得了我么?”
李福顺摇头道:“仅咱家一人,自然不成。”
黑衣人四处一看,确定以及肯定方圆之内,并无第三人在:“此地除了你我,更有何人?”
“还有本王呐!”随着声音而来的,是腿上的酸麻感,由小腿一路向上,直点到了胸前大穴,黑衣人顿时动弹不得。
司徒景明拍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见黑衣人正运功冲穴,她得意地道:“连城老兄,本王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劲了。本王这点穴手法可是经过专门改良,普通的法子,只会越冲越紧而已。”
笑话,不用特殊手法,如何点得住她那武功日高的妖孽爱妃?这一手点穴功夫她可是日日用夜夜用,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用。要说点穴,只怕天下不会有人比她更快,比她更精了。
“你们……”黑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栽在了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手里!
“为了把你引出来,咱们几个可筹划了好几天。”她探头一看,喜道:“爱妃爱妃,你来了。”
顾楼兰看了被点住了黑衣人一眼,赞许地点点头:“你们手脚倒快。”
“哪里,都是爱妃的功劳。”是你多年做靶子的功劳:“爱妃呐,外面那些刺客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顾楼兰口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那这只大的,该如何处置?”
“先关起来,慢慢审问。”顾楼兰冲着刺客微笑:“影先生不必忙着自尽,若你死了,我便让人传言出来,说此番刺客全军覆没,皆是你影先生倒戈的功劳。到时候,你那唯一的妹妹会有什么下场,可就难以预料了。”
黑衣人身子一抖,额上冷汗滚落下来。
“李总管,有劳你将他带到地牢去。”
李福顺应了一声,轻巧地提了黑衣人,便离开了花园。
顾楼兰上前两步,伸袖抹着司徒景明的面颊:“看你,弄得灰头土脸的。”
司徒景明与她也有多日未见,此时见了,便只顾着傻笑了。
在她面上轻扯一下,顾楼兰目光柔和地道:“走吧,咱们回房。”
被她拉着走开两步,司徒景明忽然回过神来,挣脱了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爱妃呐,本王与你不是已经分了房么?这要是一起回房,让旁人看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顾楼兰轻轻咬了咬牙,嫣然笑道:“殿下……这是打算回书房去睡了?”
“不错,长夜漫漫,正是读书的好时机。”司徒景明严肃地点点头。
顾楼兰笑得愈发灿烂:“殿下如此上进,妾身倍感欣慰。”
“哪里哪里,是爱妃教得好才是。”司徒景明自要谦虚一番。
“长夜漫漫,妾身就自行回房了。殿下彻夜苦读,也莫要忘了休息。他日有暇,妾身再向殿下请教个中心得。”她笑语盈盈。
司徒景明面色一僵:“是……”
见顾楼兰终于离去,司徒景明暗暗松了口气。
回房?那“一月在下”的赌约还在她头上压着呢,此时回房,岂不是引火自焚么?
不成,决计不成!
她得怎生想个法子,让爱妃改了赌约才是。
91
91、先见之明 。。。
“这是各地青楼传来的情报,请殿下过目。”
倚香楼中,香妈妈恭恭敬敬地捧了一叠信函,呈给司徒景明。
司徒景明随手取了几封,拆开蜂蜡,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看来这李家数百年间经营的势力,倒也不容小觑。”司徒景明对着一封信直皱眉:“这各道各州,至少有两成是听命于李氏皇族……这也相当不容易了。司徒承基利用储君之位大肆揽权,只说这地方,便有三成半的势力是依附太子的。余下的四成半中,一成是雷打不动的中立派,一成还在观望,只有两成半是反对太子独裁的。”
香妈妈笑道:“殿下也说了,两成已是不易,两成半,却又更加不易。”
“可这两成半之中,又有多少是真心支持本王的呢?”司徒景明扬了扬手中信函:“他们无非是不满自身现状,想要过一把扶持新君的瘾,好趁着拥立之功,爬上高位。本王若过分依赖他们,只会失了身段,沦为傀儡,这又与此刻何异?”
“然而皇后娘娘当年也为殿下留了不少暗着,这两成半中,至少有一成,是可以信任的。”
司徒景明微微一笑:“本王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本王那大皇兄虽然势力遍布朝野,却没有多少心腹在军中。龙武大将军张既是中立派,将来内乱,他不会偏帮哪方;龙牙军大统领是父皇亲信,自然也不会为他卖命;而北关军……也算是中立。仔细想来,他这堂堂太子,竟无兵可用,他日战火一燃,他岂不是要焦头烂额?也难怪他处心积虑要拉拢军方将领,还让苏黎做了龙牙军副统领。”
听她说到司徒承基,香妈妈娇躯微颤,神色有些不自然:“而皇后娘娘为殿下留下的这些人,无一不是手握各地兵权,振臂一呼,随时便可为殿下组织一支军队。”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了平静:“娘娘在时,对军方将领多有恩惠,当真打起来,只怕还是向着殿下的多一些。”
“本王有些不解……”司徒景明扬眉道:“母后当年所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何本王感到,本王走到今天这一步,都在母后的预料之中呢?”
香妈妈强笑道:“殿下多虑了,皇后娘娘既非仙神,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