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箫用力一拉,将她拉上了马背,坐到了自己身前,双手扯紧了缰绳,辨清了方向,双腿一夹马腹,带着迦叶心朝着深林营地跑去。
依稀间,只听见迦叶心幽幽附耳道:“箫,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了……”
云晚箫心头一阵错愕,茫茫然望着前路,百感交集,只叹天下女子何苦活得如此卑微?紧了紧缰绳,云晚箫轻叹了一声,没有应声迦叶心的话,默然继续策马驰骋。
黎明之时,云晚箫带着迦叶心终于回到了军营。
先锋主将凭白消失了一日一夜,早就让军营中的大唐将士军心大摇,如今瞧见了云晚箫竟然带了一名陌生女子回来,更是低下纷纷议论。
这孱弱将军究竟知不知道行军之道?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舍弃这三千将士不顾!
“将军,你可算是舍得回来了。”营中不知是谁,忍不住心底的憋气,终究开了口。
云晚箫不紧不慢地从马上跳下,小心接下迦叶心,抬手指向了自己的中军营帐,“迦叶姑娘,你先自行进去休息,我这里,还要处理些事。”
“你……原来是……”迦叶心有些惊愕地看着云晚箫,这一刻终于明白云晚箫的身份原来是大唐的将军,一颗心不禁又揪了起来。
云晚箫坦然道:“我是大唐云麾将军云晚箫,也是想快些结束这场战争的大唐普通人。”
众将士听到“结束战争”四个字,有些激动地将云晚箫围了起来——谁想血战沙场?谁不想早些回家团聚?
云晚箫凌厉的眸光一扫身边的三千将士,凛声道:“你们若是还信我云晚箫,后面就按我的来,我保证大家都能安然回乡。”
“若是你做不到呢?”
“黄泉路上,也算我云晚箫一人!”
云晚箫答得干脆,只觉得心口烧得厉害,如今局势再也不容她多想多谋,唯有用迦叶心的身份,赌上一赌!
三千将士彼此看了看,他们都知道这次随云晚箫来此,是九死一生的绝地突袭,如今云晚箫既然敢放话愿意与他们同死,为何不信这个先锋将军一次,图个安然回乡?
“请将军吩咐!”方才质问云晚箫的那名将士当先抱拳请令。
云晚箫亲手扶起这名将士,拍了拍将士的肩头,笑道:“我突然想喝酒,你可敢同本将喝一碗?”
将士吃惊地看着云晚箫,“将军?”
“当做提前庆祝凯旋。”云晚箫的笑意复杂,却让人觉得无比坚定,“犒劳三千将士,这酒可得不少,你们谁知道哪里的酒多?”
“我……我知道!”一员瘦瘦的小将站出来低声说道。
云晚箫轻笑一声,“那由你带着一百兄弟弄些酒来,我们今日喝饱了,再战吐蕃!”
“诺!”小将笑嘻嘻地点头领命。
云晚箫笑然瞧着身边的迦叶心,“庆功酒已有着落,这关键的一步,可就看你的了。”
“我?”迦叶心看了看云晚箫,再看了看这营中好奇的三千唐军将士,“我能做什么?”
“自古流言猛于虎,攻城先攻心。”云晚箫含笑点头,“你若想从头再活一次,自然该死一次。”
“你!”迦叶心骇然后退,不敢相信地看着云晚箫,“你想杀我?”
云晚箫脸上笑意不减,却不再那么冰凉,“你若不死,如何为自己族人解危?”顿了一下,云晚箫回头看着三千大唐将士,“这些将士又如何安然返乡?”
“将军的意思是?”
“三人成虎,自古有之。”云晚箫深吸了一口气,轻咳了两声,“我只赌一赌,吐蕃王在不在意自己的声名?”
“你……”迦叶心忽然不懂这个中原将军的心思,究竟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
“你只要告诉我,如何证明一具尸体是你?”云晚箫沉声问道。
迦叶心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云晚箫,“你不是想杀我?”
“大唐将士剑下,不该有女子鲜血,所以你死不了。”云晚箫冷冷一笑,挥手道,“照计划拔营,不妨也让吐蕃人瞧一瞧,我们大唐将士胆识过人,敢在死地与敌共饮同醉!”顿了顿,云晚箫凛凛道,“所以这酒,可要越烈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一仗,长凝必须写,所以各位等待小云云小玉玉团圆的,不要急哦~
☆、52第五十一章.醉战风驰电掣中
长安的天明;也是战场的天明。
吐蕃军在阿禄的指挥下,拔营速进;矛头直指兴州城——三路大军会师处,只要攻势完成,拿下长安不过半月的功夫。
只是;唯一的变数就是在中军行军必经之地;野狼谷。
这是一条横贯南北三里远的狭长山谷;两壁山石光滑;即便是攀岩好手;也难怕到两侧山壁之上。所以阿禄不惧唐军占据高地;突袭他亲自带的三万大军;恰恰相反;阿禄还期待唐军出现突袭。
这样明摆有利突袭的险地;若是唐军不牢牢抓住,这大唐江山迟早会成吐蕃的囊中物。
阿禄阴沉地笑了笑,这一点,已经在他意料之中。他在马背上往前看了看走在最前方的铁甲盾兵,每一个吐蕃将士的肩甲上都加了两个宛若刺猬皮的铁壳,淡淡地透着青绿色,那是淬了毒的铁刺罩。
既然唐军不能占据最有利的岩上,唯一能设伏的地方,便是这野狼谷的出口。
把最毒,防御最高的将士放在队伍最前方,无论唐军用什么法子突袭,也注定是飞蛾扑火,来一个,死一个。
等唐军军势大乱,阿禄安排在中军的吐蕃骑兵自然会奔袭而出,将唐军的突袭撕个粉碎,剩下的后军弓箭手便能挨个消灭零散的唐军,大破唐军突袭攻势。
此时此刻,阿禄怕的不是唐军突袭,而是唐军不突袭。
“将军,你闻,这是什么味道?”副将嗅了嗅风中的异味,隐隐觉得不安。
“好烈的酒味!可是这酒怎么闻起来怪怪的?”另外一员副将不敢相信地说出了猜想,这个山谷怎么会有酒味?
阿禄大手一抬,下令大军停止行军,俯身看了看山谷中尚未干燥的泥石,冷冷笑道:“唐军若是想用火攻,只怕这场火要烧起来,可不容易。”顿了顿,阿禄从身边近卫手上拿过了自己的兵器长戟,挥戟指向野狼谷出口,“全军加速穿谷,本帅倒是要看看,唐军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得令!”
吐蕃大军齐声大喝,山壁震荡,声势震天,好似一股汹涌的洪水,顷刻间要冲出山谷尽头,吞没山谷外的一切。
“将士们,干!”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山谷外响起,只听风中传来弓矢破空之声,数百支带着火焰的飞箭便朝着吐蕃前军铁盾将士的脚下射来。
“好酒!”
山谷之外,白马将军云晚箫凛凛掷壶,却不是将酒壶砸到脚下,而是将酒壶朝着山谷中抛去。
听她一声令下,三千大唐将士纷纷效仿。
酒汁飞溅,沾到了吐蕃前军脚下零星的火焰,瞬间撩起一片星火,惊慑了即将出谷的盾兵,忙不迭地用脚踩踏燃火之处。
吐蕃冲势暂缓,那些酒壶燃起的零星火焰无法在湿滑的泥上窜起大火,只需一刻,定能被盾兵踩灭。
云晚箫要的就是这一刻的凌乱,只见她扬手一挥,百名壮实的大唐将士将十桶混了烈酒的杂油推了过来。
“也该给这些吐蕃人加点油水了!”云晚箫点头示意身侧二十名骑兵,只见他们每两人人共拉一个油桶,策马拖着油桶往山谷口冲去。
“刺!”
云晚箫看到位置差不多了,便远远下令大喝,二十名唐军骑兵闻声松开了滚动的油桶,抄起马侧的长枪,对准油桶狠狠地一刺,捅破了油桶,汩汩地流出杂油来。
杂油染上火星,滋啦啦地猛烈燃烧起来,即便是地上湿滑不堪,只要是杂油流经之地,总是能窜起高高的火焰,将吐蕃盾兵牢牢地困在山谷谷口的火焰之中。
“啊——!”吐蕃将士凄厉地嘶喊,走在前面的一面解开被烧得滚烫的铁甲、丢开手中烫手的铁盾,一面往谷口冲出,走在后面的连连后退,逼得吐蕃军队不得不往后缓缓退行。
“放箭!”云晚箫下令弓箭手挽弓射敌,即便是不能重创敌军,也要磨一磨敌军的锐气!
当先冲出的吐蕃盾兵因为丢弃了铁甲铁盾,失去了防御的兵甲,在唐军弓箭之下,不过是一群丢了刺壳的刺猬,只能一一惨死唐军弓矢之下。
阿禄不敢相信唐军会用这样的法子突袭,看着前方盾兵不顾一切地倒涌回来,骑兵要躲避盾兵肩甲上的淬毒铁刺,不得不勒马往后退行。
骑兵本来退行就快,队伍后的弓箭手有些来不及转向,便被马蹄踩倒,这瞬片刻的功夫,便有不少将士因乱受伤,丢了方才的凶悍气势。
云晚箫瞧见冲出来的盾兵已被射杀得差不多,这突袭的第一步已得手,不可再贪战,于是下令全军速速退入山谷外的野林,等待这些吐蕃军离开野狼谷,进行再次偷袭。
一击得手,唐军将士无一不欢欣鼓舞,对此刻白马上的冷静孱弱将军刮目相看——跟着云将军打仗,必定能安然回乡!
越是思念家人,就越想早些回乡,就更想快些结束这场战争,领了赏赐,荣归故里。
有了这一份坚定活下来的信念,三千唐军将士越发士气高昂,依着云晚箫的计策,全部退入了野林之中。
阿禄怎能接受这样溃退的结果?当下长戟挑翻一名骑兵下马,长戟刺入那人喉咙的瞬间,他在马背上厉声喝道:“谁敢再退一步……本帅马上要了他的狗命!”
骑兵的惨呼声震慑了溃退的吐蕃将士,只见他们惊惶不已地停在了原地,却下意识地远离阿禄一步,生怕成为下一个被主帅拿来杀鸡儆猴的倒霉者。
“重整军势……盾兵让道……骑兵给本帅冲出去!”阿禄怒喝下令,沙哑的声音让人觉得此刻的他好像是地狱修罗,满身的杀气让人不得不惧。
吐蕃将士也算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在阿禄的震慑之下,不出一刻,便整顿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