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费力地抬起头摸摸她的小脑瓜,“恨不恨那匹马?”
“主人?”罗浮仙不懂叶英此话何意,停下了正在翻找纱布的手。
叶琦菲一呆,随之想了想,毅然摇头,“不,是我不对,我不贪玩它就不会受惊。”
叶英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浅笑,“好孩子。”遇事敢于担当,勇于面对,不推诿,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道。
出门求医的李承恩下山来到镇子上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看不懂罗浮仙画的东西。
以前看的图精简细致,不像眼前这张鬼画符……等等,以前的图?李承恩闭了闭眼,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乱如麻。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他,李承恩回过头一看,是个年纪轻轻正气凛然的小捕快。
“需要帮忙么?”小捕快认真地问,“我看兄台站在这里好久了。”
李承恩把手里的纸递给他,“我找这里……”
小捕快凑过来瞧了瞧,也呈现出与李承恩一模一样的茫然,路过的老百姓见他俩怪怪的,无不纷纷绕道。
“师兄!”从小巷子里出来的俏丽女子给那小捕快打招呼。
小捕快如见救星,“小孟,你来看这张图画的是哪里呀?”
“哦,这不就是隔壁街那间医馆嘛。”萧孟随手一指。
“你怎么晓得?”小捕快不明所以道。
萧孟翻翻白眼,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把那张图颠倒过来,“拜托,师兄你跟他拿反了好不好?”
李承恩是心急如焚,罗浮仙怎么给他的,他怎么握着,洛风随他的角度去看,自然也是反的,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不过……”萧孟托着下巴啧啧道:“你现在去也没用,镇上的大夫都到恶人帮总舵去了。”
洛捕快一听当即抽剑,“岂有此理!简直无视王法——”
王法?在这小小的镇子上,竟有这么一板一眼的执法者,李承恩又是欣慰又是意外,“但在下急需求医。”
“师兄,生气也没用啊。”萧孟叹口气,“恶人帮少主又发疯了,他们王帮主是花重金请的大夫,衙门也不好干涉。”
“就没有其他人了么?”李承恩开始考虑要不要出镇到外面找大夫,但那么样一来一去太过耗时,会影响叶英的腿脚之伤。
“要不然——”
萧孟一眼看穿他师兄的心思,哀嚎道:“不是吧,师兄,裴元他是仵作诶。”
“什么?”李承恩也瞪起眼。
洛捕快咽了口口水,虽有点不好意思,依然忍不住为对方辩驳,“那人虽然现在成了仵作,但他以前是不折不扣的杏林医者。”
现在,不医活人……专为冤死之人说话。
“那麻烦这位兄弟带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人家说了,仵作以前从医,处理一下叶英的伤,应是不成问题,他不说,那些书院的人也不会知情。
洛捕快面露难色,“萧孟,要不你带他去吧,我——”
萧孟无奈地摇摇头,“好了,我晓得啦,他那里你去不得。”
“有劳姑娘。”李承恩是不大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有人肯带他找那位仵作就行。
李承恩与萧孟前脚一走,洛捕快后脚就遇到镇上浩气与恶人两大帮在斗殴,他剑锋一扫,忍无可忍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做什么,把兵器放下!”
帮派里不少是亡命之徒,怎么肯听他的,不仅没收手还将捕快团团包围。
“无药可救——”洛捕快身形一转,似凌云鹤舞,以剑气逼退他们数丈,“敬酒不吃吃罚酒,现下你们谁也走不了!”
“哈哈哈,这捕快愣头愣脑真会说大话。”
“就是就是……他一个人面对咱们两大帮会,还敢大放厥词,若不给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咱们怕了。”
“上呀——”
“冲啊——”
老百姓吓得东奔西逃,两大帮的人暂时放下长久以来的成见,有志一同与洛捕快短兵相接,刀剑棍棒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起初,洛捕快闪转腾挪,如行云流水,打了许久,双拳难敌四手,体力渐有不支,一招一式捉襟见肘。
忽有刹那,一人探向洛捕快之空门,这下若是躲闪不及被他们暗算,非受重伤不可。好在不知哪里冒出一杆枪,上去把偷袭洛捕快的人挑翻在地!两大帮往后瞅去,来人骑在一匹骏马之上,不怒自威,谁也摸不清他的路数。
两大帮的人莫名惶恐,大喝道:“风紧扯呼!”
“休走——”洛捕快还想抓几个小喽啰回衙门,问他们最近到底在瞎折腾什么,被横在眼前的长枪挡住去路。
“穷寇莫追。”英姿不凡的男子滚鞍下马,“小捕快,可否请你领路,带我到天宝镇的衙门?”
洛捕快瞅他一身派头不俗,喃喃道:“阁下是……”
男子抱腕当胸:“在下杨宁,初来贵宝地,是想一寻故人之后。”
“杨宁”两字如雷贯耳,那不是名震黑白两道的天枪将么?洛捕快定定神,心知人家骁勇善战官居要职,既然微服到此就是不想张扬,于是,悄声问:“那人也在公门任职?”
“嗯……大概吧。”杨宁好不感慨,“分别多年,我也不知对方的现状如何。”
“阁下不如告诉我此人大名。”洛捕快古道热肠道:“我帮你找一找。”
“此人唤刘——”话音未落,杨宁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大街拐角有三人往郊外方向行去,其中一人的背影很是熟稔,顿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英国公!”甚至情急之下连马都忘了骑,一路在后面穷追不舍。
那三人纵马绝尘,显然比杨宁要快,不多会儿消失在视线里。
“是他,是英国公,一定不会错。”杨宁攥着拳,一字一顿道:“没想到此生我还能再见到李大哥,太好了,他并没有死。”
“英国公。”洛风晓得方才三人之中,一者萧孟,一者裴元,他们都没可能是什么英国公,只有来天宝镇找大夫那个男人最有可能!等等,是那个出身乡野却天纵英才的英国公?民间有关他的八卦可多了……
“年前,英国公亲率五营精锐护驾远征,归来时,受到一群奸臣贼子伏击,虽拼死保得圣上还朝,他却一直下落不明。”杨宁激动得嗓音发颤,“想不到,我能在这里找到他……这太好了,你可知刚才与他们在一起的几个人都是什么来头?”
“知道。”还是他牵的线。
“那你可知他们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洛风只知李承恩要找大夫,裴元既跟他们去了,多半是无事,“不过等他们回来就晓得了,阁下可随我先到衙门。”
“你确定他们会回来?”杨宁不大放心。
“至少其中两个一定会回来。”洛风笃定道:“问他们便知晓阁下要找的人在哪里。”明儿是发俸禄的日子,不管是萧孟,还是裴元,都不会错过。
“那还好……”杨宁松口气,忍不住低笑,“别阁下阁下了,文绉绉不适合我,小捕快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洛风,廿六。”
“啊,那你比我还大两岁。”杨宁挑挑眉,“这样,我唤你洛兄,你喊我杨兄弟。”
“这不大好吧——”小捕快与大将军称兄道弟?
“出门在外不拘小节。”杨宁拍拍他的肩,“若是我要见的故人之后,也跟洛兄这样好相处,便省心了。”
“你适才说到一半,那人叫什么?”
“叫‘刘梦阳’,据说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杨宁一吹口哨,爱马甩着蹄子朝他奔来。
洛风呆了呆。
杨宁浑然未觉,边走边道:“家父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他义兄一面,不过,也是他放不下前尘纠葛……总之,他得知义兄死了,就让我好生照顾他义兄的孩子,可惜,近年南疆战事吃紧,我始终不得空出来,时至今日,才跟陛下请下长假。”
洛风睁大双眼,“杨兄弟,你确定是刘梦阳?”
“是啊。”杨宁茫然地点头,“我这里还有生辰八字为证,有什么不对?”
“没——没什么——”洛风的内心如潮汹涌,“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找刘梦阳。”
“咦,真的?”杨宁喜上眉梢。
“据我所知,天宝镇只有一个‘刘梦阳’。”洛风心里七上八下地在前带路,“这边请。”
深觉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杨宁跟在后面,暗自盘算要怎么把英国公请回朝,毕竟,李承恩不在则三军上下不安,他是大伙的主心骨啊。
“梦阳——”洛风穿街过巷,停在一座牌楼下,朝二楼倚窗之人喊,“有人找你。”
听到他的呼唤,楼下与楼上的两个人,目光不约而同相触。
杨宁心头一跳,没想到如此纤细的人竟也穿了身捕快衣,不知他面对那些江洋大盗、流氓地痞,吃得消吗?洛风等刘梦阳下来,上前低语几句,那人抬眼看看杨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极为怪异。
杨宁笑呵呵走近他们。
尚未开口,他便被一张古旧的纸笺掩了唇,刘梦阳一瞬不瞬瞅着杨宁,淡淡道:“知不知道你晚了几年?”
杨宁揭下纸笺,尴尬道:“这——杨某之前是——”
“那些都是托词。”刘梦阳转过身,“既然来了,三日内,你倒插门吧。”
什么?杨宁张开的嘴唇险些合不上,“洛兄……我……没听错吧?”
洛风同情地瞅着他,“没有。”
“你一个大男人我倒插劳什子门啊?”杨宁几乎是亦步亦趋。
刘梦阳猛一回头,“我哪里像男人了?”
“还玩?!”杨宁火大了,“你爹二十多年前男扮女装骗了我爹,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骗我,很好玩吗?”
然后……又一次没有然后了。
洛风捂住脸,不知如何直视眼前一幕——刘梦阳一怒之下抓着杨宁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虽比不得寻常女子的软玉温香,掌心下的柔软却骗不了人,杨宁一动也不能动,任由她脸颊浮现一抹红晕,眼底却含着委屈的雾水,瞪视自己。
“我爹男扮女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