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令狐冲心甘情愿与自己回去,此事实属不易;既然如此,倒不如连剑带鞘猛击下去将人打昏,然后要把人带走也容易得多。就算令狐冲醒来着恼,总归人已经回去了,再气也只能认了。
这个计划自然是极好的;但林平之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见令狐冲向前一跪、栽倒在地。林平之大惊,忙放下剑,抢步上前去扶对方,却见对方面如金纸、苍白得骇人,胸前衣服也早已被鲜血浸透!
原来正如令狐冲猜测的,岳不群那一掌的确给他脏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一路走过来,令狐冲都觉得喉中在向上涌血。他之所以不回头、又将咳嗽的声音压下去,就是因为不想林平之觉察。
林平之是瞧在眼里,痛在心里,忙将对方嘴角的血擦拭干净:“大师兄,你都伤成了这样子,还逞甚么强?”令狐冲终于再忍不住、大力咳嗽起来,待将淤血吐出,方道:“我虽然惜命如金,却也不能丢了这口气。我令狐冲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回头去求他。”
林平之知道令狐冲口中的“他”正是岳不群。原本岳不群在林平之家破人亡之际收他为徒,一直以来都是林平之最最感激和崇敬的人。但如今林平之看着令狐冲的惨状,对岳不群也生出几分埋怨来,只觉得师父即使是气急了,也不该下这么狠的手。
正想着,忽闻令狐冲开口道:“若我死了,可否烦劳你将我的仇一并报了?”
这话里已然有了临终遗言的意思,让林平之烦躁起来;心中明明担心对方担心得要死,话说出口却是极漠然的口吻:“我林家灭门之仇尚未得报,你的仇家又没留下线索,师弟我哪里有精力顾及你的事?你若想报仇,就赶紧让自己好起来罢。”
令狐冲见对方明显是在赌气的模样,反倒是笑出了声来:“我的伤势,我清楚得很。我怕是……不成的了……”一句话不曾说完,已然昏厥过去。
绝不能让大师兄死在这里。纵然心急如焚,林平之脑中却是异常的条理清晰。将对方翻过身来、让对方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伸出右掌放在令狐冲后心,试图驱动真气为对方疗伤。
“别碰他。”
尾音尚未消逝,林平之便觉手上一轻,原本搂在胸前的人已被另一个人抱在了怀里。只听那人语气平缓、不紧不慢道:“你功力太浅,内息和这小子又不是一路。若是贸然为其疗伤,只能火上浇油。”
这是林平之第三次见到这陌生人。不同于前两次的一身黑袍、威压摄人,今次这男人穿了一袭白衣,虽然周身依旧冰冷,却也没有先前那般怕人。但是林平之对这人却不能不防;慢慢站起身来,右手握上剑柄,林平之朗声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缓缓道出八个字:“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东方不败说话声音极轻,但这话的分量却是极重了。与林平之见过的所有“掌门”不同,东方不败只是神色淡然地站在那里,便已透出一股威严;这威严似是已在长期的权力熏陶中渗入骨髓,给旁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纵然令狐冲与魔教教主交情甚笃很令人震惊,林平之却也没有心思管这事了:“我二人乃是同门,皆是修习华山派的内功心法,我如何救不得他?我师兄自有我来照顾,无需阁下操心。”看着东方不败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是戒备。
在知道此人身份之前,林平之就不待见对方;如今知道对方是魔教之首,就更不待见了——这个人会带走大师兄的。
尽管令狐冲心里藏了许多秘密,但他与林平之一同修行之时,也无意地透露过一些自己将来的打算。因而林平之已经知道,令狐冲毕生所求无非两样,即是武学与逍遥自在。
昔日岳不群对弟子们说过,东方不败武功之高深,即便众门派掌门合力战其一人亦是毫无必胜把握,遑论魔教中成千上万的教众了。而且日月神教的壮大并非基于掠夺抢劫、而是基于经营产业,镖局、赌场、妓院、酒楼无所不有,其实力可称武林中最为雄厚……在林平之看来,以令狐冲的性子与习武天分,若入日月神教简直是如鱼得水。正因如此,才由不得他不忧心。
东方不败剑眉微皱、冷哼一声,语气中不无嘲讽之意:“你不是奉了师命监视他么,哪里会尽心尽力照顾他?这小子早应允要加入神教,如今本座要带他走,有何不可。”
东方不败对正教之人并非一味的唾弃,只是瞧不起如岳不群、左冷禅一般的道貌岸然之人罢了。对方证、冲虚这样与世无争的刚直前辈,他也是有几分尊敬的;至于那些硬气、颇具傲骨的后辈,更是他极欣赏的一类人。但也许是林平之看向自己的眼神令他讨厌,对这个有骨气的少年东方不败实在没甚么好感。
跟踪之事被对方道出,林平之脸上不禁一热;然而不过片刻他便抽了剑,厉声道:“把大师兄还给我!”
从前林平之与令狐冲一同修剑之时,令狐冲一再告诫他,若无必胜把握,则绝不可冲动涉险;林平之心心念念着灭门之仇,对这话也是深以为然。但他听东方不败说要带令狐冲离去,再顾不得那许多。
见对方如此,东方不败反倒是微笑了:“本座还道你二人是如何的兄弟情深。原来,你喜欢他。”东方不败自然懂得林平之的心情;他前世对杨莲亭也曾有这般强烈的占有欲。然而前世的他,自宫后心性举止皆变得女子化,对杨莲亭是百依百顺;如今林平之看令狐冲的眼神,与自己那时看杨莲亭却是大不相同……若这小子知道自己爱护的师弟想要将他压在身下,说不得会直接气死。
“那又怎样。”林平之索性大方地承认;缓缓上前几步,忽然跃起、疾刺三剑。
若与华山派众弟子相比,林平之的剑法自然不弱;但其武功与东方不败相比,却是云泥之别。只见东方不败姿势丝毫不变,身形却忽然移向一旁躲了开去。而后腾出右手,拍向身侧大树;出的看似是虚掌,然而那树干却“咔嚓”一声断裂、倒向一旁。击出这一掌,东方不败便收回手去、恢复到双手抱着令狐冲的姿势,说道:“本座看在这小子面上不杀你。你若惜命,就好自为之罢。”
林平之见了对方这一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来。能够在眨眼之间移形幻影的轻功,已经是匪夷所思;而东方不败那一掌看起来轻飘飘的、根本不曾用上内劲,却能以手断树——若对方用上内力,却不知会是何种光景。对方的确是没动杀念;否则,只需在自己身上拍上那么一掌,自己必定难逃生天。
纵使不甘心,林平之还是收了剑,沉声道:“晚辈是奉家师之命带大师兄回华山派。大师兄与家师生了一些误会,若前辈带大师兄离去更会火上浇油。愿前辈体谅则个。”
东方不败没注意听林平之说了甚么;只因他注意到令狐冲轻轻蹙起的眉头,显然是被自己方才的动作牵动了伤处。总归林平之对他构不成甚么威胁,东方不败便抬起手来探查对方的伤势;待手指轻轻压上令狐冲胸口之时,杀意忽然暴涨:“他身上这一掌是岳不群打的罢?”
对方身上暴起的杀气林平之也感觉到了,当即暗自戒备,以防对方突然发难:“是。昨夜家师与大师兄发生了争吵,一时气急下了重手……如今师父亦是十分后悔。”
东方不败闻言,冷笑道:“后悔?你可知他击出这一掌,目的就是要这小子去死?”若不是他临时起了细查令狐冲伤势的心思,便不会发现对方的肋骨已经断了三根。被断裂的骨头刺伤内脏是极痛苦的事,令狐冲又一路快步前行,内里不知给伤到了何种地步,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下一口气来。
东方不败再不与林平之多言,运起凌波微步,径直带令狐冲离去。
林平之一直紧盯着东方不败,对方身形甫一移动他便有所察觉,当即喝道:“东方不败,你把我师兄留下!”回音未消,林中却只剩林平之一人;急追几步,哪里还看得到东方不败与令狐冲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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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真是美(zao)好(gao)的见面啊╮(╯▽╰)╭
唉,林湿地也不能总是那样单纯正直啊,总得给点刺激变得腹黑强势起来才行呢~~顺便,接下来很多章都是教主与大湿胸之间的事了
少林
此处是历代少林寺方丈静修的禅院。这禅院坐落在少室山的僻静之处,院落之中,除了松涛之声,便只能闻得扫地的沙沙声。
负责打扫的小沙弥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无意间抬起头来却见一陌生男子怀抱一人走进了院落,当即惊得掉落了扫帚:这人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就进来了?立时喝问:“何人擅闯?”
那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只一个眼神,便让那小沙弥受了不浅的惊吓——这人简直是用看死物的眼神来看自己!然而,见陌生人径直向方丈打坐的禅院走去,小沙弥生怕对方欲对方丈不利,便以扫帚代棍向其肩部大力击下。
这不速之客不曾回头,只是撤了原本抱着怀中之人的右掌、向后轻轻拍出。在小沙弥眼中,只觉对方掌势飘忽,根本没有半点力道可言;然而下一刻他便被一阵大力推开几丈,落地之时已然气绝。
对于主动上门找死之人,东方不败从不曾有过半点心软;如今他虽杀了一人却依旧面色如常,就仿佛死在掌下的是蝼蚁一般。只有在看到怀中之人蹙了蹙眉时,东方不败眼中才有了一丝波动,伏向对方耳边道:“怎么,很疼?”
令狐冲于半梦半醒之中听见有人问话,下意识地道了句:“没事……我死不了。”东方不败自然是清楚令狐冲伤势的,听了对方的应答,不免有点哭笑不得,轻声说道:“你这小子明明已是处在垂危之际,居然还这么嘴硬。偶尔示弱一次,又有甚么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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