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挺相信我。”东方不败轻笑一声:“先前华山派发生了大变故,如今是气宗主掌华山。我见你习武时间不长、内息尚且不稳,若投入华山门下对你内功修为也是大有好处。不过,那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是个……”说到此处,便改了口:“罢了,你是习武之才,想必他会用心栽培的。”
东方不败不论前世今生,对岳不群那“君子剑”的称号都是嗤之以鼻。前世便是这个时候,华山派一夜之间折损了数十位高手,元气大伤。江湖中均道其中缘由乃是疫病;只是这传言不过是托辞罢了。他前一世谋划篡权之时眼线遍布大江南北,当时便已知道华山派之灾是门派内部气宗剑宗两派相争、自相残杀所致。
前世东方不败才夺了权不久便闭关修炼《葵花宝典》,此后两耳不闻江湖事,倒也不了解之后华山派掌门言行何如。但只看气宗剑宗之争的结果,岳不群能在这惨烈争斗中存活不说、最后还做了掌门,可见此人必然是有些心计手段的。所谓物极必反,一个工于心计之人却给江湖中人留下正直、谦逊的印象,那不是伪君子是甚么?
但是他眼见这孩子已决心意,便不想说些丧气话给对方听。“我伤势已大好,今日便会离去。这几日我也见过你和邻里相处;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我若在此久留,怕是会给你造成困扰罢。”
东方不败顿了片刻,复沉吟道:“你虽是个孩童,言行举止却是成熟得很,对于世事的见解与我亦有几分相似。这样罢,这串珠子我一直戴着,现在我将它送与你,若有一天你需要我帮忙,便带着它来黑木崖找我——也算是回报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说着,便将腕上的珠串褪了下来、递向令狐冲。
我若入了华山派再去寻你,那才真是惹了大麻烦……然而对令狐冲来说,东方不败身上的霸气浑然天成,就仿佛他的话便是命令一般;尽管令狐冲心有抗拒,却还是不得不应下。接过了那串珠子,令狐冲便寻思道:这人虽是性子古怪、喜怒无常,待自己却是不错,也不以长辈自居;他既给了自己些许恩惠,自己也该回报对方一番。于是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
那是块玉玦。先前令狐冲于父母被杀之时,在尸首旁寻到了此物;不少人家都是以玉器作为传家之物,因而虽然寻常百姓家少有这样的东西,他也不觉得疑惑。这些日子,他一直将这玉玦带在身边;此刻想着自己应该“投桃报李”,便将那玉玦解下,向东方不败递了过去:“这是晚辈父母留下来的,晚辈便以此作为信物罢。”
东方不败并未接过,只是回头看了看这房间,才慢慢说道:“我见你家中贫寒,这玉对你来说该是极贵重的,我如何要得?”令狐冲微微一笑:“不打紧的。更何况前辈若接了此物,也是应承了晚辈一个承诺。若晚辈有天犯下大错被逐出师门、走投无路之时,说不得会去投奔您。到时候,您可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东方不败冷冷道:“你把我当做甚么人了?我既答应日后助你一把,就绝不会食言。”便也将那玉玦接了过去,而后站起身来。
令狐冲这些日子与东方不败相处虽是小心拘谨,却也得益了不少;此刻知对方要离去,便生出几丝不舍来。然而他素来在感情方面淡漠,心里只惆怅了一瞬,便恢复了平静。见外面的雨并无停歇的迹象,便去取了把油纸伞来:“前辈,雨天路滑,您多加小心。”
东方不败接过那伞,心中默默道了句:令狐……谨。你这小子可知道,这些年来除了你和童大哥,再没人真心待我好?伸出手指在对方的头顶轻弹了下,忽得笑了:“你这小子倒是会关心人,我已经开始期待你我重逢的那天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令狐冲目送东方不败离去,直到对方的身影在雨帘中逐渐淡去,才轻声道:“再见你……我也很是期待。”
其实令狐冲将那玉玦赠予东方不败,除了礼尚往来,倒也有些私心在其中:我倒底是在那组织里呆了十年,杀手的秉性不论掩藏得再怎么高明、也总归是存在的;说不得某天遇上危机,便会露出本性来。到时候自己若想继续留在“名门正派”中,只怕是不能了。东方不败此人虽然危险,倒也不会欺瞒自己,兴许自己日后真用得上此人也说不定。
令狐冲的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但是,遑论令狐冲再怎么思虑周全,毕竟他来此处不久、对家中事务不甚了解,考虑事情终究是有所疏漏,竟不曾想到那玉玦可能会是杀人凶手遗留的、抑或是凶手所寻之物……
此乃后话。待令狐冲知道此物于自己的重要意义时,已是后悔莫及。
***
华山山腰供上下山之人歇脚的凉亭中,一对中年夫妇于石桌旁并肩而坐。
女子抬眼看了看愈加阴沉的天空,道:“这几日雨水甚多,看天色似乎又要下雨了。”此女身佩长剑、一身英气,便是华山派掌门之妻宁女侠了。
岳不群叹道:“这些日子你我都没能遇到适合练武的年轻人。再过几日,我去陕西之外寻找一番罢。唉,若非剑宗的前辈挑起这场意气之争,我华山派怎会落得高手匮乏的下场?如今华山派落了下风、左冷禅又怀有野心,这状况真令我忧虑。”
宁女侠见丈夫面露忧色,便出言宽慰:“剑宗气宗矛盾由来已久,此次变故并非个人之力所能阻止;事情既已发生,便不要再提了。如今对你我来说,首要之事便是收新弟子入门。”无意间目光转向上山的栈道,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双眼:“师哥,你看那边。”她幼时便入华山派、行走江湖这许多年,却鲜少见过这么小轻功便到此程度的孩子!
这孩子正是令狐冲。此刻令狐冲是一边快步疾行,一边暗骂自己的疏忽:这几天一直是阴雨绵绵,自己先前怎会忘记带伞出来?今日华山派是去不了了;只希望在雨落下来之前,自己能赶到栈道之上的歇脚处……
瓢泼大雨来得毫无预兆,尽管令狐冲已是运了轻功快速前行,也被淋得浑身湿透。一脚踏入凉亭,还不等喘口气,令狐冲便听得有人问话:“你是何人?来我华山有甚么事?”抬起头来,只见亭中已有一男一女。看到此二人正值中年、皆带佩剑,令狐冲便寻思道:他二人莫不是华山派的?问道:“晚辈是来拜师的。前辈您可是华山派中人?”
拜师?岳不群与宁中则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岳不群道:“在下便是华山派掌门。”
原来这人就是岳不群,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令狐冲心思一转,当即扑通一声跪下:“恳请前辈收我为徒!晚辈本是住在华山附近的山村之中。前些日子父母死于奸人之手,他二人向来和善待人、却遭此横祸,晚辈定要手刃仇人、以告祭父母在天之灵!然晚辈力量微薄,求您收我入门罢!”
令狐冲这番话可说是下了大力气,面上悲悲切切、语气中又带了哭腔,再配上稚嫩幼童的外表,端的是惹人怜惜。宁女侠心中已然有了同情之意,便走上前去轻拍了令狐冲的肩以示安慰。岳不群却是以探究的目光看之:“这附近山村中的居民皆是普通百姓,不通江湖事、更不知武功为何物。你这身轻功却是从何处学来?”
令狐冲心道:你知道怀疑我,倒还不算蠢。当即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起来也许是上天怜惜,我一月前上山拾柴遇到位云游老者。他知我双亲为江湖中人所杀,怜我孤苦无依,便于我家中停留了几日、授予我轻功,说是那凶手若返回斩草除根、我也能够逃走。他离去之时告诉我,若要习武报仇,华山派乃是上选……若不是那位前辈,我如何得知‘轻功、内功’这些东西?”
此番有理有据、叙述详尽,又夸了下华山派,岳不群对面前这孩子已信了七分,面色也有些软化:“好罢,带艺投师的徒弟我派也不是不收。但是且不说别的,只说你一心想着报仇,若因怨怼入门习武,日后说不得会走上歧路。此事,我还需考虑一番……”
令狐冲一直偷眼看着对方神色,此刻他知岳不群心中已有动摇,便再接再厉道:“晚辈此前的确心心念念报仇之事;然而从那老者处习得轻功之后,便真心地开始向往江湖了。晚辈入门后,也许做不出惊天伟业,然而师父所授弟子定会用心记下、潜心修行,日后必当助师父一臂之力、将华山派发扬光大。”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岳不群闻之也有些动容。宁中则走到他身边,附耳轻声道:“师哥,这孩子虽是为家仇入门,倒是正直得很,你不要太担心。更何况此子身体轻盈、又有功底,入门之后修习也会快些。”
岳不群静思一番,终于微笑道:“你连师父都叫了、誓也发了,我若不收你入门也太不近人情啦。”令狐冲面露喜色,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令狐冲一拜!”便是叩了个响头。宁中则心中对这从容淡定的孩子很是喜欢,走上前去将他扶起:“地上凉,快起来罢。如今你便是岳掌门的大弟子,今日之言你可要记得。”
令狐冲点点头:“弟子知道,日后弟子定会光耀师门。”心底却是暗笑:你们放心罢,待我成了武林中行一的杀手,人人皆知我曾师从华山派,不也算得上“发扬光大”?
岳不群夫妇只道令狐冲是因家中巨变而变得比同龄孩子成熟,哪里知道这十岁孩童的体内竟有个成年杀手的灵魂?若他们当真知道令狐冲此刻所想,不气得吐血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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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开始之前教主和冲哥还会有交集……不过这俩人对彼此的印象只是“有趣的晚辈”和“敬畏的前辈”罢了。还有这不是交换定情信物啊绝对不是!
篡权
东方不败一回到黑木崖便径直去了风雷堂;他离教多日,如何能不关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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