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冷眼看着这一切，垂眸咽下了口中的提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时间就这么在孩子们精力十足的发问、毛利兰耐心的解答、美味的点心、和炮轰名侦探中度过。
总的来说，少年侦探团对事务所之行是很满意的。
他们不但享用了精心准备的食物，还几次三番差点逼得江户川柯南出丑。
最重要的是，他们挖出了许多“平成救世主”的八卦。被博士召唤去围观新产品的名侦探走在茶发少女身边，瞅着前方两步远叽叽喳喳兴奋无比的三人，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帮家伙……”他随口抱怨道。
灰原哀轻挑长眉：“很精神。”
“喂喂……”
“我说，你今天没问题么？”清泠泠的声音好听的很，却没什么温度。
名侦探神色一紧，继而苦笑：“试探又能如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才更可疑吧。小兰可是一直知道我和‘工藤新一’经常通电话。”
灰原哀猛地眯起眼：“你露了什么马脚？之前你的手机没有瞒过她吗？”
“……或许是本堂瑛祐。”名侦探不确定的回答，“不，也许是之前的手机没有打消她的疑虑……”
他烦躁的抓着脑袋：“我想不通，这与之前的怀疑不一样！可是……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灰原哀耸肩，她朝着少年侦探团的众人挥手告别，与皱眉苦思的名侦探拐入二丁目的小巷。
“灰原……你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怀疑的？”
“你的破绽多到难以枚举，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茶发少女不轻不重的刺了他一句。
“喂喂。你不要一脸事不关己……”
铃铃铃。
“电话。”灰原哀指着名侦探左边的口袋道。
左边是柯南，右边是工藤新一……
名侦探在心里默念，然后取出手机。只是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本的愁眉苦脸的就瞬间被无可奈何替代。
他倒是不忌讳灰原哀在场，大大方方的就接起来了。
“哈，我听说那个水无怜奈的弟弟来美国当CIA了？”
“嗯……”名侦探想起那家伙冒失的性格，尖刻的吐槽，“他估计是会走错到FBI的门口吧。”
“哈哈，神比喻啊。”黑羽快斗爆发出爽朗的笑，“我发誓，红子的间歇性迷糊不比他差，指不定那天就会把本来传送到FBI门口的我扔到你面前嘞。”
“……一点也不好笑，这笑话。”
说是这么说，名侦探的脸上仍旧绽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湛蓝色的眸子消融了因重重心事而附着的坚冰。
也许是脑海里不自主的模拟怪盗口中打趣的场景，名侦探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我了？”黑羽快斗心情雀跃无比。
“……”
“好吧，你是想念的话也说不出了。”
“去死！”江户川柯南涨得满脸通红，朝着电话那头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就啪地挂断电话。
他忽然觉得，灰原哀那平平淡淡没有情绪浮动的冰冷视线都有着惊人的杀伤力，轻而易举的穿透所有伪装，触及他也不了解的地方。
如芒在背……
江户川柯南后悔了。他后悔竟然愚蠢的在这个肚子里有着数不清坏水的家伙面前接电话。
什么叫值得信任啊！
果然还是得找个小角落才对……
名侦探笑得憨厚，忙不迭的解释：“哈，基德那家伙老是喜欢开玩笑……”
刚说完，他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
乖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哦。”茶发少女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无喜无悲的眼神向名侦探传达了一个重要资讯——她没兴趣。
不幸中的大幸！
名侦探感动得泪牛满面。
只是，他高兴的实在是太早了。
名侦探永远长不了的记性便是——习惯性错估灰原哀的心思和战斗力。
于灰原哀而言，她更喜欢秋后算账。这不仅是趁对方戒心降低偷袭易得手，更是能理清前后头绪有条不紊。
她沉住气，一路无语，看似事事不在意，实则将名侦探每一丝情绪活动都已细细分析。
江户川柯南踏入阿笠博士宅不过片刻，远隔重洋的电话就又孜孜不倦的响起，他心虚的咧嘴露出傻笑，就窜到角落煲电话粥去了。
灰原哀还没有无聊到探听别人通话内容的打算。
——事实上，不需要具体的内容就足够这位聪明的大科学家得出结论。
与名侦探那和智商完全不成比例的EQ值不同，灰原哀属于上帝眷顾的平衡发展系。
她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可是睿智的少女搜遍记忆依旧找不到所以然。
也许是一夕之间翻天覆地，也许是细水长流潜移默化。无论是哪一种……都与她有着难以消灭的距离。
灰原哀了解‘他’。
她可以轻松的解剖这位名侦探的想法，判断他的行动，揣摩他的情感，做出最理智最恰如其分的回应。
然而灰原哀也不了解‘他’。
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曾坦诚相待。就算是彼此信任也好，属于名侦探的生活永远有一部分是她不可触及也不敢触及的。
如果将‘他’分成两部分，每一部分都有着一扇上了锁的门。
那么，毛利兰握着‘工藤新一’的钥匙却找不到开启方式。灰原哀知道‘江户川柯南’的开启方式却得不到钥匙。
或许，茶发少女曾经在无人知晓之时徘徊在恋人和朋友的交叉口，彷徨迟疑。
然而那都是曾经。
有句话说的好，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当她为未来惶恐之际，时间就已悄然而逝。
而机会……从来都是调皮的与时间嬉戏，互相交缠着离去。
灰原哀一贯是个引而不发的隐忍者。不能称之为胆小，只能说，那是经历了太多以至于畏惧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可能性。
她害怕失去，所以宁可未曾得到。
引而不发，即所谓的进可攻退可守。
灰原哀坐在客厅里，拿着时装杂志等待着通话结束的名侦探。
她有足够的耐心。
既然自己已放弃挑战……
既然有敢于挑战，也很可能挑战成功的人出现……
茶发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
那笑容里无可避免的带着苦涩，但更多的是一种雀跃的想要一窥究竟的期待。
她想，她是佩服那位怪盗先生的。
只不过，以怪盗基德的高超技艺和胆大妄为能不能成功偷走任务物品还份属未知。
人心，是世界上最珍贵亦是最难测的东西。
43、茶发少女的尖锐发问 。。。
灰原哀将当季的新品刚刚翻完，名侦探就脚步虚浮眼神游离的走回。
手指停留的恰好是木之下芙纱绘刚设计的一款新包，极为简洁，只隐隐绰绰的点缀着几片银杏叶。特意复古的款式让人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过去，别有番风情。
名侦探自然也是看到了那款包旁设计者的资料采访。配上彩图，戴帽的金发女子笑得典雅幸福洋溢，就和几日前他在那片银杏树林里见到过的一般模样。
“这是……”他抢着开口，“芙莎绘奶奶的新品？”
灰原哀眉心微动，冰蓝色的眼眸里泛起细微的波痕，以瞳孔为中心缓缓散开。她对名侦探试图引导话题的行径不以为意：“博士很幸运，也很难得 。”
名侦探闻言，亦是立刻忆起那番约定：“四十年的等待……的确难得。”
“大侦探，你说……”她故意拉长了停顿，“这难得的是欣喜的重逢呢还是漫长的等待呢？”
江户川柯南直觉上将这句话判定为陷阱。但那不对劲的地方在何处他却是不知。他皱着眉仔细考量了一阵才说：“也许……是那份相信对方也在等待的……信任？”
灰原哀忽地把脸凑到名侦探眼前，彼此间的距离到了不适宜的过分暧昧的程度。名侦探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举动换来茶发少女低低的轻笑。
“喂，工藤。你说……博士真的相信他的木之下芙莎绘在等他吗？”
名侦探闻言皱起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相信……”
“如果不是相信，博士也不会一直不结婚对吧。”
“……对。”
“可是工藤，如果博士真的那么相信，为什么那时候听到我们说要去约定的地点看看时却那么犹豫，见到芙莎绘如此震惊呢？”
名侦探的眉皱得更紧了些。
“博士他相信的……只是他心中的芙莎绘在等待吧。他其实，对现实中如此漫长的等待完全没有信心呢。”
名侦探讶然的望着最终说出如此这般怪异论调的灰原哀，一时间竟没了言辞——即便他隐隐察觉了，这不过是引出另一个话题的开端。
“博士他真的很幸运呢。他的芙莎绘和他想的那样一直等了他四十年……”灰原哀伸出两只手，比出四十，强调了这个年限，“又有多少人能做到等别人四十年呢？别说是四十年了，就是二十年，十年……五年……三年……”
名侦探的脸色迅速的灰败了下去，他知道了灰原哀想说什么。
“呐，工藤。你说，你的青梅竹马会等下去吗？”
茶发少女说完又猛地摇了摇头：“不——你说，你愿意她这么等下去吗？”
她顿了顿又改口：“你觉得她该等下去吗？”
“工藤，你真的值得她等吗？”
“工藤，她等得真的还是你吗？”
一连串的叠问落在名侦探耳边，犹如炸雷轰然间粉碎了他的故作镇定。
他惨白的脸色霎时蒸腾起醒目的红色，又如同荧幕上加快了不知多少倍的繁花枯萎一般急遽的凋谢，最终只留下黯淡的灰烬。
江户川柯南感到自己的牙关开始发酸发胀，下颚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