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答,只有沉默。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来,我们过去吧。”洗心玉不再问,再说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大家都不言语,一直走到山脚下。只见左边有个整洁的小院子,院东两间草房,元重站在院门口迎接他们。有一家僮,立即在院中升起一堆烟来。大家进了草舍,喝了点水,上古师问:“老夫子呢?”
洗心玉答:“住家在山上,已通知他了,马上就会下来。”
“既然住家在山上,我们上去。”上古师说。
在洗心玉引领下,大家一起上山。那山阶是用很宽的青石板铺就的,掩隐在翠竹林中,空气清凉,令人神清志爽。走了半个“之”字,一两百级,只见黄公虔迎下山来,当然也就明白了。尤其是听到折了斗越门,他振着了一下精神,依然非常平静,说:“先到了山上再说”。这样,又走了一两百级,一堵石墙挡在前面,墙上爬满石莲。路到了这里,突然一转,显出山顶一片空地。这空地靠南边还有山,在那山脚下是一片住房,祥和而平静。一只黑犬狂吠着,被洗心玉止住。
大家都不明白,这次救田悯,究竟失败在哪里?大家原以为,此事布置得十分慎密,应该不会有问题,却依然以失败而告终。连个斗越门也没保住,这如何去向哈婆婆交待?这可是那西天嫫母的五颗缺齿中的一颗啊!
此时,黄公虔最是不堪:田悯是尚平君田则所托,虽是自己的学生,却也可以说是他的主人,而斗越门又是自己请来帮忙的。但他把这按捺住,反来劝慰大家:“事已至此,大家先安住下来再说,田悯、斗越门之事,急也急不出来的,还得从长计议。”
“我就怕田姑娘出事?”玄月担心田悯。
“你就不要再说了。”上古师制止道。
黄公虔说:“不必,我还承受得起,生离死别也不知多少回。这事还很难说,不过,我寄希望于那暴君。”
“怎么寄希望于他?”北门晨风一时不解。
“此人不是骄纵之极吗?你们不是又逃了出来吗?这叫他君王的颜面往哪里搁?横扫六合,所向披糜。如今,几个小小任侠游士,竟敢向他挑战,捋其虎须。你以为他能容忍得下去?只要我们在,我想,田悯就不会出事。当然这只是推测,谁也不能拿得准,他这个人,有点反复无常,是不讲仁义的。”
“老夫子分析得对。”上古师赞同道,“最好能派个人去打探打探。”
“正是。”黄公虔说。他叫来元重,吩咐道,“你去找个精细点的下人,去咸阳打探打探王主的消息。不,——还是你亲自走一遭吧,你去,我放心。”
“小人明白。”元重深知老爷的思虑,“小人宁死不辱使命。”他说。
“我看这样吧,”北门晨风说,“我写一书信与你,你到季子庐去找角者,这事他一直没参与。到了那里,把这事交与他,以免你……”
“不,”黄公虔立即打断北门晨风的话说,“千万别去季子庐,记住,别去季子庐……”
“老夫子说得对,”上古师明白黄公虔的意思,插上一句说,“说不定那一天,待事态平息之后,我们还要去咸阳。”
“小人明白老爷和师尊的意思。”元重说完,对上古师和黄公虔作了一揖,自去了。
“我就不明白,这事做得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美丽居一直在想着这个窝囊事,依然想不明白。“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怎么一下子,田悯不但没接出,反丢了个斗越门?”
“会不会有人出卖了田姑娘?”洗心玉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
“对呀!”玄月有点同意洗心玉的推断,“按说,田悯办事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怎么地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黄公虔听了洗心玉的话,也有同感:“小玉说得有些道理,但如果是这样,哪会是谁呢?否则这事,真的不好解释。”
苦须归宾想到负张氏、负二,“会不会是他们?”她是指负张氏、负二。
“也只是猜测罢了,他们商贾之人,逐利之徒,可能会……,不,容我想想,”黄公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向北门晨风,问,“飘零子,你说那盈夫人是姜弋的陪嫁庶姜?”
“你说是她?”大家仿佛有点明白。
“她是齐姜后人,自然对齐田怀有仇恨,只是……?”
“只是什么?”苦须归宾问。
“象她这样一个人,做得下这种事吗?”黄公虔自己也不大敢相信。
“决不可能!”北门晨风根本就不相信授衣夫人会做这种事。
“有什么不可能的?”美丽居嗤笑自己的夫君道,“你呀!总以为世人都象你!”
“事无凭据,切忌妄猜。”上古师立即制止住这猜测,她认为这样,有失君子之风。
“师尊说得对,这事就不要说了,只有等元重回来,一切也就明白。——这地方还不错吧?”黄公虔转移了话题。“幸亏小玉陪着,是她找到的。反正都是空置的闲宅,半两已不值钱了,用的是上金,没用多少。只是还没取个名,师尊,你说个名吧?”
“我不大会这个,”上古师谦和地说,“至简堂就惹北门夫人笑话。”
美丽居听上古师这样说,就笑了说:“师尊又来打趣我,也不念我当年年青无知莽撞,你就象我师傅一样,还欺负我。”美丽居自从归嫁北门晨风后,倒真不失温良贤淑。
“这丫头!”上古师笑指道。
“还是老夫子取个吧,要不,大家取取看。”上古师见大家活跃了点,不再说咸阳之事。她佩服黄公虔的沉稳、豁达,既然沉重无济于事,那又何必一味沉重。
“你们说吧!”她催促大家,当她看见大家实在无法走出这阴影,才作罢。遂自己说道,“那就叫‘迁园’吧?对,就叫‘迁园’。”
虽然大家心情沉重,但少女的天性是无法扼制的。吃过晚饭后,玄月这机灵鬼就发现了这里的水好,惊叫起来。看着那一缸清澈的水,她就问洗心玉:“这是哪里的水?”
“这里的水呀!”洗心玉说。
“来,我带你们去。”她着意显示一下,“千姿花,来,我们去。”她不叫苦须。
苦须见洗心玉这样,就不高兴,“哼”了一声,她看见洗心玉高兴就不舒服。
“哎呀,你呀!”洗心玉知道苦须就是这样的人,一把拉了她。“玄月!”她叫道。
三个女孩子随着洗心玉到屋后去。到了屋后,只见一根剖成两半的粗竹向山中插去,有水从竹中流下,细若手指,却不停息。这水流进一湿漉漉的,长满青苔的浅浅水洼里,那水洼里的黄土被水洗得黄澄澄的,珠矶晶莹。
“喝喝看,清咧甘甜。”洗心玉颇为自得。
“从哪里来的?——真的哟!”玄月跳了起来。
“用竹接过来的,这屋山后,有壁滴水崖,日日夜夜滴个不停。我们来时,就是这样架好的,好不静幽。我还上去看过,那滴水崖上长满了滴水珠……”
“滴水珠?”美丽居知道,但没见过野外生的。
“一种草药呀,还有独叶草。”
“什么独叶草?”
“一种只有一片叶子的草,那一片叶子长得有点象公孙树的叶子。”
“哦,就这,好象我们蜀郡也有。”
“哎呀,那我们上去,哪儿走啊?”玄月急坏了。
“好啊,姑射子,看你使坏。”苦须归宾假装不高兴。
“得照顾点千姿花,人家是嫂子了。”
“玄月,瞧不起我是不是?比比看,我千姿花岂是吃素的!”
“哎唷,坏死了,你这个该死的苦须,杀千刀的。”
“四个女人呀,”北门晨风坐在屋内,听着这欢乐的说话声,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女人在一起,全这个德性,我还以为她们都是知书识礼的呢,原来,全一样。”
“哈哈,哈哈……”
“好啊,你浇我,我岂会饶你!”又是一阵哄闹。
“女人,怎么都这么可爱呢?”北门晨风又想。
上古师摇了摇头,说:“疯了,哪象我们当年?”她感慨道。
“是啊,我们那时候……姑娘儿家,谁敢这样?”黄公虔说,“都是你这个老太婆惯坏的。”
“我没惯她们,”上古师端直了身子说,“美丽居不也一样?”
“你说呢?”黄公虔看着北门晨风。
“她呀,”北门晨风摇摇头说,“谁管束得了她,混世魔女出来的。”
“不说她们吧,”上古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斗越门死了,我们总得知会哈婆婆一声。否则,那有这个道理,死了人家一个弟子,连声招呼也不打?”
“这倒是的。”北门晨风说。
黄公虔说:“本来我是打算亲自走一趟的,但邛崃剑庭太远。田悯这里,我又不放心,在这个时候,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假如另派个人去,又怕无礼。我想,这事暂时放一放,等这里理出个头绪来再说。”黄公虔说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师傅,上面好大块石壁。”上山的四人一拥而入,玄月叫道。
四人从屋后山中来,染了山的灵气似的,又出了汗,红了两颊,宛若从一阵云雾中突然走出来的仙子。不说美丽居、洗心玉、玄月,单是苦须归宾也是那么好看的。这时玄月比划着说:“那石壁向里凹去,深深的,黧黑黧黑,上面的杂树开着花,那么明艳,水从石壁里渗出,顺着石隙一滴一滴地滴进那石凹里,‘扑,扑’地一声一声,是那么幽远,仿佛那远古的岁月……”
“再顺着石凹汇成细流,流出那石漕,流进竹片,流到我们这里来。”苦须归宾说。
“还真有意思,千姿花,你呢?”上古师问。
“我嘛,我看见了滴水珠。小玉说,那就是滴水珠,原来那就是滴水珠啊!长在石缝里,”美丽居说,“象一片小盾牌似的。我知道滴水珠的根是小珠状的,我和苦须来挖,但不行,那东西长在石缝里,无论如何,也挖不出来,除非砸开那石壁,真难为了世上这些东西。”
“真难得。”北门晨风故意逗她。
“你以为你是谁啊?”美丽居假装恼怒。
“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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