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情的背脊爬上了一阵恶寒,陆小凤的手段定是如他这人的性格,古怪之极。
陆小凤其实也没想干什么。他把桌上的这包幻真散拿起来,拆开,对着床上的欧阳情轻轻地吹了一口,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欧阳情震惊的表情道:“欧阳情,你现在不爱花满楼了,你得马上赶回扬州,告诉花满楼,你们得解除婚约。”
欧阳情的穴道下一秒竟然自己冲开了,怒吼一声,踮起脚就使出了轻功,腾空飞上,撞开了房顶,一时间消失无踪。
虽然幻真散会封锁内力,但效果没那么快,应该挨到欧阳情策马骑上官道的时候,她的内力才逐渐消失。
陆小凤看着头顶的大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可能是……嫉妒吧?嫉妒谁呢?欧阳情么?
陆小凤猛然想起一件事,莫苍荷……
他赶紧踏出房门,得赶快找到那个笨蛋呐!
只是他一出门,便在楼梯口,看见了身形不稳,晃悠着上楼的莫苍荷。
莫苍荷的双眼迷离,琥珀色的瞳仁沾着水色,湿漉漉的。
“陆兄……”莫苍荷虚虚实实间那么唤了一声。
陆小凤看着他,暗紫色的毒素侵入皮肤,像细菌繁殖般快速,除了脸部,露出来的皮肤全是暗紫色的,原本白皙的颈部,现在冒出许多紫色的斑斑点点,看来不久也将化为绛紫。
他竟这样了……
陆小凤向他走去。
莫苍荷本来想走的,他在街口喝了酒,他以为陆小凤会追出来,可他没有。
灌醉了自己,不知怎么了,又想回来见陆小凤最后一面。
他可真傻,都要死了,还想回来在人家跟前晃一眼。
“陆兄……我不是有意的……”
陆小凤见他身子一软,向后倒去,连忙移形换影,倏地冲到他面前,搂住了他。
第12章 碎心(3)
莫苍荷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胸口传来酥麻的疼痛,像是被万蚁啃噬,肩头也凉飕飕的,他勉强支起腰身,一看,自己竟裸着上半身,胸口扎满了两寸高的细针。他蓦地想起塞外酒肆中那个少女的西域毒针。
自己不会已经到了地狱吧?所以阎王以此方式来惩罚自己?
没等他细想完,身旁响起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嗓音。
“你醒了?别乱动,躺好。这扎针才是第一步。”
莫苍荷有些吃惊,扭过头去看声音来源。床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宽大的白袍,脸部线条硬朗,像是个半文半武之人。
“你是谁?为什么我在这里?”莫苍荷哑着嗓子,问道。
男人瞥了他一眼,道:“我就是陆小凤所说的薛神医,薛简春。”
莫苍荷的心底流过一阵欣喜之情,陆小凤果真将薛神医找到了,这么说来,他有救了?
薛简春见他面露欣喜,便打击道:“你不用高兴得太早。我在你胸口扎了几针,把碎心之毒逼回了后脊的伤口处,可并没有清除。假如陆小凤在今日子时前还未归来,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莫苍荷这时才注意到,陆小凤怎么不见了踪影?
“陆兄,去哪儿了?”
“要彻底除去七日碎心的毒,必须要一味珍贵药材,我吩咐他去寻了。但假使他今夜子时未归,你的小命就只好送给阎王了。”
薛简春说罢,走到莫苍荷身边,开始拔针。一根根的细针虽无毒,却扎得很深,每拔出一根,胸腔里的血液便肆意翻腾,似乎随时会从针孔眼儿里飙出来。
“唔、唔……”
莫苍荷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切身的痛让他的眼眶湿了。
薛简春拔完所有的针,忽的将身子弯下,他的脸离莫苍荷的脸只有一拳之隔,薛简春细细地观察着莫苍荷的面部。
“小子,你的眼睛好神奇,竟是琥珀色的。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美丽的眼睛。看来救你还蛮值的。”
薛简春说话时将微热的气息一块儿喷洒在莫苍荷的脸上,带有药味儿的男性气味让莫苍荷有些窘迫,他的脸暗暗红了。
“没、没什么特别的。我的眼睛打出生起就这颜色……”
薛简春更是趣味盎然,道:“那你的父母亲其中一个也是这样的眼睛?”
莫苍荷心神不宁,道:“不……就只有我是这样的……”
薛简春听完,便搂住了莫苍荷的肩头,道:“啧啧,你小子的肩膀可真细,肤质也很好。没看你那玩意儿还以为是个娘们儿。”
莫苍荷惊慌,怒道:“放手!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儿,你怎能侮蔑我?”
薛简春露出一个玩味儿的笑,道:“你生气了?别呀,我可对你没兴趣,不会对你出手的。要不是陆小凤那小子答应了我的要求,即便他方才救了我,我也不会施救于你的。”
莫苍荷安静下来,他听见薛简春这么说,便知自己又给陆小凤增添了诸多麻烦。先不说陆小凤现在出去寻找珍贵的药材,单说让薛简春出手救他,陆小凤一定答应了什么难为的要求。听闻薛简春医术精湛,包治百病,却也要报酬。但他的报酬稀奇古怪,不要银两,只要被救者为他做一件事。
“你救了我,为何要陆小凤答应你的要求?”莫苍荷问道。
薛简春先不回答,搂着莫苍荷的双肩往上一抬,然后把他翻了过来,露出淡紫色的背脊,他才道:“别乱动,后背也要扎针。还有啊,你问的这个问题,实在太傻。”
莫苍荷任凭薛简春摆布,他趴在被面,闷声闷气地问道:“哪里傻了?”
薛简春以过来人的姿态,边扎针边道:“陆小凤这人与我还算有些交情,据我所知,他只为两种人奔波,一是朋友,二是情人。我原以为你是他的朋友,但看了颈子上残留的几个吻痕后,我才知道他口味儿变了,也喜欢男人了。”
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莫苍荷的脑海,他听了薛简春轻飘飘的评语后,简直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他语无伦次道:“这、这你是误会了……真的,这几个吻痕不是他吻的,是、是我去青楼……也不是,是我……”
莫苍荷总不能为了隐瞒他与陆小凤之间错误的那一晚,而去撒下连篇的谎,再说,他真的不会撒谎。
薛简春恍然大悟道:“喔?不是他干的呀?那你……耳根子怎么红了?呵呵,小子,你太嫩,撒谎不够老道呀。你得跟着陆小凤多学学,那人鬼话连篇起来,眼睛都不眨!”
莫苍荷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会被薛简春这张巧嘴给扭曲掉,所以他干脆乖乖闭嘴,接受扎针的刺痛。
薛简春虽说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也有一房妻儿,但他好久没遇见过如此有趣的事了。
于是他便接着调侃莫苍荷,道:“陆小凤风流成性,今晚睡这家,明晚躺那家,只要是美女他都爱。像他这种多情种子,你也能忍受?不会他要了你……却没给你交代吧?”
薛简春兀自的猜测,却结结实实打中了莫苍荷的心结。
不要多想,是自己要陆小凤忘记那晚的事的,所以,怪就怪自己……莫苍荷闷声不吭,心里如是想。
子时快到了,陆小凤还没来。
房内的烛火摇摆着跳舞,因为薛简春耐不住焦急,来回走动着。
“要命了,没想到那小子这么没本事,都快子时,他真的再不来,我说床上那位,你可就得见牛头马面和阎罗王了!”
莫苍荷静静地听着,还是趴着一动不动,背上好痛,他的心更痛,不知道为什么,难道真的要碎心了?
“哎呀,还没死呢,别趴着装死!多说说话,指不定他下一刻就回来了!你是他的情人,他不会不管你的。”薛简春见他没了精神头,萎靡的心境会让他的毒素再次扩散。
“我不是他情人,薛神医,你别瞎说。他可是喜欢女人的,女人……”莫苍荷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薛简春觉得他口是心非,道:“你那副样子,活像被人抛弃的怨妇。还说不在意他?”
莫苍荷心想,自己哪里像怨妇了?他不过觉得自己快死了,难过而已。
这时,门“啪”地一脚被人踹开了。
“莫兄哪处像怨妇了?薛神医,那形容的是你自己吧?顾燕娘和你赌气回了娘家,你为了挣个面子,自个儿耗到了现在。假如早早去浙南寻回燕娘,也不会被欧阳情捆起来塞……”
陆小凤叽叽喳喳边说边走进屋来,面带春风笑意,似乎遇见了喜事儿。
薛简春听他神神叨叨差点儿说出自己的糗事,连忙大声打断道:“陆小凤!你来得正是时候!药呢?你已经煎好了?真是太神速了,这事儿交给你办,果真不错!”
薛简春也会溜须拍马,莫苍荷很是惊奇,他从床上爬起来,道:“薛神医,你前一会儿还在说陆兄动作太慢,这会儿……?”
薛简春见两个人要“情人合心,齐力断薛”,马上道:“行了行了,赶快喝药!不然你的小命不保!”
陆小凤进来时就端着药碗,热气腾腾的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煎一碗药需要一个时辰,那么说来,陆小凤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回来了。他只是一直在柴房煎药?
“莫兄,你的气色比起先前好多了。来,我喂你喝药。”陆小凤意外地温柔,端着药碗走到床边。
莫苍荷点点头,也不多言。
他靠在陆小凤的肩上,一只手稳住陆小凤伸过来的药碗,嘴唇抿着碗边儿,咕咚咕咚一口气闷下了所有的药汤。
异常苦涩的药让莫苍荷想吐,可他硬是将这股不适的翻腾压了下去。
陆小凤见他喝完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莫兄,你睡吧。明早起来,你就无病无痛了。”
莫苍荷乖顺地躺下,闭起眼入睡。
过了一会儿,确定莫苍荷睡熟了,陆小凤才与身边的薛简春小声交谈起来。
“陆小凤,我不得不佩服你。你的轻功可谓登峰造极呀。千里之外的药王府,你说去就去,说回就回了。再说药王府看守森严,进去容易出来难。你是怎么拿到百头千足虫的?”
“我么……就是这么去了,那么回了。详情你就不必过问了。那条恶心的大虫我给你抓回来炖了,就够了。”
“你怎么不剩点儿?好歹留些让我做药引!”
“我就想莫苍荷快点儿好,你的事儿,我可不负责。”
“陆小凤,你可欠我很多呢。以前调戏我老婆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这回,我救了这个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