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还行么?我们是朋友。”
“……不行,你……还不了。”
陆小凤有些焦躁,他本想以若无其事的态度理清花满楼与苏蜚阳的事,可现在看来,花满楼铁了心要嫁给苏蜚阳。
“你爱男人?”
花满楼迟疑一下,道:“我不爱苏蜚阳。”
“那你还与他成亲?!”
花满楼不知该如何回答下去,他选择沉默。
陆小凤就选择喝酒。一口接一口。
天上的乌云又跑开了,明晃晃的大圆月亮堂堂地洒下一片洁白,宛如一层轻逸的薄纱披拂在山川上。
陆小凤的酒喝完了,怎么办,没得喝了,他就必须与花满楼说话,不然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一起,既尴尬又难受。
陆小凤思量着,该怎么劝花满楼打消与苏蜚阳成亲的念头。他想得很深,执念愈深,思绪愈深。
他浑然不觉身旁人的变化。
当他脑海有一丝灵光闪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很是雀跃地转过头去,想告诉花满楼,“花兄,我与你说、唔……!”
陆小凤的话全部被打断,被什么打断?
被花满楼的吻。
那一刹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小凤脑海竟然一片空白。他刚刚扭过脖子,猝不及防,嘴唇便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那是花满楼的嘴唇,虽然干燥,却是柔软温暖,一股淡淡的花香从唇间溢出,萦绕着这个吻四处飘散。
花满楼的呼吸有些重,但他紧紧地将嘴唇贴在陆小凤的唇上,细细地啮噬着,轻咬陆小凤的唇瓣。这样相濡以沫的感觉,让陆小凤忽的想起很多很多过往。
他第一次拥抱花满楼时……
在少林寺的那晚……
而现在,没有春风和合散,没有蒙住双眼,感觉更加真实,花满楼的吻像花一样纤柔,即使他是男人,却有女人也少有的细致和耐心,他带给陆小凤的感觉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填满他的整个人生,挥之不去。
陆小凤接受了这个吻,任由花满楼亲吻。
他睁着眼,花满楼也睁着眼。
陆小凤看见花满楼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与情*欲,有些无措,还眨动了几下眼睛,他看见了陆小凤正在看他,不觉一怔。
陆小凤大惊,一把推开了花满楼,不敢置信地问道:“花兄,你、能看见了?!”
第35章 落花(2)
花满楼被陆小凤一推,跌坐在了一旁的草丛中。他的头一仄,耳侧长长的发丝全部翻飞了过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陆小凤用的力道过大了些,他的震惊表露无余,方才暧昧的气氛还在口舌之间游走,下一刻,陆小凤却被花满楼那闪烁着墨光的双眸吓到了。
他脱口而出,“花兄,你能看见了?!”
而花满楼呢,他斜倚着身子,一动不动。
这一刻,世界忽然安静了。
陆小凤很快便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或许方才那个吻,花满楼是真心的,而他却狠狠地将他推开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被人冷不丁地拒绝,总是尴尬的。
花满楼蓦然抬起一只手臂,用指尖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嘴唇,湿湿的唇在夜风中渐渐变凉,花满楼有种一脚踩空的失重感,心头空落落的。
“我能看见了,不好么,陆兄?”他抬起头,弯着眼笑。
陆小凤似乎被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穿了,背后冒出了一层薄汗,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怎么会呢?你能重见光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太惊讶了,你的眼……不是再也治不好了么?”
花满楼坐起身来,扯了扯自己宽大的袖袍,垂下眼帘,道:“是我求欧阳情帮我治眼睛的,她的师傅是西域望天山的白云教母。”
陆小凤一惊,白云教母?相传白云教母拥有永世不变的年轻容颜,医术出神入化,甚至有人夸张道,白云教母会仙术。她长居西域望天山,几乎无人知晓她的真面目,可她仍会收弟子,而且是只收貌美的女弟子。原来欧阳情是白云教母的弟子?还真看不出来,欧阳情的来头这么大。
“欧阳情的医术竟有如此高超?”陆小凤惊叹道。
花满楼苦笑,道:“代价有多大,本事便可以有多大。”
陆小凤追问:“你答应她什么了?”
花满楼摇摇头,“不能说,这是我与她的约定。不过陆兄,你不必担心,她没要我的命。”
陆小凤松了口气。
“那你为何要治好眼睛?花兄,我一直知道,你并不在乎自己是否看得见世间万象。”陆小凤略带疑惑,看着花满楼,这回他可以一眼望进花满楼澄澈的眸子,里面不再是单纯的空白,而是有内容的情感。
花满楼惊慌地移开视线,他看向别处,防止与陆小凤对视,“陆兄,人会变的,不是么?我也不是和尚道士,清高到可以跳脱三界之外,假如有一天,我突然想要看见某样东西,欲罢不能,我也会想方设法去做到的。”
陆小凤听着这话,直觉立刻告诉他,有哪里出错了。花满楼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变了。
几个月前,他们还坐在一起喝酒,花满楼还爽快地告诉他,“陆兄,这辈子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别无所求了!”
陆小凤笑嘻嘻道:“除了我,你真的‘无所求’,花兄?”
花满楼肯定地点点头道:“是啊,我无病无灾,还有这么一位有趣的好友,夫复何求啊!”
陆小凤欣喜地看着他,知道自己于花满楼来说,是何地位。
可是现在,花满楼却说出一个背道而驰的理由,他有欲*求了,他想看见某样东西。
陆小凤忙问:“花兄,你想看见什么?”
花满楼笑盈盈地看他,半响,才道:“已经见过了,那样‘东西’很好,与我心中所想,很符合。我很知足。”
陆小凤向来问问题只问一遍,问不出结果来,他也不会追问下去。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
陆小凤忽然想起什么来,道:“花兄,看见了‘四条眉毛’陆小凤,作何感想?”
花满楼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也开起了玩笑,笑道:“第一眼见到时,我一怔,就想,原来这四条眉毛是这么长的,全天下也只有一个人能把四条眉毛修得那么英俊了。”
陆小凤拱拱手,道:“过奖过奖。”
花满楼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起来,他就这样看着陆小凤,似乎怎么也不腻,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真正见到他面目的日子却是那么短,短到用两双手便可数清。
陆小凤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道:“花兄,你真要与苏蜚阳成亲?”
花满楼点点头,“是。”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不希望你与他成亲。”
花满楼轻笑,“听这口气,似乎你在吃味?陆兄?”
陆小凤正色道:“苏蜚阳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两个大男人成亲本来就是怪事,何况你并不爱他,这样的结合,会让两个人都很痛苦。”
“呵呵,难得一见,自恃潇洒放浪的陆小凤也会顾忌世俗礼节……”花满楼轻佻地笑起来,但他的笑意饱含苦涩,“陆兄看不起男人与男人相爱?”
陆小凤摇摇头,他自己不也爱上了同样身为男人的花满楼么?有何资格去评断别人?
花满楼忽然有些焦躁,“既然如此,陆兄便别再规劝了,我深知自己要做什么。如果陆兄觉得这事让你不堪的话……我们可以……断交……”
陆小凤听了这话,很是气愤,扑过去一把拽住了花满楼的手,冷冷道:“花满楼,你为了一个男人,要与我断交?!”
花满楼抬眼看他,冷静道:“我不能强求你,陆兄。你是个正常男人,与我在一起待久了,我怕你会不正常。”
陆小凤愤然,道:“不正常?如果我说,我早已不正常了呢?”
花满楼迷惑地看他。
陆小凤捧住他的脸孔,狠狠地亲了下去,他碾过花满楼的唇,深入地亲吻他,狂暴而又情深。花满楼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任由陆小凤作为,他的手轻轻地抵在陆小凤的肩头。而这时,他的眼睛越过陆小凤宽阔的肩膀,看到了挂在夜幕中央的那轮月亮,蓦地,有什么想法涌入了他的心房。
“唔——!”花满楼用力推开了陆小凤,他的脸庞透出不自在的红晕,眼角还带着湿泽,花满楼想质问他,发出的声音却有些颤抖,“陆兄……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正常?”
陆小凤坐在地上,他知道到了此刻,再不坦白自己的想法,可能花满楼将永远离他远去,即使日后是朋友,难道在他们喝酒时,旁边还要坐着一个苏蜚阳?!
“花兄,那日我中了春风和合散,神志不清,是不是对你干过什么事?”陆小凤问道。
花满楼一颤,艰涩地点点头。
陆小凤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隐有些记忆可以回想起来,我知道自己对你干了那种事,对不对?第二日,我却将那些事全然忘记,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等后来我再去找你喝酒时,你却百般推辞不见,我不明白为什么,只好跑到塞外去散散心……直到听到你成亲的消息,我才急匆匆地往江南赶,其间发生了许多事,你虽然一直派人追杀我,可我却慢慢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似乎不止停留在朋友上……”
花满楼猛然抬首,便看见陆小凤很认真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深情款款的温柔,还有歉意。
“这么多年了,我习惯你的存在,世人皆知我陆小凤是一只留不住的野鸟,天南地北哪里没有闯荡过?浪子最骄傲的是自由,最悲哀的仍是自由。当我累了,我也想有归宿憩息的地方……这时我便会想起一个人,他叫花满楼,我最好的朋友。他会没日没夜地陪我喝酒,会同我开玩笑,会与我携手共同破解悬案,还有,他为了我去清岳山找杜康学酿酒。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事,我却后知后觉?呵呵,我想是习惯吧,因为习惯无须嘴巴来表达,一个动作就可以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花满楼忽然很感动,这么长久以来,他一直以为陆小凤对他的心意浑然不觉,陆小凤是闲不住的野凤凰,而自己是看不见光明的瞎子,当他可以饱览河山壮丽时,自己能够听他介绍上两句,已是知足。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背面,陆小凤认为花满楼是这世上最善良旷达的人,却不知,其实花满楼也是有私欲的。
“陆兄,我们不止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