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横了赤云染一眼,他担忧翠山行伤势,没与她计较,心中却道若翠山行真被金鎏影带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回来的。
翠山行对于苍拼不拼命没有多大感想,淡淡瞥了那人一眼,总算发现自己被人揽着,换做平日,定是立刻一跃而起,但现在左肩疼得厉害,过大的动作会牵动伤处,所以只拍了拍苍的袖口,要他松开。
苍在门边就已发现翠山行指掌受了伤,那白皙如雪的指尖淬上艳红,任谁也无法忽视,翠山行却似没事人一般,看见他用沾了血的指尖在自己衣上抹画两遍就停,一时还没理会对方用意,只觉真想用自己袖子替他好好把手指擦拭干净,恢复原有的透白。
翠山行见苍没有反应,扯扯他的手臂,低低「喂」了一声。
苍低下头,柔声道:「怎么了?哪里疼?」
翠山行只觉那人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后,些许不自在地偏过头,「你先松手。」
苍一愣,反倒笑了出来,双手一摊,「抱歉。」
翠山行指着赤云染道:「你师妹中了毒,去替她瞧瞧。」
赤云染忙道:「我没事,先生被金鎏影伤了肩膀,师哥,你先帮他看。」
苍这回倒是看懂了翠山行脸色,走向赤云染,探手把脉,「妳运个气试试,胸腹可有滞碍之感?」
赤云染依言照做,「没有。」
「手脚是否觉得酸软无力?」
「没有。」
「可有任何地方觉得寒冷或火烧?」
「没有……也许金鎏影是骗人的呢?」
苍见到了在桌上的不解之护,也对金鎏影之事起了疑心,紫荆衣当初说金鎏影盗走玄宗秘籍并非本意,而是心神受到外物影响,因此起了歹意,此回将不解之护送至天波浩渺,想必是要替他洗刷罪名,若真如紫荆衣所言,金鎏影并非真心叛离,料他应不至于加害赤云染,却不知他到底让她服了什么药,点头道:「嗯,还是谨慎点好,明日让白雪飘寻个大夫来诊断。」
赤云染问道:「师弟上哪儿去了?」
苍叹气道:「让人点了要穴,绑在树上,现下还没什么气力,我让道清去照顾了。」
翠山行将三弦琴还给赤云染,低声道:「抱歉,将妳的琴弦弄断了。」
赤云染连忙摇手道:「累你受伤,我十分过意不去,两三条琴弦又算得什么,师哥,你快替他看看,方才金鎏影一刀劈过去,差点卸了先生的手臂。」说到方才情景,似乎还心有余悸。
翠山行淡淡一笑,「承妳出剑相助,我也要感谢妳。」
苍的目光停驻在翠山行身上,见他还是一脸风轻云淡,心头猛地一紧,五指一扣,拉住他的腕,正要把人拉走,蓦地想起他不喜欢别人碰触,又随即松开,「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旁人触碰。」
苍碰触的时间极短,翠山行心中一跳,尚来不及反应,那人又放开手,他抬起头,心想自己方才没什么情绪,应该影响不大才是,果然见苍神情依旧,没有什么波动,暗自松了口气。
「没事。」
苍道:「云染的事先生无需担心,倒是你的伤,需要尽快治疗,这里是天波浩渺,伤你的又是玄宗门人,苍自然会负起责任,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拾參
苍顾及翠山行伤势,又不能相扶,在他身旁走得极慢,翠山行肩膀确实疼痛,但看那众人敬仰钦羡的六弦之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连下个阶梯都显得有些紧张,忍不住有点好笑,自己又不是摔断了腿,走几步路还不成问题。
苍见他唇角似笑非笑,以为他又在强自隐忍,终于受不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小臂,低声道:「你忍耐些,我带你到玄苍阁便放开。」
翠山行一愣,他左边衣袖已破,露出整条手臂,苍拉的是衣衫完好的右侧,没有直接碰触肌肤,其实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抬头见苍歉然一笑,本想告诉他如此无妨,想了想,还是作罢,「多谢。」
「客气什么,你救了云染,该道谢的人是我,若非你在场,鎏影早把师妹带走了。」苍说着又是一叹,「我赶到琴云阁时,见你指尖渗血,以为只是被断弦削过,没想到他竟伤了你。」
两人真枪实刀的对决,受伤难免,翠山行也不觉如何,淡然道:「那人也是你师弟?」
苍拉着他缓步而行,摇头道:「不算是,金鎏复印件属玄宗四奇之一,赭杉军、墨尘衣、金鎏影、紫荆衣四人辈分不论,武功倒是高出云染他们许多,故此回鎏影出事,我不放心交白雪飘他们去寻,自己下山探查情况,顺便打听长生殿近来动向,江湖方归平静,彝灿天野心勃勃,妄想并吞不老城,想必不会潜伏太久。」
翠山行对武林大事没兴趣,见得着的小灾小祸,他顺手一救还没什么,若要和苍一样四处奔波,以天下为己任,他宁愿躲在山中练琵琶,「你这六弦之首当得还真忙碌。」
苍微笑道:「总算还有些收获,若非亲自下山,便没有机会遇见你了。」
翠山行望了他一眼,「天下之大,琵琶能手何其多,也未必非我不可。」
苍笑道:「我倒觉得天下之大,再找不到先生这般人物。」
翠山行摇头道:「我只是个寻常乐师,江湖风雨、妖邪乱世皆与我无关,怎比得上你为寻常百姓尽一份力的用心,真要说起来,你才是了不得的人物。」
苍笑道:「今日先生一连夸我两次,真令人感到受宠若惊。」
翠山行道:「我怎么夸你两次了?」
苍道:「前一回先生说我心地不错,若是鎏影把你带走,我也许会前去救上一救。」
「那也算夸么?」翠山行偏着头,认真道:「我觉得事实便是如此。」
苍轻声一笑,心道这样便说人心地不错,那为了一名刚见面的姑娘折断肩膀的人,岂不是更加了不起。
「我把先生当朋友,自然要去救的,只是鎏影要真想抓你,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实力不错,云掌与刀气相辅相成,能收事半功倍之效。」翠山行道,「不过,比不上你。」
苍点头道:「那柄云龙斩出自名家之手,鎏影自小勤练刀法,内劲与刀势合一,几无破绽,近来又习了云天之招,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往后若是遇见,避开即可。」
翠山行皱了皱眉,「若不能避,自当反抗。」
「那是自然。」苍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方才那样说,是不愿翠山行再受伤,现下一想,倒是小瞧了对方,若翠山行手中持着天一剑弦,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他将翠山行带回玄苍阁,侍童灵湘得到苍的吩咐,早已拿着伤药等在里面,看见翠山行脸色苍白地被弦首扶进来,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去。
「翠先生,你没事罢?」
翠山行摇摇头,「没事。」
苍吩咐道:「让厨房熬一锅鱼汤,再倒杯温水过来。」
灵湘躬身道:「是。」
苍将人扶进卧房,本要让翠山行坐在床上休息,但翠山行发现这是苍的床铺,脚步一顿,摇了摇头,指向一旁的太师椅。
这回苍不理会他的抗议,把那人的手抓进怀里,半捧半拖,轻轻巧巧地将他抱上了床,顺道拉上薄被盖住腿,俊眉微蹙,沉吟道:「我先帮你把肩膀接回吧,这样疼着也不是办法。」
「你懂医术?」
「略知一些。」他望着翠山行一笑,「信不过我?」
翠山行道:「信得过。」
苍伸出手,替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柔声道:「我去把伤药拿进来,你且稍等。」
翠山行胡乱点点头,瞪着自己的指尖,心想又把琴弦给弄断了,这回还是别人的琴,非得自己去找新弦来赔不可,他是爱琴之人,明白乐器受损时的心痛,刚才赤云染虽然没说什么,但想必也是难受得很,不知那弦从何而来,不过在寻弦之前,得先凑出银子还苍的饭钱,他兀自思索半晌,连苍走进来了也没注意。
「把上衣脱下来,我看看情况。」苍将纱布放在一边,敲了敲床板,发现翠山行仍旧垂着头沉思,笑着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翠山行道:「你师妹那弦是何处寻来?」
苍心下恍然,已经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摆手一笑道:「师妹那琴弦本就不如你的琵琶弦强韧,受不住内力震荡,断掉乃是必然,她那儿还有几条完好的可以更换,先生不必担心。」
翠山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想想又道:「我方才并未使出全力,那弦遇七分劲力便承受不了,想是质材不佳,若你师妹那儿的弦皆是这样质量,未来应敌恐有危险,还是得去寻找更强韧的琴弦更换较好。」
苍微笑道:「先生功力高,震断琴弦是常有之事,云染还未练到你那般境界,用高强度的弦,反而容易受伤。」
翠山行心知他说的不错,又想起什么,抬头道:「你年长于我,总喊我先生也不太合衬。」
苍微笑道:「有能者即为师,苍以为并无不妥,若先生觉得别扭,往后我便直呼名字了。」
翠山行「嗯」了一声,看了看身旁一堆伤药,「你现在要怎么做?」
苍指着他的肩膀道:「我替你把肩骨接回去,脱下衣服才能看得清楚。」
平常见翠山行一遇到谁接近,总像猫儿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本以为劝他脱衣会让他面有难色,没想到这回却干脆的很,只是他一边肩膀动弹不得,右手解了衣扣,还是无法顺利将袍子脱掉,苍等了半晌,索性动手帮忙,道了声得罪,便利落地将那人衣服解了下来。
翠山行的皮肤本就不黑,藏在衣服里的部分更是白皙如美玉,身材匀称修长,柔韧结实的肌理若隐若现,窄肩细腰,瘦削却又不显柔弱,反倒是那些伤口狰狞地横在上头,好像一片茫茫雪地里横七竖八地散着野藤枯枝,扎眼得很。
苍见他肩背处一片青黑,微微肿胀,几道被刀风扫过的血痕还在渗红,拧着眉,伸出手,又蓦然想起他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