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力乏倦怠,但对方出手攻击,身体自然而然便做出了反应,翠山行指尖扣住天一剑弦,剑气陡发,待那人侧身闪避的空档,转身朝林外奔去,他气力稍复,虽腿上有伤,自认应能脱离对方追赶,不料刚奔出林外,腰上突然一酸,随后眼前一黑,就此晕厥过去。
翠山行让人点了穴,失去意识向前扑跌,幸亏旁边男子及时拦腰一接才免于摔倒,那人红发剑眉,一脸正气,阻住目标后随即收手,蹙起眉,略显疑惑地打量对方,「……他便是弦首所指之人?」
先前那人悠哉地步出树林,微笑道:「十万火急召我们来此,还以为是遇上什么难缠的大魔头,此处不见弦首踪迹,瞧他形貌,又不像坏人,不知苍究竟想做什么。」
男子道:「他受伤颇重。」
那人道:「没有伤及筋骨,还算幸运。」
男子想了想,「先把人带回医治。」
那人笑道:「上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男子望了好友一眼,淡淡道:「都一样,你决定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幫小翠加了一段武戲:)
☆、參拾玖
彷佛睡了一个很长的觉,醒来时全身骨头都有些酸疼,翠山行睁开眼睛,右手习惯性往旁一摸,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忽然惊醒,四处张望搜寻,直到看见天一剑弦好端端地躺在桌上,这才放下心来。
他跳下床,察觉身上的伤口不仅已经上了药,而且还妥善地包扎完毕,提气运行一周,身体也无异常的情况,看来那两个人并非恶意。
琵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翠山行伸手拾起,字迹龙飞凤舞,很是大气。
「当日多有得罪,望先生见谅。 赭。」
房内并无他人,翠山行推开门,一阵漫天风雪突地扑面而来,寒气袭身,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他愣了愣,心想难道自己昏迷了这么久,时节已经从夏天转为冬天了?
他立在门边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风雪漫上青丝眉间,这才醒过神来。
第一个念起的人是苍,不知在那之后,苍是否平安,九方墀、黄商子是否平安。
翠山行拿起琵琶,走出门外,提高音量唤了声:「有人么?」
回答他的依旧是空山寂谷,幽冷风雪,翠山行四处绕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只发现一块刻着「望天古舍」的石碑,原来此地地处高寒,故终年飘雪纷飞,他走回那间房,提笔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这才离去。
山下果然是暖洋洋的夏日景象,翠山行拍了拍身上积雪,向路边卖果子的大娘探问,一问之下才知道此处离天波浩渺十万八千里远,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盘缠,别说买马,连填饱肚子都有问题,幸好手中仍有天一剑弦,盘算了下,心想到某位富贵人家府上弹几天琴,赚取一些银子,应该不至于饿肚子。
翠山行刚开始在外讨生活时,总是不知道要去哪儿寻工作,奔忙了半天常常毫无所获,数年之后已然驾轻就熟,不一会儿便在某户布商家中寻得了暂时安身之地。
他本来只待存到足够回去的银子后便走,但又想起刚认识苍时,两人从王府一路行至天波浩渺,沿途的餐食住宿各项花用都是对方所出,自己一直没机会还他,倒不如趁此次机会多赚些银两,一并归还。
当然,翠山行不愿这么快回去还有其他原因,一来听师父提起苍已知他的情绪传递问题,想来依那人聪明才智,定能推测出自己为何撒谎,那时在明法殿情况危急,倒还没有记起此事,现下一想,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若真是两情相悦,苍为何不把真相告诉他,思前想后,又多了几分踌躇,二来这户人家是经商致富,并非累世官宦,平时没有太多宴会应酬,留下翠山行纯粹只因老板娘喜爱音乐,两人年事渐高,膝下未有子女,待翠山行极好,有时候甚至让他想起自己的娘亲,他每天在院子里弹琴,倒也舒服惬意。
总之,这一待就待上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最后决定要离开时,老夫妇俩还十分不舍,取出一大包银子塞进翠山行手中,说什么也不让他推辞。
翠山行买了匹肥硕的白马,一路奔驰,花费数十日,总算看见熟悉的怒山之巅。
天波浩渺依旧云雾缭绕,两名道童在匾额下扫地,灵湘不时把落叶踢向道清那儿,咯咯笑个不停。
翠山行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这才走出树荫底下,轻咳一声。
道清看见翠山行,礼貌地点头,手肘推推灵湘,要他往前方瞧。
灵湘抬起头,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用手一指,随后想起这样不礼貌,连忙放下,结结巴巴道:「翠先生!您……您回来了!翠先生回来了!」随后彷佛忽然醒悟了什么般,举起扫帚努力戳着身旁好友,「道清、道清你看!翠先生……哎呀不对,得告诉弦首,先生回来了!弦首!弦首!」
小童急忙想奔回玄苍阁,未及注意足下,左脚踩入扫成堆的落叶,险些滑倒,被道清老练地一扶之后,这才重新站起,没事人一般吆喝着冲进天波浩渺。
道清躬身道:「先生,欢迎回来。」
回来?翠山行微微一笑,没有出言纠正对方用词,对苍来说,天波浩渺是家;对赤云染、白雪飘来说,行到此处便是回家;对翠山行而言,却并非如此。
他其实考虑过留在那对老夫妇家中,每天弹琴赏花,远离江湖风波,似乎也不错,但最后还是放不下苍,总想着当初一别,那人不知情况怎样,想着想着,最后还是抵不过思念,重新踏上天波浩渺。
不可否认,听见小孩儿那一声「欢迎回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赤云染从琴云阁中步出,皱眉道:「灵湘,别大声嚷嚷,小心让师哥听见了……哎呀!」
翠山行笑了笑,「请问苍在么?」
赤云染抢过灵湘手中扫帚,笑道:「在的!在的!先生真是许久不见,我还想小墨把人拐了之后,怎么就十天半月无声无息,小墨那么温柔,总不会转行当人口贩子,幸好你总算回来了。」
翠山行道:「小墨?」
赤云染奇道:「难道不是他和赭杉救你的么?」
翠山行想起了信上那一个潇洒飘逸的「赭」字,点头道:「原来他们是妳的朋友。」
赤云染道:「小墨、赭杉、小紫、鎏影合称玄宗四奇,小紫他们你曾见过的。」
翠山行隐约记得苍似乎提过此事,点了点头。
赤云染笑道:「好啦!不打扰你和师哥叙旧,他应该在玄苍阁,你去寻他罢!对了,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为避免耽误大好时光,待你俩见过之后,我再拿来好了。」
翠山行点头道:「那麻烦妳稍待。」
赤云染掩嘴笑道:「我这人最有耐性,稍待、短待、久待、无止尽地待,为了师哥都不是问题。」
翠山行忍不住笑了笑,一想到能见到苍,心情也有些欣喜。
推开玄苍阁的门,里外绕了一遍,没有见到六弦之首,书房内焚香未散,茶温尚存,怒沧琴却不在案上,翠山行想了想,转往后山而去。
穿越狭窄小径,山壁下开了几丛粉蓝的绣球,一团一团像是圆滚滚的毛线,芬芳四溢,翠山行走到桃花落处,果然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坐在揽翠亭中抚琴。
苍听见脚步声,长指一顿,抬起头,唇边勾出一抹笑容,温言道:「你回来了,小翠。」
翠山行上前几步,「玄苍阁寻你不着,便来此地看看。」
苍笑道:「自明法殿一别,已过了一月有余,小墨说你在青埂冷峰,我去了一趟没见到人影,本来还有些担心,现在见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翠山行道:「是你让他们来帮我?」
苍点头道:「法门战况胶着,明法殿若失,长生殿恐攻入教祖闭关之地,我抽不开身,又不放心你一人独自离开,便发信号让墨尘音与赭杉军过来帮忙。」
翠山行道:「听其他人言,这场战似乎打得很艰辛。」
苍道:「当时我与素还真一直不解,为何长生殿会知晓后山本为我们撤退之用的隐密通道,后来才察觉不老城里面藏有奸细,幸好他们虽在法门颇有斩获,但天荒山败退,彝灿天受伤,自此沉潜了一阵子,目前尚无动静。」他笑了笑,「你呢?这一个多月来在什么地方?」
翠山行道:「我清醒后就离开望天古舍了,中途有事耽搁,所以至今才到怒山。」
苍挑眉道:「哦?为了令师交代之事?」
翠山行摇头道:「不是。」他解下背上包袱,拉开布巾,露出里面闪闪发亮的银子。
苍问道:「这是?」
翠山行道:「我在一户人家中弹琴所得,当初离开王府后,一路受你照拂,现下便把银钱归还。」
苍又好气又好笑,苦笑道:「小翠,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么?现在提起此事做甚?」
翠山行听他提起心意,又想起师父之言,莫名有些来气,不过他面无表情惯了,脸上倒没有出现太多痕迹,仅淡淡道:「我今日来此便是要将这帐算清,你既没事,我这就走了。」
苍眉心一蹙,出言道:「慢着。」
他也不等翠山行应答,大步上前,一把将那人拦腰抱住,「你才刚回来,怎么立刻要走?」
翠山行淡然道:「天波浩渺是六弦居所,我路过拜访,何谓『回来』?」
苍似是被他说得无语,停顿半晌,忽道:「小翠,你是认真的?」
翠山行不语,本来想气他一气,见苍的神色忽转凝重,心又软了下来,那些赌气的举止说到底不符合他的性格,想想还是作罢,摸索上那人横在腰间的手,轻轻握住,叹了口气。
苍心中更疑,正色道:「你老实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翠山行摇头道:「你分明知道我的情绪无法影响到你,为何不跟我说清楚?」
苍一愣,总算明白那人脾气所为何来,叹然笑道:「原来是为此事惩罚我来着,方才说的那样决绝,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