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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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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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并没有像一般孩童那样,被吓得哭叫或是晕厥过去,只是微微睁大着眼睛,似是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刚睡醒,被从温暖的马车里抱出来,冷风一吹,忽然就想要打呵欠,却又忍住了,这样一来,琥珀般的眸子中就泛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玉罗刹轻笑一声,对周围一片血淋淋的砍杀屠戮场景仿佛熟视无睹,只低头看了一眼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男孩,低声笑道:“如何,可是怕了?”
  “。。。祖父。。。”叶玄回过神,随即便呐呐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从睡梦中初醒的迷糊之意,“我们……”
  他话还未说完,便突然只觉得周围有一线劲风呼啸而来,挟着凌厉的气势,直取两人眼下所在的方向!叶玄瞳孔骤缩,尚且不曾有所反应,就见玉罗刹冷笑一下,左手圈住怀中叶玄的身体,另一只手略略上抬,袍袖拂动间,叶玄只觉天旋地转,待定下神之后,就发现两人已置身于一众厮杀的乱局之中,再凝神看时,却惊觉玉罗刹手内,正拎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怕了?”男人低头打量了叶玄一眼,嘴角轻轻向上扯起一丝弧度,揪着人头的头发,随手将其抛了出去,手上与衣面间,并不曾沾染上半分污渍。
  叶玄睁大了眼,已经睡意全消,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裳:“。。。祖父。。。 
这是。。。什么事?!”
  玉罗刹忽然反手向身后拍出一掌,掌心吐力,正击在一名自背后袭来的青年胸口上,顿时就将那人拍得甚至来不及惨呼一声,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五六丈远,重重跌在地上,只抽搐了一两下,便不再动弹,明显是不活了的。玉罗刹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眉梢眼角间若有若无地透着一股嗜血狠厉的味道,却还偏偏语气轻缓,就仿佛再平常不过一般。“我们是在。。。杀人。”
  修长的手指随意弹了弹叶玄的脸蛋儿,上面戴着的明耀硕大的紫金榴石丹珠戒指冰凉地触在柔嫩的肌肤间,玉罗刹漫不经心地朝周围扫视了一眼,一面顺手将一个离得最近的年轻女子轻轻一掌击碎了肩胛骨,一面嘴角含笑,道:“你爹向来好武,十七岁武功初成时才第一次杀人,在此之前,只一味埋头修行。。。想必你如今,也还不曾沾过血罢。”
  叶玄见他谈笑间便已屡施辣手,明明形容峻逸之极,对自己言语间口气亦是和煦,但却从骨子里,根本不把人命有丝毫放在心上,不禁心下略略有些凉意,下意识地揪紧了手中男人的一角衣襟,道:“我。。。我没有。。。”
  身旁不远处突然传来两声惨叫,极为刺耳,随即,便有数人忘死一般扑飞过来,满目狰狞狠厉,挟着浑厚的劲风,嘶吼着将手中的兵器拼命刺出。玉罗刹嗤笑一下,身体倏然一旋一掠,衣袖微微轻卷,便从四面八方的合围中脱离出来,叶玄被他挟在怀中,满眼只见得刀光剑影,满耳只听得劲风呼啸,根本没法子做些什么,只能抓着男人的衣料,被对方圈在怀中,大睁着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右掌轻描淡写地拍在了一柄袭来的长刀之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裂响,刀身就已颓然无力地从中断开,锦袍的男子闷哼一声,自口中喷出一蓬鲜血,便被玉罗刹掌上夹带着的内力击震得直直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株树上,将碗口粗的小树喀嚓一声,生生撞得断了。
  “本座幼年之时,手上就已沾了血腥,直至今日,生平早已杀人无数,娃娃,你怕不怕?”玉罗刹意态闲闲,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一面对叶玄笑语言谈,一面却是手段凌厉无比,所到之处,就必然断送了一路的性命。
  此时这一通厮杀混战也已接近了尾声,玉罗刹一方虽只有七十四人,却是进退有序,互相极为熟稔地配合博杀,已生生戮毙了对方二百余人,数十名青衣人手持各式兵器,将剩余的三四十个浑身带伤的煌月阁门人硬生生地逼杀围困成一个不足数丈的小圆。这些青衣人下手极为狠辣厉肃,虽然人数远不及对方,但手段功夫却是明显精干得多,皆是江湖上一流的身手,如同深海之中的鲨鱼群一般,合力围杀捕食一大群鲜鱼,将其迅速吞噬一空。片刻之后,这剩余的三四十人再没有丝毫招架之力,最终被绞杀干净,不留一个活口。 
  玉罗刹不发一言,径自重新登上马车,其余青衣人则立时分成两拨,一队留下将满地的尸首聚拢在一处,一队则飞身进了煌月阁分堂堂内,约半个时辰后,一辆乌蓬青棉帘盖的马车便被慢慢赶到玉罗刹所在的华贵马车身后,叶玄清楚地从车窗内看见,自那马车车厢内,掉落出一锭银澄澄的元宝。
  其后有人分别飞身掠向几处地点,不多时,就有烟气徐徐腾起,近三百具尸首被聚拢在院中,不到一刻钟,整个煌月阁分堂便已火光冲天。
  “娃娃,怕吗?”玉罗刹斜靠在软榻间,车队已然渐渐远去,玉罗刹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被抛在身后,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煌月阁分堂所在,低笑着问了一句。
  叶玄两只手扒在车窗沿上,两眼瞧着越来越远的煌月阁分堂,想起方才血淋淋的一幕,心下虽是不免发冷微颤,闻言,却还是定下心神,放下窗上的帘子,在榻上坐好,摇了摇头,道:“。。。我不怕。”
  玉罗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的孩子,从那褐色的澄净眼睛里,却果真看出这孩子竟是确实没有很大的恐惧神情,不禁来了几分兴致,道:“你自幼想必定是锦衣玉食,娇养宠惯,却倒能养出这般性情胆识。。。还不错。”
  右手扣住男孩的下巴,在那白嫩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下,微微笑道:“本座方才灭人满门,劫掠一空,你说说,这可算得上是‘魔头’么?”
  叶玄想了想,然后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父亲说过,‘正邪本无二致,时移事易,唯随机应变耳’‘不拘于正,不囿于邪,执两端而居中,取正邪为自用,方是为人之道 ’。。。”
  玉罗刹闻言,起了几分兴趣,懒懒笑了一声,道:“叶孤城向来倒也不是什么满口仁义道德之辈,这一点,倒还不错。天下之大,无非利弊二字而已,哪有什么真正的正邪好坏之分?叶孤城平生杀人灭门的事儿也干了不少,你爹他也自是不把人命放在心上。。。成大事者,只遵行自身所想所为,哪管旁人如何看待评说,你这娃娃,他日想必也是个杀伐果决之辈,而并非什么满脑子仁厚慈心的蠢物。”
  叶玄听了,眨了眨一双琉璃一般的眼,忽然用力点了点头,道:“父亲说过,‘邪人有道,邪中自有至情至性之人,正者存垢,正中亦不乏奸险刻薄之辈’。。。皇爷爷也告诉过玄儿,‘即便是真小人,也永远比伪君子要好得多’。”
  花玉辰这几年已在天一堂任了差事,因此闲暇时经常对叶玄讲一些江湖之中的热闻逸事,其中也不乏阴晦背暗之流,叶玄听得多了,且又是天家子弟,并非寻常孩童一般只知玩乐,从知事起就有教导训戒,自幼又在叶孤城膝下长成,因而方才即使亲眼见了平生第一桩灭门之事,也并没有多少抵触,只是对那血淋淋的惨烈情状有一点出自于人的本能的震惧罢了。
  玉罗刹大笑,放开了男孩的下巴,道:“果然是皇家出来的娃娃,不比寻常小儿。。。本座带了你来,确是颇能解闷逗趣儿,打发时辰。”说着,凤眼微扬,右边的墨色长眉眉梢已斜斜勾挑:“本座留你在身边几日,你可愿意?”
  叶玄想了想,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有些奇怪,性子也十分莫测,但毕竟是自己祖父,即便不像皇爷爷那样慈爱和蔼,却也总不至于为难自己,于是便呐呐说了一句:“父亲和爹爹还在家里。。。”
  玉罗刹冷声嗤笑一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上的紫金榴石丹珠戒指:“你爹若不放心,就让他亲自来找本座就是。”
  叶玄‘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在榻上,不再出声,玉罗刹见状,便也径自合目养神。又过了一阵,男人忽然睁开眼,看向榻角坐着的叶玄,扬眉道:“怎么了?”
  男孩正仿佛是略有不安地微微动着身子,突然却听见男人蓦地开口出声,不禁吓了一跳,随即便见雪白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声音也低上几分,喃喃开了口。
  “祖父。。。玄儿。。。想如厕。。。”
  
  叶孤城衣袖微拂,反手涮出一朵银色的剑花,既而便将长剑归鞘,树上枯黄的叶子受他剑气所激,早已纷纷凋落一地,积了厚厚的一层。
  西门吹雪由于疾患并未完全消退,因此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叶孤城习练剑法。
  优雅绚丽的招式,却绝非华而不实,空有架势的模样,而是清冷孤傲到了极处的雅致与缥缈,完美得令人眩目。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世间竟有人将明明是用来杀人的剑法,却能演绎成一种如此淋漓尽致的美丽。
  这样真正毫无保留的美丽,能看见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西门吹雪坐在一张石桌前,上面一只小小的铜铸六耳火炉间,隐约能看见红热的火焰,一只小巧的鼎锅架在其上,里面的水已经开始有了煮沸的迹象。
  此时西门吹雪见叶孤城已然练剑完毕,这才收回一直静静观赏的目光,将桌上一只小罐内装着的饼茶细细研碎,然后又等了片刻,待水正煮到还不曾全沸之时,才加入了茶末。
  茶与水交融,等到二沸时出现沫饽,西门吹雪将沫饽杓出,置于熟盂之中,以便备用,然后继续烧煮,使茶与水进一步融合,直至三沸,最终在此时将二沸时盛出的沫饽浇在小锅内,再用一柄铜舀盛进壶中,缓缓斟上了两杯。
  他极少自己动手烹茶,这样的精心,普天之下,也只不过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共享。
  叶孤城坐在男人对面,掀开茶碗的盖子,里面晶莹剔透的茶叶是顶极的雾山云龙,正散发着一股馥郁香雅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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