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手臂,有些僵硬地下了床,慢慢朝屏风后走去,和西门吹雪一同入水沐浴,将情事过后的痕迹仔细清理干净。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两人穿戴整齐,叶孤城看看时辰还不算晚,便取出了棋盘,对西门吹雪道:“陪我手谈几局,可好。”西门吹雪将棋盒放到一旁,只用手细细揉按着叶孤城的腰,道:“。。。不休息一阵?”叶孤城坐在长榻上,身后倚着几只松软的锦垫,在小桌上摆好了棋盘,垂目去拣玛瑙盒子里的棋子:“。。。我无事。”西门吹雪闻言,又想起方才替他上药时,已经确认了叶孤城的确没有被伤得厉害了,因此也就不再坚持。身下隐隐作痛,但好在比起以往,已经减轻了许多,因此叶孤城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让自己能够舒适一点,然后就在手上执了一枚白子,放到了棋盘上。
一百三。 太平王 。。。
时值下午,日光照进殿中,颇有几分暖意,叶孤城坐在小几前,看着棋盘上此刻的走势,然后才将拈在指间的雪白棋子缓缓落了下去。“。。。再有三日,我便要离开京都一段时间。”
对面西门吹雪执着黑子的手似是微微顿了一下,既而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何事。”
叶孤城用另一只手稍微揽了揽宽大的衣袖袖摆,以防拂乱了桌上的棋子,一面淡淡说道:“前时回鹘挫败,被掳数千人,其后又纠集四万回鹘兵马,在边境一带抢掠烧劫。。。今年回鹘处遭遇大雪,牛羊牲畜大批冻饿致死,于是就至中原劫掠,以便过冬。。。其实这也不是第一回如此,只是从前朝廷大多并不在意,但如今既是父亲在位,也就再容不得他们这般。”
叶孤城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棋盒里拣出一枚玉石棋子,“天下太平已久,罕有战事,朝廷既已下了旨意,太平王一部便也派出兵马,此次大胜回鹘,毙敌两万三千余人,俘虏近万,是我朝近年以来久不曾有过的大捷,又恰逢太平王五十正寿临近,因此为示嘉许之意,父亲已命我携粮草银钱等物,赴边关处犒赏三军将士,其中,也有给这位九皇叔的一应赏赐。”
西门吹雪似是沉默了片刻,叶孤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便伸出手去,轻轻握了一握他执着棋子的微凉右手,道:“。。。如今太平王虽早已在暗中隐有不轨之意,但总不曾当真在明面上如何动作,况且眼下也不是他势大的时候,根本没有几分与朝廷对抗获胜的把握。。。他决不会在近年有所动作。”手上轻抚了一下西门吹雪指节分明的苍白手掌:“眼下他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对一国储君动手,否则就是大逆叛谋的罪名。。。不必其他,只这公然背反大义的名分,他就无法对天下人交代。只要这位九皇叔还不曾老迈昏聩,就万不会对我如何。”
西门吹雪自然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不过关心则乱,总是还会多少有些挂怀的,但他向来果断,又岂是那等只会作小儿女情态之人,因此只思虑了片刻,便也就干干脆脆地不去再想这些事情。叶孤城见状,微微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腰身,“况且,即便果真有事。。。”
他用左手略微掸了一下衣袖,一面看着对面西门吹雪将手中的黑玉棋子慢慢按落在棋盘上面,一面淡淡说道:“。。。即便果真有事,但只要叶孤城当真要走,天下间,又有何人能挡。”
。。。。。。
一行长长的仪仗车马浩浩荡荡地前行,中间一辆庞大华美至极的车驾被众人团团拱卫其中,木质镦朱,圆盖方轸,四面有青饰衔玉圆版,一般只作为帝王或太子才能够乘坐的车舆。
“。。。爷,按照路程,再有三个时辰左右,在日落之前,想必就应该可以到达边防了。”
舆车内宽敞而通大,温暖舒适,装饰华贵,直如同一间上好的房室一般,朱红底子的暗锦屏风外面,楚凇扬身穿青色的正三品官员朝服,坐在一把软凳上,正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
阑内周布长毛花毯,一幅朱帘后,叶孤城坐于正中的云龙座间,一只手上拿着陆小凤刚传来的密信,正自细细审看,闻言,也并不曾应声,只将手里已经有些温热下来的热茶放到了一旁,又把信笺一握,攥成碎片,片刻之后,才道:“。。。酆熙近来,可还好。”
楚凇扬听了,垂一垂目,随即就应道:“。。。公主如今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太医每三日便会请一次平安脉,眼下胎像稳定,只需静养,就定然是无碍的。。。还请爷不必挂心才是。”
车舆深处,叶孤城坐在里面,色泽清冷的目光在身旁环以朱阑,饰间金彩的壁樘上若有若无地淡淡掠过,开口说道:“。。。酆熙自幼娇养,平日若偶尔有不对之处,你也担待几分。”
楚凇扬听了男人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遂正一正面上的神色,应道:“。。。爷严重了,公主向来性情温柔和顺,待属下一向是极好的,从不曾有娇骄二气。。。这些都是凇扬的福分。”
叶孤城听得出他话中的诚恳之意,于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问了几句妹子近来的状况,楚凇扬一一答了,末了,又道:“。。。太医说,公主眼下腹中所怀的,或许是一胞双胎之像。。。”
叶孤城听到楚凇扬这样说,想到就快要平生第一次做了舅舅,且同时就能一举便得了两个外甥,不由得心下也觉得颇有几分喜欢,于是便说道:“一胞双胎之像。。。可是能够作准。”
楚凇扬在屏风外坐着,点头应了一声,道:“是太医院医正亲身所断,想来应该是无错的。”
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会添了两个小外甥,叶孤城的语气中仿佛也隐约有了几丝淡淡的欢悦之意,“。。。早知如此,此番也不必令你随孤前来,只在京中用心照料她母子三人就是。”
楚凇扬摇一摇头,道:“。。。公主如今身体康健,脉像亦是平和安稳,如此,属下既有圣上指派的公事在身,自然要以正事为重。。。此番随爷出京,也是公主亲自送属下出的门。”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之后,叶孤城便不再继续开口,自去盘膝运功,闭目调息。楚凇扬听见里面再没有声音传出,于是便将那三层的青缎垂幨轻轻放下,不再去出声打扰里面的男人。
临近三月,万物即将复苏,太平王处已经在昨日接到了军驿传送来的滚单,因此边防外的驿路处,已然摆上了接待太子车驾的一应仪阵队伍,一共连绵长达半里路之遥,以示郑重。
黄昏已过,天色渐暗,便在此时,一道黄尘裹挟着十余骑从远处的官道上急速驰来,正是太子车驾的前锋。有人速去一间不远处临时搭建的羊皮帐篷中通报,未过多久,就见太平王身着蟒袍,慢慢从帐篷当中走出,来到前首的位置处,神色淡淡,与众人一同等待车队前来。
“。。。皇侄一向起居矜贵,眼下自京都一路兼程,实是辛苦,快快随本王进营中歇息罢。”
接驾的众人并没有跪伏于地,且亦不曾微垂着头,以示恭敬,只尽皆直视着车舆的方向,将所有的视线都全部集中在了正从车内缓缓步出的男人身上。太平王面上含笑,眼中却并无笑意,举步走向车舆,道:“。。。本王已在此率一应部众等候多时,皇侄倒是姗姗来迟了。”
有一道似乎是肃净而冷淡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里面毫无情绪起伏:“。。。有劳九皇叔久候。”说着,车内已有人走了出来,踩着旁边侍卫设好的踏阶下了车舆,站在了铺有薄毡的地面上。
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使容颜甚伟,眉目峭绝,也仍然丝毫掩不住那神色间带着的冷漠,一袭繁复的绣暗银龙纹华袍,赤金雕龙的云冠上垂下的珠幕虽然遮在了眉宇位置,却似是挡不住从后面透出的目光。叶孤城漠然扫视了一眼四周,目光所及,众人虽不觉有什么异样,但却不知道为何,那些正打量着他的兵将却心中微凛,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了视线。
太平王见状,心下微动,面上却丝毫不曾表现出来,只笑道:“。。。今日咱们叔侄相见,本王看皇侄果然周身有一股威俨气派,不愧当初皇兄所赐的一个‘肃’字,确是容止严恪,须眉甚伟。”他说着,一旁侍立着的楚凇扬却已经几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太平王虽是叶孤城的皇叔不假,但自古就是天、地、君、亲、师,叶孤城眼下既是储君,与太平王便应当份属君臣,亲缘就应排在后面,君臣有别,而太平王却只以叔侄相称,高居辈分,表面上虽是令人觉得亲近,但暗中却分明隐隐有倚老卖老,不把叶孤城的储君身份放在眼里之意。。。思及至此,楚凇扬心下冷笑,面上却并不曾露出半分。
叶孤城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位叔叔。太平王年方五旬,还并不如何显老,面貌与景帝有二三分仿佛,眉浓鼻挺,颧骨微高,年轻时必然也是英武风俊的男子。或许是长年驻守在外,沙场上毕竟多是风雪寒霜,刀光血影,如此浸染近三十年,双目中天然就有一股隐隐的厉杀之气,常人见了,极易为其所慑。但叶孤城自幼直至如今,江湖上亦是刀头舔血多年,手上人命早已不知凡几,如何会在意这些,因此只淡淡道:“王爷谬赞。”对方话一出口,太平王心下便微微一动,这一句‘王爷’而不是‘皇叔’,不露声色地点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是提醒他不要忘了君臣之别,随意逾越。。。太平王面上笑容不变,眼中的神色却已经无声无息地闪了一瞬,口中笑道:“本王已于今晚设宴,太子且随本王进营,先梳洗一番罢。”
叶孤城不置可否,随太平王徐徐前行了一段路,然后就登上了轻便的车马,身后自有众人将他随行所带来的粮草财帛等物收拾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不远处的军营方向驶去。
过了不到一刻钟,车驾进到了营中,一路走去,众兵将并不跪拜,只简单行了军中的礼节,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