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稍探过头,在男人的耳际印下一吻,对方几不可察地一颤让叶孤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深褐的眼沉了沉,似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伸出了手,去解身旁这人的衣带。
西门吹雪双目睁开,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男子忽然的举动让他怔忪了一瞬,但已被解开的中衣衣襟仿佛又让他想到了什么,寒潭般的眼眸就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既而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要?”
对方虽有片刻迟滞和僵硬,但明显没有任何拒绝味道的语气让叶孤城知道男人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于是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又觉得有些温暖,便道:“不。。。这话,应是我来问你。”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缓缓道:“不必。这样,就很好。”
叶孤城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凝视着对方:“西门,你知道,我并不介意。”
西门吹雪闭一闭眼,然后睁开,伸手去抚叶孤城的眉心,指上有薄薄的茧,于是摩挲过温凉的肌肤,就带起一丝微微的痒。
“我,介意。”漆黑的剑眉略簇,想起那时帐中浓浓的血腥气味,西门吹雪的眉尖不禁又皱起几分:“我不想,再伤到你。”
琥珀色的眼定定看向男子。叶孤城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不知为何,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只觉得在此时帐内并不明亮的光线中,有如初春第一缕风催开了积冰的海面,一切都变得温暖起来。。。
侧卧的身体被轻缓地推过去,平躺在褥间,中衣被完全解开,然后是里面的亵衣。西门吹雪有些意外,但当看到已经置身在上方的男人眼中与平时不一样的情绪时,便又沉静下来,由得对方将自身的衣物全数脱去,同时尽量开始将身体放松下来。。。
略夹杂着丝缕凉意的唇覆上来,缓缓吻在颈间。西门吹雪手上挟起男人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一面隔着衣料,一寸一寸抚摩着那结实笔直的脊背。
眼底流动着不明意味的深沉色泽,叶孤城眯起了狭长的眸,低首沿着男子的颈项轻轻吮吻,然后又侧头将唇移向对方的耳际,含住耳垂细细吮吸,不时以齿轻咬。
紧贴的身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下方那人身上传来的倏然一颤,以及抵在自己下腹上明显更加灼热起来的欲望,叶孤城松开含住男人耳际的口,微微垂目,似是在踌躇着什么,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身下西门吹雪微叠的剑眉和紧抿的薄唇时,重新俯下了身。
……'我,介意。'
……'我不想,再伤到你。'
既然他能够因此而忍耐,那么他,当然也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情。。。
濡湿的吻自胸膛一直延伸至腰腹。呼吸慢慢变得粗重起来,体内情动的火焰早已燃涌,叫嚣着催促他去拥抱身上的男人,但西门吹雪却仍是静默地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等待对方替他抒解的动作以及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
……这决不是折辱,亦不是羞耻。。。
然而记忆中那带着丝微冷的手并没有覆上去的迹象,男人只是不紧不慢地在他的腰腹间亲吮,直到西门吹雪的喉间开始闷出沉重的喘息,吻噬的动作才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已经温热起来的唇便朝着对方的下腹印了上去……
墨色的眼骤然睁开,西门吹雪一向如同冰结湖面一样毫无情绪的眸底,在一瞬间,现出了不可置信的泽芒……
室中突然好象完全安静下来,木炭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窗外隐隐掠过的风声,都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腰身本能地一颤,西门吹雪在最初瞬间的震惊过后,就要抬身去制止对方此刻的举动。
但就在此时,就在西门吹雪还未及起身的这一瞬,一只手便好似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准确地握住了他身侧的右掌。
叶孤城并未抬头,只是握着对方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
没有言语,也看不到他的面容,然而西门吹雪忽然就这么从那紧握的手指上,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并非折辱,亦无关尊严,只是一个男子甘愿为心系之人所做的,希望对方能够因此而得到欢愉的意愿。。。
墨色的眼眸,终于缓缓合上。
西门吹雪只觉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已经静止,寂谧得好似世间只剩下了两个人。剑掣流光,云横海纵,步生莲动,孕砂成珠,像是于酒香迷离的渊海中沉荡载浮,又仿若开始慢慢湮没进花海如绽的林洋间,在巫山云雨的峰峦深处,清泉流竹,崖石印松,炽热得明明像一把火,却又浑似是凇海雾涯中最寒冽的冰雪,光和热,暗与冷,就这么将人缠绕,裹挟,既狠狠放肆地煎熬折磨到极限,又轻缓温柔地爱抚取悦至颠峰。。。
之前从不曾有过的经历让叶孤城的动作一开始不免带有一丝明显的滞涩,到得后来,则是深深的不适。呼吸因为这种举动而变得有些艰困,喉间一次次阻梗的窒压,亦让男人斜掠着的眉微微叠蹙起来。然而叶孤城只是半合着眼,尽量用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方法,去试探着,动作着,直到身下人的喘息越来越粗重,相握的手掌扣得越来越用力,肌肉亦且扯出绷紧的线条。。。
原本睡在床脚香炉旁的白貂倏地抬起头,直到帐内骤然响起的低哑闷哼逐渐静寂下去,才又重新躺回身子,蜷在炉边继续酣睡。。。
叶孤城终于抬起身,峻峄的眉峰微微凝起,忍住即将出口的剧咳,深深喘一口气,以便尽快去平缓长时间阻塞不畅的呼吸。。。
身体忽然被抱住,男人自榻间坐起,强健的手臂将他用力环紧,叶孤城刚一抬眼,就有削薄的唇靠了过来。
想起方才的举动,和唇边尚且残留着的男性麝香气息,叶孤城微抿了嘴唇,略略侧首,避开对方意欲亲吻的动作:“西门,现在不……”
然而他的话已不能再出口,薄唇坚定而毫无迟疑地印上,西门吹雪泌出细汗的胸膛紧紧贴住他的,用力含住那抿起的唇,深深地厮磨吮吻着……
此生愿得一心人,纵使白头不离分。。。
一百五十六。 魇梦
又过了四日,海上风浪渐平,于是叶孤城吩咐重新备好船只,送西门吹雪离岛。
“一路顺风。”没有过多的言语,漫天飞雪中,叶孤城撑着伞,目送西门吹雪登船出海。
男人一动不动,负手立于甲板之上,挟裹着雪片的寒风卷过,白衣倏扬,犹如巨大的白色鹰翼。
岸上,那人笔直站着,如一柄骄傲的长剑,天上有雪花飘下来,衬着他雪白的衣衫,耀眼迤逦至极。。。
天地白茫一片中,缓缓驶着一辆马车。车子四面垂着月白色的帘子,稳稳行驶在雪地当中,碾过一地的碎玉乱琼。
马车刚一进入城门,就有十余人从远处骑马而来,当先一名锦衣貂裘的俊美青年策马迎至车前,朗声笑道:“大哥可是来了,父王正在府中等着呢,从前日起就命勖膺来迎,若这回还未接着,怕是又要念叨半日。”
车内静了片刻,随即一个低沉磁冽的声音道:“海上稍有风浪,不免耽搁一时。”青年笑道:“大哥一路劳顿,还是快回府罢。”说着,让座下马匹靠在车子右侧,随着马车慢慢向前,随来的一队侍从跟在后面,一同朝着王府行去。
门口已铺上了长长的地毡,马车缓缓停住,旁边的青年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开,就有侍从忙忙地接住,把马匹牵走,又有一名美貌婢女撑上一把紫罗盖伞,替他挡去天上仍在飘落的雪花。青年回过头,朝着从门内迎出来的管家道:“快去禀报父王,就说大哥已经到了。”
管家应了一声,然后回头招呼人上前伺候,这才自己急急往门内走,进府中报信。
两名撑着白绢墨竹伞的侍婢走到马车前,轻轻卷起帘子,下一刻,就有一个高大颀拔的身影从车内下来,披着件长长的雪狐裘衣,只能从下摆中看到雪白的靴面,不沾半点尘埃。
绘着墨色梅花的绢伞被侍女轻轻撑在男人头顶,遮去纷飞的雪花。青年从貂裘里伸出保养良好的修长手指,从肩头掸去几片零星落在上面的雪,笑道:“大哥快进去罢,父王定然等得急了。”
叶孤城微点了头,既而就与青年一同从铺着的朱毯上踏过,漫天银白中,兄弟二人被众多仆侍簇拥着前行,进了王府大门。
刚进了前厅,就见南王穿着一身锦袍坐在堂上,看到两人进门,便自椅上起身,呵呵笑着走向一袭白衣的男子:“我儿,前几日接到你书信说这次回来,可让为父好生欢喜……”
叶孤城道:“既是父亲寿辰,自然要前来祝寿。”
南王笑道:“难得这也是你生辰,咱们父子二人同过。”一面向身后道:“大世子的居处都收拾妥当了?”
下人们应了一声。南王点点头,旁边就有两名侍人替他披好一件紫色滚边哆罗呢大氅,又奉上狐皮的暖手筒。南王微微笑道:“接到书信,我便命人去采买一批上好的梅树植在王府内,这时节,也就梅花开得还好。。。眼下也快至正午,咱们父子先去用膳,晚些时候再一处说话。”
叶孤城一双明利的凤目略抬了抬,既而便随着南王和青年一同出了前厅,朝偏堂走去。
树枝被积雪沉甸甸地压着,梅花竞开,覆着白雪,在遒劲的枝干上各自吐芳绽妍,玉白中盈着桃红的花朵,如繁星般缀满枝头。
玉色的剑穗,发如漆墨,白衣,白剑,身旁有森森雪梅盛开。
青年自身后迎上去:“大哥……”
男人略一回首,披垂的长发在薄薄的阳光下黑的近乎发蓝。地上有皑皑的雪,梅花的影子便好似静静地在上面摇动。
青年魇住一般伸出手,迟疑着,然而终究却还是触碰到了对方腰间的剑鞘,极尽温柔地在上面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