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年后就要拆迁了呢。”老街坊们在这个春节里连拜年都没兴致了,聚在一起谈论的总是这事。
“是啊,所有的文件都已经下来了。唉,虽然这老街又破又烂,房子也发霉漏水,可毕竟几代人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想到要搬还真有点舍不得。”
“破房子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我就是觉得有点不甘心……咱们这片地方虽然跟贫民窟差不多,可谁不知道改建成了新商业区以后肯定是要百倍升值的啊。钱就这么白白让房地产商赚了去?咱们应该联合起来要求再提高点补偿金的。”
“得了吧,想做钉子户也得看看对方惹不惹得起。我听说,这块地其实老早就被好多人盯上了,可是,一直都没能拿得下来。这次却为什么这么快?人家走的根本不是市里省里的路子啊,明白了吧。”
“嗯,我也听说了,何某人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第一次接手居然就拉到了在中央的关系,以后肯定比他老爸还出息。”
“上次他陪市长来视察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这年轻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脾气。人给的补偿标准其实也满可以了,所以别想着再去占他什么便宜,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反而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先前不甘心的那人闭嘴不语。
其他人也都忽然安静下来,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位主儿今天竟然正好过来了。
……一看就果然不是好惹的。
何岸187的个儿,一身桀骜,气势凌人。他的气质线条英挺硬朗,面无表情不笑的时候,其实很容易显得十分冷峻。从那辆亮得炫目的超长座驾上扬眉跨下来,踏上这狭小黯淡的小巷,简直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旁若无人地径自走过青石巷,一间一间门面,很仔细地看。
众人的好奇心不由得都被勾了起来,目光齐刷刷粘到他身上。
奇怪了!明明什么手续都已经齐全,现在这平民窟似的破街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位大少爷大过年的亲自过来查看?
何岸分辨了半天,最后终于停在一扇破门前。只可惜,这记忆中的小院早已荒废。
“去打听一下……”他向小心跟随在后的司机微微皱眉,“这里本来有家店的,几十年前有人在店里遇见过一个老瞎子,后来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十几年前偶遇的老瞎子?”司机有点犯难。
“嗯,不过也可能根本都不是瞎子。”
“啊?”司机更糊涂了。
“我自己也没得见过。”何岸无奈地耸了耸肩,吐出口气,喃喃道:“当年见过向我描述的那个女孩子,偏偏又挺傻的。”
他嘴里这么说,眼睛里却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笑意,锋锐的线条也立刻温顺柔软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很可爱的酒窝。
司机眼睛直了。
天,自从这位大少爷几个月前回到N市来,他一直跟随在他身边,除了“年轻有为、英俊多金”等模仿不来的标签,心里最羡慕最想学的就是人家那种睥睨一切的气概了,觉得特霸气特男人。有没有搞错,原来这么霸气的何大少在提起某个女孩子的时候,也会低头傻笑得这么小乖小乖的啊!
小司机飘着幻灭的步伐打听去了。
何岸本来其实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悠悠十二、三年过去,谁知道那老头会不会都已经挂了?
不过,当他抛出了“能提供线索者补偿金翻一倍”的悬赏后,当晚就立刻有消息传了回来。
老刘头,早年以摆地摊给人看相算命为生,揽不到生意时也兼职乞丐,为此练就了一招装瞎子的绝活,实际上视力奇好。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古玩街上频繁出没,与某些店主勾结,装神弄鬼,专骗有钱的顾客。后辗转多处,现固定于三生桥西摆摊,生意尚可。
何岸听完属下报告回来的资料,忍不住靠在沙发上大笑。
哼哼,他果然没猜错啊!
不过现在,到底要不要去告诉未晞那个傻丫头呢?她崇拜了几十年的高人,就是这么快料……
三生桥是N市一处很美的风景名胜。两堤花柳,浩淼烟波,风光明媚,碧水流云。
这里也是情侣们的圣地。游人如织,双双对对在上面照相、嬉闹的男女络绎不绝。好像只要让这三生桥上的碑文做了见证,就真的能缘定三生。
何岸望着他们,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阵悲伤和难过。
想想在北京那时,他和未晞多不容易才在一起,可居然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像普通小情侣一样约会过一次呢。
他再望了望桥西“三生桥畔定姻缘”的那一帘大字,越看越不顺眼。磨了磨牙,没好气地大步走了过去。
“你这真能定姻缘?哼哼,来给我算算吧!”
老刘头没想到自己大难临头了。
他早年装神弄鬼行骗,可现在只是规规矩矩的摆着个算命摊,兼卖一些开运符、姻缘符、平安符之类的小玩意儿。仗着自己其实不瞎,他看人一向都看得蛮准,生意还不错。
可昨天听说,全市最有钱有势的那位何家小开回古玩街悬重赏找他。还说是十几年前偶遇的了。遭了,那不正是他骗人骗得最多的时候嘛,这肯定是当年被骗过的回来算帐了啊!
再一看何岸现在找上门来的架势果然满脸不善,他更吓傻了。
时间过去太久,何岸那时又小,面貌变化大,老刘头面对着长大的他,已经根本记不起自己骗过他啥。
何岸现在其实也就是纯粹的想找茬,他冷着脸把自己和未晞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给算算我和这姑娘的姻缘吧。”
老刘头毕竟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一看就知道这小伙子一定正为情所困。泡妞泡的春风得意的人哪会是他这种表情啊。
这么有钱又这么帅,都拿不下那个姑娘,这桩姻缘不用说就比较悬。
于是老刘头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小心翼翼道:“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何先生,看您和这姑娘的缘分,只怕是未满前年啊。”
“去你的吧!”何岸发作了,“那一夜情的那些人可怎么算,每个都修千年了?!”
老刘头汗:“这……”
“你这老头,装什么活神仙,整一个乌鸦嘴!哼,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十几年前你就是对着这个小姑娘大吹牛皮的,还让她给我贴了张破符,说什么保证能把坏东西都赶跑。可后来呢?真遇上坏的了,赶跑了嘛?真的恶鬼都没那么难缠啊,简直是阴魂不散!现在你还敢咒我和未未没有姻缘……可恶,要是最后好的不灵坏的灵,我告诉你你这摊子也就不用开了。”
他一横起来真是比城管还蛮不讲理,老刘头只听得欲哭无泪,当初怎么会瞎了狗眼惹上这么个小霸王啊!
何岸发泄了半天,直看到天青色好像又要下雨了,这才扬长而去。
不一会,老刘头却看见一个女孩从桥上匆匆赶了过来。
很典型的江南本地女孩,很古典的长相。柳眉星眼,水莲花一样的容颜。湖风盈盈扬起了她的发丝,青丝如水,韵致如画。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跑得有点急。
未晞觉得她刚才好像看见了何岸的背影。可是,急急追过来,又找不到了。
多半,是眼花了吧。
未晞苦笑了一下。她也听说了何岸刚接下的那个工程。不用想,他最近一定特忙吧。过年期间不知道有多少饭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古玩街的拆迁,未晞很感慨。她知道何岸从小就很讨厌那地方,他总说阴森森的,早就巴不得拆了。但
未晞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想起当年他们两个小孩去那里玩儿,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可长大就在一朝一夕之间,现在的何岸居然可以改变这个城市,按他的喜好改建出属于他的印迹了。
他们之间,无疑也拉开了越来越大的差距。未晞自嘲地想,到时他建出的房子,她凭自己不知道得工作多久才买得起一平米?
还有上次跟他说过的那位老人,何岸当时还说以后会帮她去找的呢,可拆了以后,上哪儿找去啊?那随口一说,他肯定也早忘了的吧。
未晞怅然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无意中瞥过一个算命摊,看见摊前的老人,蓦然怔住了。
老刘头在这些年中的变化并不是很大,未晞的记忆力又特好,所以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想起何岸说的对方可能是骗子,未晞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犹豫了一下。她看看摊上的帘子,想了想,走过去报出了自己和何岸的生辰八字,说:“您这儿定姻缘?麻烦帮我算一算吧。”
老刘头又听见那两串数字,不禁呆住了。怎么这么巧啊!
他也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略一沉吟,试探着问道:“您给的这位先生的八字,天生与土木有关。他是从事房地产、建筑之类的行业么?”
只听个生辰八字就猜得出行业,未晞的眼睛惊奇地瞪大了。何岸那家伙,竟然敢说人家是骗子,这明明就是高人啊!
老刘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真撞上大运了。他不禁心花怒放,赶紧摇头晃脑、莫测高深地又道:“这人,的确是你的姻缘。小姐,你和这位先生缘分早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哦?真的?”未晞的眼睛亮了。
“绝对没错。”老刘头拈须微笑道,“若我没算错的话,你们一定很早就相遇了吧。”
可不是吗,青梅竹马……未晞轻轻点头,双眸如同面前的风拂湖水,恍惚更漾出了点点波光。
老刘头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却暗自纳罕,刚才看何岸那么痛苦,还以为他追不到人家;可现在看来,这姑娘对他明明也有意的嘛!于是他干咳了一声,又大力撮合道:“你们俩的这八字,要是结为了夫妻,上上大吉。包管能举案齐眉,早生贵子,三年抱俩,永浴爱河。”
未晞听得脸都红了。
“可是,我们之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您说的那么顺啊……”她低下头,黯然地说。说到这里,却不禁一颤。
“对了,您能帮我再……再算一个么?另……另一个人的。”她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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