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闻言收回思绪,淡淡地看了陈缜一眼,道:“你是不是对我有很多疑问?”
陈缜一怔,继而点点头。
“你一定奇怪我身为南楚之臣,却与大雍亲王私下交往……”
陈缜再次点点头,但又有些犹豫道:“属下一直认为公子颇为看重德亲王,可为什么肯为雍王献策……”
江哲笑着摇摇头,却反问道:“我曾献策给德亲王,大破天蜀,逼死蜀王,你难道不恨我么?”
陈缜一听这话,立刻跪地,道:“公子,属下在天蜀时只是个小小死士暗探,承蒙公子相救才有今天……天蜀在时,属下也不曾背叛;后来天蜀亡了,属下虽然痛心,却也无力挽回,唯有好好保重自己的性命,努力活下去罢了……”
“公子对属下有救命之恩,这些日子以来更是从无疑忌,属下情愿誓死效忠公子。”
江哲听他这么说,微微点头,他当初就是看中陈缜这一点好处,才会出手相救……
“我就喜欢你这性子。起来罢,我知道你忠心,既然你问了,我也不妨直言。”
江哲半坐起身靠在床栏上,陈缜忙帮他掖了掖被子,又将床前的火盆拢了拢。
“大雍国富兵强,统一天下乃是大势所趋……”青年脸上一片淡漠,“我不过一介寒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惟有些小小计谋罢了,若要阻挡天下大势,无异于螳臂当车……这就是我不肯轻易得罪雍王的原因。”
陈缜点点头,却见青年脸上慢慢浮起无奈神色。
“然而,我毕竟是楚人,焉有不爱自己家国的道理……别的人且不说,你看你家大小姐(柳飘香),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却尽心竭力帮助国中受难百姓……”
陈缜再次点点头。
其实他本来不怎么看得上柳飘香的身份,那女子虽然广有艳名,毕竟是那迎来送往之处出来的风尘女子,怎么配当他家公子的姐姐!
但在之后相处中,他冷眼旁观,发现柳飘香不仅人长得美貌无比,心肠更是如菩萨一般,更兼她侠义的个性,陈缜自度,如若她不是公子的姐姐,不是他的主人,这样的女子他必然会极力追求的~
只是可惜,柳小姐已有喜欢的人了……
“还有便是德亲王……”江哲微微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位亲王,他的感情十分复杂。
想起当年在夫子庙前初见,他为那人算出一副凶卦,心中的惆怅至今记忆犹新……
那人给他的一千两,他到此时还没舍得用去,也许是存着小小的心思,为那人祈福吧……
陈缜见青年神色渐渐倦怠,也不敢再问,李爷将公子交给他,他就负着好好照料的责任,若是让公子再累着,病情加重什么的,他就等着被扒皮吧= =
一想到那个少年一脸冰霜,他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地伺候江哲更衣入寝,至于那个雍王使者什么的,就让他明天赶早吧……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一直到了四月初,气候才有回温的趋势……
然而,建业的达官贵人们还来不及庆贺天气回暖百花盛开,就被荆襄那边传来的战报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十五章 惊闻噩耗 07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极晚,一直到了四月,气候才有回温的趋势……
然而建业的达官贵人们还来不及庆贺天气回暖百花盛开,就被荆襄那边传来的战报惊呆了……
大雍齐王李显领兵十五万突袭襄阳,幸亏德亲王赵珏防备森严才没能让李显得逞。
李显大怒,重兵压城,攻势如潮。赵珏亦寸步不让,将襄阳城守得固若金汤,两军对垒数日,死伤数以万计。到了四月十七日,赵珏趁着雍军疲惫之际,亲率骑兵突袭,李显猝不及防,大败,见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兵。至此雍军十五万大军死伤了六万多人,南楚守军七万,死伤了两万,胜亦是场惨胜。雍军退后,赵珏立刻遣人到朝中报捷,并请求援兵。
建业众人早在听说雍军压境的时候就乱了阵脚,多数人都在猜测着为何大雍忽然翻脸。丞相尚维钧倒还算镇定,立刻启奏国主,请派使臣去质问大雍为什么无故相犯。
结果使者还没选好,就传来赵珏的捷报和求援的奏折。
赵嘉本就是个平庸的人,见了捷报和奏折又是欢喜又是忧虑,也拿不定主意,只得问众臣有何退敌良策。
尚维钧一向与赵珏不对盘,又一心主和,便道大雍国力强盛,南楚兵少将寡,根本不是对手,不如趁此大捷,出使求和。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
赵嘉便令尚维钧选拔使臣即刻出发大雍求和。
谁知,出使大雍的使臣离开建业不到两天就回来了……
众人惊疑不定,只道大雍不肯讲和,一个个都六神无主。
不料那使臣上殿却道:“陛下勿虑,臣此次出使虽未到雍都,是因为齐王阻拦之故。”
那使臣正是伏玉伦,众人见他相貌俊美,眉眼如画,不愧是当年的探花郎,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移不开眼。
就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笺,跪呈给赵嘉。
“齐王声称这次兴兵犯楚,是为了清君之侧,请国主明鉴。”
赵嘉接过信笺一看,几乎跳了起来。
信中一字一句无不表示他最倚重的皇叔野心勃勃,日后必然谋权篡位。赵嘉自知才德不及赵珏,素来忌惮他这皇叔,此刻更被李显的构陷之词挑起了心病,哪里还管他是真是假,立刻命人下旨召回赵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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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江哲耳中。
江哲听了暗叫不妙,立刻手书一封让陈缜连夜送去荆襄。
而另一边的德亲王赵珏已经收到了国主要求他立刻返回建业的诏书。
赵珏当然不肯奉诏,他目不交睫镇守襄阳,好容易迫得李显暂时退去,怎能在此时离开荆襄!
大雍虽然败退,却未伤及根本,眼下情势仍然是敌众我寡,雍军仍在襄阳不远处虎视眈眈,若他在此时离开前线,只怕襄阳防线顷刻之间就破了……
然国主之诏又不能不回,赵珏让容渊立刻写了一封奏表,详述军情紧急,暂时不能回朝。
谁料,使者刚走,又有人送来一封信笺。
赵珏只看那封皮上清秀飘逸的字迹,便觉心头一暖,但看完其中的内容,他心头五味杂陈……
青年固然是好意,但他却觉得是他多心了。
国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亲侄儿,纵然资质平庸了些,焉会听信小人谗言,疑心于他。
何况先皇当年待他不薄,托他照看国主,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背叛之事……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相信国主看了他的奏折,能够谅解他“将在外君军令有所不受”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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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德亲王……只怕要糟。”陈缜道。
江哲手上还捏着今日传来的谍报,面沉如水。
陈缜本是做密探的好手,分析情报的本事也多少有些精辟,只看齐王忽然不再攻城退守,国主赵嘉再三下旨急召德亲王回朝的信息,就能看出大事不妙……
“建业市井可有什么风声?”
陈缜小心看了青年一眼,道:“如公子所料,‘德亲王意欲造反’的流言已经传遍南楚士子权贵之间……”
青年听了,脸上越发没了表情。
正当陈缜惴惴不安时,忽听门外的孩子传来禀报声:“先生,大小姐来了。”
江哲一听是柳飘香来了,忙道:“快请……”一面整衣端坐,让人奉上香茶来。
谁知柳飘香已经急急进来了,脸上难得露出惊怒之色。
“随云,你可曾听说这样的怪事?”
江哲见她粉面带煞,显然是气得不轻,忙道:“阿姐先坐下来喝杯茶,有什么话慢慢再说……”
那边侍候的小童已经识机呈上香茗。
水温不烫不凉,正合口味,柳飘香喝了一口,胸中愤懑之气顿时消了一半。
“臻儿,你说,今天上街是谁惹恼了大小姐?”柳飘香自从良以来没少受过骚扰,直到前段时间因为慈幼局的事,受了国主嘉奖,那些蝇营狗苟的人才不敢再来纠缠,而且江哲还让陈缜暗中保护她们主仆,所以眼下建业道真没几个人敢给飘香气受。
除非是……
“还不是为了德亲王的事!!”臻儿见江哲问起,立刻愤愤道:“那帮人居然说德亲王要造反!!!”
“小姐好声好气和他们理论,他们竟然……哼!!”
“阿姐何必与那些无知之辈置气……”江哲一听便明白了,忙安慰道:“亲王殿下手掌重兵,难免受到猜疑……这种事古往今来多得是,况且亲王殿下也不是第一次遭嫉了!不必理会……”
“可是……”柳飘香依然凝眉,显然觉得事情没有义弟说得那么简单。
“珏君固然忠心可鉴,只怕国主心中难以释疑!”
“阿姐多虑了……”
青年垂眼,半晌小声道:“若国主始终容不下亲王殿下,倒不如就此……倒好!”
“随云!”飘香闻言豁然起身,厉声道:“你断断不可有这种想法!!”
众人都被她徒然发作的怒气吓了一跳,一个个呆若木鸡。
“……”青年也是口瞪目呆。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飘香的神色,忙作了一个长揖,陪笑道:“阿姐别生气,小弟也只是假设罢了……”
“我想着这事最坏也不过如此,总有法子不教亲王殿下被奸人所害……”
飘香见青年脸上又恢复往日神态,紧张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
像她这样的曾在欢场经历多年的女子最是会察言观色,方才青年虽然只是随意地、含糊地说了两个字,她却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
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甚至就是在那一刻,她能感到青年身上传来一股肃杀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