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从急行军变成冲锋,因急行军而杂乱拉开的战线在号角声中变成了数个细小纵深的菱形,为首一人执盾,长短兵器从盾后伸出,形成侧翼,两方很快接触碰撞。不若在南线的小规模冲杀,大家都是乌山人,互相留了情面,这等胡汉生死相搏,谁也没有留手,很快空气中泛起一股血腥气,呛得人呼吸不畅。
但金铃很快就习惯了。
前线的战报不断地传到破多兰处,两边死伤各半,伤员不断地从前线被抬下来,稍稍处理之后便继续持戟冲锋。
“不死金身,我们是否只要在此处等候……”
金铃摇摇头,道:“不……我要找一个能……找一个……我不能让乌山子弟兵就这么都死在这一场战斗中。”
对方一口气来了三千多人,俱是精兵良将,乌山前后只得两千余,又都各自为战,中间无法联络统筹,本已是不利的局面,一旦杀开,任何战术都不如堆人数来的有效。
凭她的身手,混在人群里杀一两百个倒不是大问题,可一两百个杀了,还有两千多人,她真的杀得掉吗?
山下的火和血似乎融成了一体,热浪带着血腥味在山谷里滞留着,金铃不安地看着山下,道:“阿曼。”
“……属下在。”
“你完成我最后一个要求,我就把圣火令还给你。”
“请吩咐。”
金铃轻轻叹气,道:“我下去一趟,若是没回来,烦请将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带给银锁。”
“不死金身……”
金铃点点头,跑下山,阿曼却紧紧跟在身后。她不禁问道:“阿曼?”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加的好没效率……
☆、第329章 一池春水十五
阿曼笑了笑;湛蓝的眼中有了些许波纹,“……阁下或许不知,不过我有一段时间;被影月右使派去保护阁下。我想……这次她让我来,也是这个目的。”
金铃微微一笑,道:“不是拿圣火令吗?”
阿曼笑道:“她是这么说的,但她向来口是心非。曾经她……阁下去见许笑寒的时候,可察觉到周围有人?”
金铃讶然道:“我不知。”
阿曼道:“那天从你出家门开始,我就一直带人暗中跟着你。少主令我监视你;实则是怕你……中了陷阱。她……她还去酒馆中求那仇老头暗中保护你。”
金铃沉默片刻,问道:“那时她为何不自己来?”
阿曼摇头道:“少主她……在远处指挥,怕许笑寒或是旁人要对你不利。她总是这样;是以现在;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杀进去。否则只怕你还没接近对方大将,便死在乱军之中了。”
金铃道:“既然你不放心,不妨替我做一件事。”
“请下令。”
“替我去捉个斥候,扒了他的衣服给我。”
阿曼想了想,退后一步,潜行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果真已拖着一件铠甲。金铃穿戴整齐,正要前进,阿曼拉住她道:“不忙,阁下先将这几句话背熟,保证顺利到达营中。”
“什么话?”
阿曼遂将方才听到的鲜卑话切口一一教给她。
金铃自己的鲜卑话学得有一搭没一搭,能听懂已属不易,说是囫囵说的,对不对她自己也不知道。阿曼却是会讲很多地方的话,此时一句一句地交给金铃,字正腔圆,再不怕被人听出破绽。
金铃装作鲜卑甲士,闯入敌阵之中,压着嗓子,一路有惊无险地对过切口,毫无阻拦地来到了破多兰面前。
她前面是传令兵流水似地经过,皆报某某部减员几成歼敌几何,她跟在一人后方,跟了过去,来到破多兰面前。
她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向碎玉。
金铃愣了一下,向碎玉不露声色地看了那汉人副将一眼,金铃立刻会意,高声道:“报——”
破多兰与副将屏息凝神等着她讲战况。
她手中铁链蓦地击出,击向副将,向碎玉也忽地从担架上一跃而起,飓风一样袭向破多兰。
千钧一发之际,那汉人副将竟然一低头,铁坠打中头盔,挡住了致命一击。向碎玉暗呼可惜,只见副将正欲拔剑还击,金铃同时脚踩九宫步,已绕到了他背后。
她这一剑毫无花巧,只是力大无穷,森冷的剑锋悄无声息地滑进头盔与脖颈之间窄窄的间隙里,庖丁解牛一般,将他的头切了下来。
那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喷了前方向碎玉和破多兰一脸。
“将军……将军!!!!”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句,只有金铃当先反应过来,手中长剑化为数条白练,把近旁尚未回魂的士兵一一封喉。
向碎玉提起铁杖,把破多兰的尸体甩出去,道:“向后突围!”
鲜卑兵死了主帅,只愣了一瞬,随即便疯狂地冲了上来,向碎玉虽然阵风一样开出一条路来,但鲜卑兵各个悍不畏死,扑将上来,似要用自己的命把向碎玉拦下来。向碎玉躲得了一时,也招架不住他们前仆后继地冲上来。
向碎玉的铁杖一下被人抓住,他用力一挣,竟然没挣脱开。他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更多的人见此良机,命也不要了,叠罗汉一样叠起来,竟是要压死向碎玉。
金铃的长剑急急刺出,格开刺来的长戟,手中铁链倒卷,卷住另外两柄,猛力一抽,将长戟激射出去,刺中两名兵卒。她一脚踢开一个人,踩在那个抱着向碎玉却只剩了半口气的兵卒,踩得他昏死过去,拉起向碎玉离开这片死地。地下的死人稍稍阻碍了后面的包围,但人潮如流水,迅速地淹没了这一片“礁石”。
两人继续突围。只是鲜卑兵格外疯狂,重重包围之下,长戟挤着几乎成了带刺的铁桶,刺死了前排的士兵,后面的人顶着他们的尸体,一点一点地将他二人逼到正中间。
早先在神仙谷中和银锁打着玩的那些经验,今日却保了她的性命。长戟从四面八方刺来,与银锁平日那些招数类似,都需要她集中精神,一一消解反击。然而前仆后继的敌人不要命地冲上来,还人人穿盔甲,并不好对付。两人体力消耗甚剧,金铃年轻力盛,又是四肢健全,而向碎玉的铁杖要维持轮转,却需要不停地消耗气力,时间拖得越长,越是气力不继。
“金铃……”向碎玉微微叹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金铃的压力顿时大增,她的铁链又锁住两柄长戟,甩向对面,刺死两名欲扑上来的兵卒,铁链又卷住一人扔了出去。那人掉在密集的戟阵当中,惨叫一声,被几支长戟戳了个对穿。向碎玉歇息完毕,又舞动那两柄铁杖,加入了战团。
“师父莫说话,我将师父扔出去,你便用……”忽地林中响起夜枭鸣泣,金铃面有喜色,荡开一把长戟,握住戟柄就将那士兵甩了出去,对向碎玉道:“师父!跳出去接应我!”
向碎玉浑身罡气激荡,两柄铁杖带着千斤力道荡出一道道劲风,金铃拉着杖头将向碎玉甩将出去。有了那士兵戳在密密麻麻的长戟上,他微微一借力,又飞出一段,只可惜激斗之后,气力将尽,他奋力旋身,使千斤坠冲向地面,鲜卑兵们都举起长戟迎击,却在旋风下被冲得七零八落,更有甚者,在向碎玉全力一击下多处骨折,重伤倒地。向碎玉杖头点地,回头杀进敌阵之中,岂料鲜卑兵不退反进,都朝着他冲过来。
向碎玉大叫道:“金铃!你快出来!”
“金铃!”
“你快出来!”
不见回音。
没有了主帅的鲜卑人,被向尧臣手下乌山精兵冲得七零八落,军心涣散之下,节节溃败,到得向碎玉这里,就把他和金铃冲散了。
向碎玉拎起铁杖,又化身旋风,在这些士气越来越低落的士兵中反复冲杀,试图将金铃从敌阵中救出来。
周围夜枭凄厉的叫声,搅得他更是烦乱不堪。
可是敌军阵型变动,金铃又半点声息也无,向碎玉犹如无头苍蝇,在敌阵中徒劳地冲杀着,力气一分一分地损耗。
“大师兄!”天上月光忽然到了地上,向碎玉眼前一花,蓦地一大片月光照了满地。一个人影在他面前闪动,鲜卑兵层层跪倒,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绊倒,场面混乱而狼狈。
他知道这人是陆亢龙,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孔,那道黑影冲入敌阵,高大的身躯在人群中寻找缝隙,而他身后像是跟着锁魂的黑白无常,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倒毙的敌人。忽地天上又掠过一人,金铃打着滚落在了地上,狼狈地滚了一滚才爬起来,她看着向碎玉,道:“师父、师父,是二师叔……”
“我知道,快走!”
夜枭凄厉地叫着,似乎能吐出血来,金铃引着向碎玉上了陡峭的山壁,躲在一处山口之后,道:“师父,你有伤药吗……”
向碎玉道:“你受伤了?黑灯瞎火的……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吗?”
金铃晃开银锁送她的匕首,照了个亮,向碎玉这才看清她身上衣服被划得七零八落,有不少地方被液体浸湿,更显得黑沉。
他捏着匕首刃,轻轻拨开金铃手臂上的衣服,见她手上虽然伤口甚多,但只是外伤,伤口不深,松了口气,道:“还有哪?”
“腰上。”
向碎玉检查伤口,喃喃道:“你怎地总是伤在腰上?老了可要疼的,平时注意些……衣服脱了。”
金铃小指勾住腰带,解开上衣,撩起里衣,向碎玉掏出个扁瓶子,道:“忍着点。”
她伤口附近被向碎玉糊上了药膏,反复确认无碍,才道:“别再留疤了……自己记得擦。”
“……好。”
向碎玉似是累得很了,靠在石头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边战局已定,金铃,你在此处安歇,我要去找老戴老白。”
金铃看着向碎玉的灰袍已经乌糟地看不出颜色了,问道:“师父,你呢?”
向碎玉淡淡笑道:“没像你那么重,都是别人的血。你别乱动,剩下的战局,看我的就行了。”
“……是。”
向碎玉撑着拐杖一跃而起,快速地潜入夜色之中。他的拐杖点在石头上,有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