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流川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疲倦。
怪不得,那个酒会上没有看到他。
原来他去了另一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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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没有理会一直要拦着他的军统人员,径直走进南烈的办公室。
南烈看到他,挥手让部下出去。
仙道的警卫也退到了外面。
南烈关上门,意味深长地说:“仙道,真是稀客啊。”
仙道看到满地的纸屑,不由一怔。
南烈不动声色地说:“我从窗户看到你,猜你会上来,所以保持这个现场,想让你看看。”
仙道何等聪明,知道这一定和流川有关。他平静地说:“学长想让我看什么?”
“我好心给音乐家指了一条安全的路走,他却不领情。”
仙道有点明白了,微微一笑:“就是你们拉人入党那一套吧。”
南烈故作惊讶地说:“不愧是仙道。我开始怀疑,我们的事,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仙道这时脸上没有笑容了:“学长,他不过是个喜欢音乐的人,对政治毫无兴趣。这样的人,你们也不打算放过?”
南烈看着仙道。
这个人从入学黄埔军校以来,就被所有人称为天之骄子。
南烈相信,他就是对着枪口也能笑得出来。
他这么肯定,是因为,仙道是这个世上,他仔细研究过的少数的几个人之一。
这个人温和可亲的只是他的外表,本质上,是个喜欢挑战,勇于冒险的人。
他只要稍微自甘平凡一点,都难以达到今天这个高度。
但他仍然是个凡人,他也有自己的弱点。
南烈毫不退缩地迎上仙道这时有点逼人的目光:“让他处于危险的,不是别人,是仙道你自己吧?”
仙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对政治毫无兴趣,这点不难看出来。所以,那么骄傲的人,会答应在由你们党组织的音乐会上演奏敏感音乐,难道你还自欺欺人地认为,是相田弥生或者是赤木的功劳?连我都不会相信。”
仙道淡淡地说:“不过是参加个音乐会,至于这么可怕吗?难道你们以为,他会加入我们这边?”
“谁知道呢?和你有关的事,总是让人不放心。你可能还没听说,在欢迎泽北的那个酒会上,他竟当着高头先生的面,演奏《黄河》的序曲。这会有什么后果,仙道你应该比谁都明白。”
仙道的确还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对高头太了解了,那个人的疑心病很重,哪怕流川只是个爱音乐成痴的人,他也会不放心。
南烈说得对,把流川推到危险境地的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南烈继续说:“流川的危险还不止在这。有一件事,你可能会有兴趣知道。泽北到重庆的那天晚上,牧请我们几个吃饭。重大校长的儿子是牧的同学,你可能也知道。他有个叫樱木的部下很喜欢他妹妹,听说流川是他妹妹喜欢的人,拔枪差点要杀了流川。”
因为流川还安然无恙地活着,仙道没有对这个事件表现出紧张或者失态,只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想到,在这种年代,竟然有人敢对着军人的枪口面不改色;更没想到,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人,实在太与众不同了。对不对?他喜欢的那个人……”南烈盯着仙道,没有继续说下去。
仙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他没想到,才离开重庆不到十天,在流川身上已经发生这么多事。
他忍不住想,当流川说有自己喜欢的人时,是以怎样的心情想到他的。可能已经不用去想这个了,刚才在门口,当他看到流川时,就知道没必要去猜测流川的心了。
那样惊喜到不自信的眼神,当时就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打着他的胸口。
在遇到流川以前,他曾经以为,他的人生就这样了:轰轰烈烈,但心里有一个角落注定是荒芜的沙漠。但现在不同了,他的人生因另一个人的出现而有了另一种可能。心底的那块沙漠,正渴望着长成绿洲。
这种渴望,是他过去连做梦也不敢想的。
但他应该还有做梦的权利。
他也只是个人。
南烈看着仙道。
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呢?这个人的心就算已经像火山喷发一般的剧烈,外表恐怕也是像这时大约28度的秋日阳光,不温不火。他只会烧烤他的心,而不会波及外表。
这种自控能力,他一直佩服不已。
他和仙道的性格千差万别,但他刚好是这世上极少数的,能看穿这个深不可测的人中的一个。
流川回到国内的那天晚上,在那个聚会大厅里,虽然他只在里面待了不到十分钟,但看得出来,流川的目光一直都在仙道身上。而仙道呢,只要有机会,也会偷窥流川一眼。
那种相互回避的互相关注,在即使是特工中佼佼者的南烈看来,也是一种高难度游戏。
当然,这样的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隐情的话,也的确是高难度的。
南烈有点像是在看一场传奇电影似的注意着这两个人。
包括刚才在窗口,欣赏他们在街边的重逢。
南烈说 :“仙道,你这么忙,应该没时间整天看着音乐家吧?”
仙道笑了笑,他真的不能小看了南烈,当然,他也从来没小看过他。他说 :“关心他的人多着去了。何况,他又不是个瓷娃娃,我为什么要整天看着他?”
南烈语带双关地说:“这倒也是。我看得出来,那天藤真就很想出手相助。这世上,关心天才的人还真不少。”
仙道心中一跳,他不知道南烈是不是在暗示,他已经对藤真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但不管怎么样,他要通知藤真小心点,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撤离现在的岗位。
仙道说:“可能吧。学长不是也想指一条安全的路给流川走?”
南烈笑了笑:“我只是很想看看,一直以来被称为稀世奇才,什么事都难不倒的你,会在你的崇高事业、革命妻子以及喜欢的人之间,做怎样的抉择。”
仙道微微一笑:“只要活得下去,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倒是学长,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国家将来的方向?”
“仙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对我统战是没用的。将来会怎样,我心里有底。”
仙道惋惜的说:“从军校时代开始,我就很佩服学长的才智。可惜,我们没能走在同一条路上。”
南烈抱着双臂站在桌边:“谁的路是对的,现在也还没见分晓。仙道,不要太早下结论了。”
仙道看着他,突然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达到完全的沟通。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能互相理解,而是因为他们都是非常理智的人,都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而且,他说得对,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仙道还是说:“所以,我更觉得遗憾了。这样的话,我们中至少有一个人是错的。”
南烈看着他:“你其实已经肯定自己是对的一方了,那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将来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不会是你,只会是我。”
两种力量分出生死输赢的那一天,应该不会很远了。
他们很长时间以来惺惺相惜,彼此之间也没有个人的仇怨,不过是这个历史棋局里的两粒棋子,而且正当年华,踌躇满志。正因如此,才显得异常残酷。
但显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了。
仙道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学长,重大校园这件事,只要找得到证据,我是不会就此算了的。对手无寸铁的师生使用暴力,未免太过分了。”
“这种话,你应该去对我的上级说。”
仙道没再说什么,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总第十一章
(十一)
流川和弥生来到医院,看到彩子和晴子站在赤木老先生的病房外面。
她们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难掩喜悦地看着他。
流川看到彩子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有点心虚。
他想,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从来不知道愧疚是什么感觉。
现在,他竟然感到自己对不起这个率性女子。
她这么真诚地关心他,他却对她的丈夫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越走近彩子,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强烈。
只要仙道不在面前,他的理智就会占到上风。
他突然想,他也许遇对了人,却没赶对时间。
他们到了跟前,彩子说:“流川先生,你没事就好。我和晴子小姐都很担心你。”
晴子清澈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流川突然觉得,他可以理解这个善良固执的女孩了。
那些虚幻的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以及坚持而无望的等待,都可以感同身受。
他同时也想起了那个在他面前拔枪和流泪的樱木。
音乐以外的世界,真是千疮百孔。
流川说:“我没事。我想看看校长。”
晴子点了点头:“我爸爸也在担心你。请进。”
流川走了进去。
这时,赤木老先生正靠墙半躺在病床上,看到他,坐起身来:“流川先生,你没事就好。”
流川走到他面前的窗边:“校长,让您担心了。学校那边……”
赤木老先生的脸色很差,看得出来,他这回受了很大的打击。今天发生的事,使他对时局残存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他说:“有好几个师生受了伤,我刚才去看过他们。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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