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神则向他们招了招手。
因为座无虚席,仙道和水泽一郎只好站着听。
过了一会儿,演奏开始了。
南烈在低音区奏出了激动不安的音型,给整支乐曲蒙上了暗淡阴郁的色彩。这种激动和不安后来演变得越来越强烈,几乎达到了悲壮的程度。
稍后,流川行云流水地奏出了起伏有致、细腻柔和的音符,仿佛是在阳光漫溢的山谷里流淌着的一条小溪,清澈而温暖,给乐曲带来了几许明朗抒情的温馨气息。
此后,这两个互为矛盾的主题始终不断地对峙着、抗衡着,仿佛是一种既彷徨又期盼的心理状态。
南烈的那个主题短促、飘忽,刻画出张皇不安、游移不定的气氛。
而同时与其对应的流川的那个主题则在钢琴键上吟唱出一支如歌的旋律。
它仿佛是在万马齐喑中折射出的希望和光明。
它是那么的委婉动人,温柔地抚慰着所有饱经忧患的心灵。
接着,流川奏出了一段像是在微风吹拂的夏夜伴随下所咏唱的小夜曲,主题优美得令人惊叹,就像是激烈对抗之后的一种休憩。清澈明晰的旋律,从他的指尖静静地流淌出来,仿佛是对新的人生的憧憬和期盼。
然而,这诗意盎然的情趣却被南烈那紧张的音响所打断。焦躁不安的音乐继续延续着,南烈一波三折地奏着上下起伏的乐句,表露了作曲者挥之不去的烦恼与苦闷。
但最终,毕竟还是回到了流川原先营造的那种宁静祥和的氛围之中。
最后,南烈也奏出了欢乐喜悦的音型,仿佛笼罩在作曲者心头的乌云被驱散了,生命中的太阳重又光照人间,音乐显得生机勃勃,幽默风趣,和流川奏出的那些恬静优美的乐音彼此唱和,你应我答,乐章的结尾气氛更为热情,它使人想起了英国诗人雪莱的诗句:“一抹柔和的光辉,它比寻常的太阳倾泻在寻常的大地上更加明媚,更加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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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结束后,在音乐大厅外面的林荫道上,他们六个人站在一起,恍如重生,均觉百味杂陈,当然,重逢的喜悦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南烈笑着对仙道说:“仙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放下你那光芒万丈的政治生涯。不过,虽然迟了点,总算还是来了。”
“是啊,总算可以放下国内的一切,我终于是我自己的了。学长,泽北,神,你们看起来好像都过得很不错。”仙道见南烈的现状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好数十倍,由衷地为他、也为过世了的藤真高兴。
“难道你希望我们过得很潦倒吗?”
“当然不是。”
泽北和神微笑看着他们四个,没有说话。
仙道这时才有空对流川说:“流川,对不起,我来迟了。”
流川望着他,没有说话。
“晴子已经和洋平去澳大利亚了。她走之前,说希望我们能幸福。”仙道突然想到了这件重要的事,连忙告诉流川。
“很好。”流川点了点头。
也许是个性使然,也许是等得太久了,也许是已经过了容易激动的年龄,他看着仙道,心里真的很快乐,觉得自己很幸福,脸上却仍是淡漠的表情。
“水泽,没想到你也来了。你是来找流川的,还是来找我的?你看,他们都一对一对的,我们两个是不是也该凑成一对?”南烈笑看着水泽一郎,促狭地说。
“我就说,仙道是多虑了,你过得比我们还好。”
南烈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就算过去再不堪回首,都已经过去了。流川在刚才那支曲子里,不就是这样描绘的?你好像自诩是个音乐鉴赏家,怎么没听出来?”
水泽一郎当然听出来了,他只是想听听南烈内心真实的想法。
“流川,我就猜到那支曲子是你做的。叫什么名字?”
流川对着仙道说了个他听不懂的词,给他的感觉,就像1949年元旦在北平颐和园的后山,流川在他的手上用瑞典语写“我爱你”一样。
仙道心想,真是头痛,流川又掌握了一门他不懂的外语,他要赶快学会意大利语才行。
“那是什么?我听不懂。”他只好侧头向水泽一郎求救。
水泽一郎在一边解释:“在汉语里,这个意大利单词的意思,可以是时光,也可以是岁月,还可以是年华。”
“时光?岁月?年华?”
“是《年华》。”流川认真地看着仙道,肯定地说。
年华……
是他们一生中的哪一段年华?
是相遇以前空白的年华?
还是相遇以后聚散无定的年华?
亦或是,从此以后死生契阔、不离不弃的年华?
不过,不管流川指的是哪一段年华,是否花样,都不重要了。
仙道凝视着流川,在亚平宁半岛初秋的晚风里,灿然一笑。
“这是最美好的时代,这是最糟糕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头,这是愚昧的年头;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的春天,这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前面应有尽有,我们前面一无所有;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后记自(英)狄更斯《双城记》开端
(全文完)
(写于2003年4月05日…2003年10月01日
2008年8月最新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