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锦瑟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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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锦瑟华年-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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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活他不难,要好起来,却很难。”这一口气,叶秋达相信自己还能稳住,但要完全复原,谈何容易。“你先让我试试。”
“好。”白一子点点头,只要他能先活下来就好。
随后几天,叶秋达都在照顾弃尘和展翔中度过。展翔身上的毒差不多已解,但这过程耗了他太多体力,一时还需静休,且双脚实在无能为力,毒液已坏经脉,无法挽救。弃尘的话,叶秋达按照自家门派的医伤疗法,的确是缓下了弃尘原本近绝的气脉,但人始终未醒。其余几人,除夏侯仁需要主持宫中事务,每天掌灯之时来探望之外,他们一个轮一个,轮番替换照看两个病人。本来芸生是坚持自己要守夜的,但他因服药过功也伤了身体,叶秋达不让:“等你好了我们定不阻止。不能到时一个能起来了,一个却又倒下了。”
白一子这几天除照常晨起练功教徒以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弃尘房里。有时有人来替他了,他也会多坐一会儿。
如果真要说弃尘心里的念想多见不得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那人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越礼的话,做过一件越礼的事。若没有这一次白芸生和展翔拜山看展翼云瑞他们,或许那人至彼此老死,都不会说出那些话……白一子觉得自己本该觉得恶心生厌的不是吗,可为什么没有呢,自己听他讲着他隐藏在心中那不为人知的心事,不论接受与否,却已无法抵挡心中隐隐疼痛……
那年他陪师兄夏侯仁紫霄宫下山,拜访华山清风派掌门裴景天。清风山庄隐建于以奇险著称的华山之中。上山之时有一人同他们迎面擦身,待他们进入山庄之后,那人又折了回来。裴景天介绍说这是他的大弟子程莫凡。白一子对谁都是一贯淡冷的模样,有人并不在意,有人看他不惯,好奇,惧怕,不屑,嘲讽……什么样的对待白一子都已习惯。但那人不同,他就是微笑地看着他,而且那种微笑背后带着一份善意和包容,还有……几分的欣赏。这种陌生的目光,白一子反而有些不适。
原本应该是裴景天二徒弟吕泉安排他们的各种事宜,也都被那人揽了去。白一子记得那些天,那人总是兴致勃勃,神采飞扬地对着自己这张冰冷的脸孔,介绍着华山的这里那里。哪怕自己整日没有任何反应,没搭理他任何一句,那人还是热心有礼。白一子虽少言,但少言的背后是极其敏锐的观察力,他觉得程莫没有在违心做戏,像有些人因为他们来自紫霄宫,明明心里讨厌他的冷漠,也还是勉强装出一副讨好之样。但那人不是,他就是好像喜欢和自己待着一起,哪怕是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三天后白一子不知是觉得他可怜,还是有些被打动了。偶尔也会接他几句话。白一子还记得他亲自动手做了一道菌类素食送给自己品尝,说是他们山中特产的野生菌菇,味道极鲜。自己尝了一口,在他期待的眼神下点点头:“确实美味。”。把那人乐得差点没拍桌子而起:“我就说吧,你总也有喜欢的。”就这点事也能高兴成这样,白一子边吃着鲜菌菇边在心里念着。
白一子原名陆宏辛,本是名门将相之后。只是当年家父即前朝威武大将军陆凌远被奸人谗言所害,一品夫人的母亲殉情,副将的哥哥发配边城途中遇死,族人亲人纷纷流离逃散……幼年的宏辛幸得父亲生前挚友“不老道人”白天鸣所救,带回武夷山道观,才躲过一劫。但目睹至亲惨死,家破人亡的小宏辛从此得了自闭之症,终日不言不语。白天鸣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便带其来到峨眉,见了陆凌远另一位莫逆之交,八十一门总门长普度。普度二十多岁游历至边城之时,曾因往昔恩怨遭辽国高手下毒,包围暗算。亏得陆大将军征战领兵路过,将其解救。两人此后往来甚多,普度每每本人或有弟子过边境之处,都会去拜访大将军,白天鸣因与大将军兴致相投,成为其中行走最频繁的一位。普度见到木讷自闭的小宏辛,又听白天鸣一番阐述后,悲愤怜悯在心。亲收宏辛为徒,此后宏辛成为继首席大弟子夏侯仁之外,普度最得意的门徒,峨眉四剑客之一,人称“白衣神童小剑魔”,并多年辅佐夏侯仁执掌上三门。
但最初小宏辛只认得白天鸣,因此普度命平日由白天鸣主带小宏辛。白天鸣深思后为宏辛更名白一子,作为其此生唯一的爱徒义子而栽培抚养。宏辛似乎也有意忘了那些悲痛的童年往事,此后人生只以白一子为名示人……在灵气东升的紫霄之巅,在高手环绕的两极宫中,由普度的峨眉心诀,加上白天鸣自家天延绝学,逐渐为宏辛打开心扉,治疗心病。紫霄宫众人虽不知宏辛详情,却也途闻一二,对他都疼爱怜惜有加。宏辛在大家关怀之下,三年之后慢慢开始说话,但始终无法再悲喜哭笑……
年少至今,孤冷的性格和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注定白一子在义父等长辈一一离去后,再没什么朋友。但好在他也已出家修道,心远悠静,并不太在乎这些。也许那程莫凡是他这一生唯一一个对自己热情的人,可是也终究只有一面之缘吧,况且三五天不难,要日子久了,恐怕再热的心也会逐渐淡去。至少记忆中有过这样一个人,应该也不是太坏的事,白一子那时这么想。
但谁知几个月后华山传来急情,裴景天引咎自尽,清风离散。白一子突然就想到了那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动提出要随夏侯仁一同前去祭拜。临回来时,他听到夏侯仁跟那人说,如果有什么,尽管来峨眉紫霄宫找他们。那人为家师哭红的眼点点头。
随后就是有意无意,日复一日的等待。三个月后,他终于来了。但他们清风派向来独立于世,并不属于上三门或下五门任何一个派别。他也不愿旁人多问师傅裴景天之死,免得留流言更甚,只想从此隐世埋名。夏侯仁深思后,便派出紫霄宫轻功上佳之人,同程莫凡还有山下的木匠们一起,花了整一年时间,在对面二重山上建起了一座悬空寺。当然,这些人中,也有白一子。
悬空寺建好之后,程莫凡落发为僧,法号“弃尘”,独自在这座凌空的庙宇修行,夏侯仁则定期派弟子送去应用之物。之前一年建寺时的朝夕相处,那人永远亲善的笑,让白一子想躲都躲不了。可是,他入住悬空寺后,再未踏入紫霄宫。有一日,白一子在紫霄巅西侧打坐,隐约听到对面有脚步声。睁开眼一看,那人就在寺外檐廊静静看着自己。白一子也站起身,在这头默默望着对方。四目相对许久后,谁知那人毫无预计之下朝他飞投而来一小块山石,差点打中他的左肩,随后还挑衅地看着他。把白一子给气的,这就飞身下去到对面二重寺找那人算账。这一找,来来往往就多少年过去了。
反正这些年白一子没少被那人气到,有时真气急了。好几天不去对面悬空寺,就在紫霄巅的天地宮中生闷气。等气差不多消了,看看那人天天在檐廊等他,想想也就算了。当然,那人也从没真正对他不好过。反而是想着法子让他舒心或给他赔罪。紫霄宫食素向来清淡,那人就经常采摘自种的花果蔬菜,给他做各色入味的素食,有些素食不知他配了什么,居然还有荤菜的肉鲜味。他说那人是个花和尚,那人说这里正反只有他一人,佛祖会宽恕的。况且他酒色皆空,也未破戒杀生,何来花和尚一说。
紫霄宫的人认为弃尘四十多年来从未离开二重山,但白一子知道,那人至少离开过一次。那次白一子虽无法百分百确定,但他总觉得那人肯定是他。当时他带着夏侯仁的紫霄法碟下山到七星岛,命上三门弟子不得参与刘道通怂恿的与开封府对擂,以助徐良他们捉拿王顺。王顺之师法光老和尚辈分能耐虽高,却甚为固执又护犊。他带法光回来时两人差点动手,但法光在提掌时差些被身后树枝打中大穴,而且连续几天法光言语不善时都会被袭。法光质问他为何派人暗地使诈,他说他不知,有种就让法光把那人揪出来。可是法光每次觉得有些动静了,一抬脚那人就如阵清风掠过,一瞬无影。几次下来,法光知道不是对手,乖乖就擒,随他回了紫霄宫面见夏侯仁。待妥善处置法光再去到二重寺时,见那人依如平日在后院安静打坐。只是看得出佛台有几日没有打扫,落有一层薄薄的灰了……
白一子从回忆中走出,看着躺在床上气弱的弃尘,不知道自己让芸生带青龙去找他,是对还是错了。可是他曾经无数次看到弃尘盯着祥云发呆,他知道因为失了青龙,弃尘的家师死了,他又不能继任掌门,只能悲伤之余看着清风毁于一旦……青龙应该是弃尘心中解不开的结。他真心想帮他……可是现在……不但害他变成了这样,还……让他被迫说出了那些话……白一子想起弃尘说要给自己下“清情绝”,照他的意思,中了这毒……自己不就成了他的身下之人……还会渴求他的垂爱……他真是……
白一子狠狠握了下拳,但再一想,也怪自己这张终年不苟言笑的脸孔,再加迟迟揣着几分明白却装糊涂的样子,逼得人家甚至想给自己下毒药……可是,那人明明心里贪恋着,却硬是克下难以言爱的心,永远以一步之遥的距离守望着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究竟有多纠结多痛苦……
“嗯……”床上人模糊醒来的轻微声,打断了白一子的思绪。白一子上前一步,走近床沿。
弃尘不知现在自己是在人世,还是已经灵魂出窍了,所以当他看到白一子的一瞬,以为是幻境……弃尘本能抬了抬手指,想伸向白一子……
白一子愣了愣,还是上去握住了弃尘的手。
暖的……暖的?!弃尘猛然清醒了下,自己……还活着?弃尘睁大眼睛看着白一子……那那么多羞于启齿的话自己都说了,再也无法收回,他……他该怎么看待自己……弃尘虽无力却还是提气缩了缩手,把头侧了过去。
“师傅,药好了。”展翼给隔壁展翔送过药后再送弃尘的过来。
“给我吧,你先出去。”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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