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先生看着展翔的模样,叹了口气,爱恨情仇,痴缠纠葛,办案这些年,自己见的还少吗。只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你回去吧。你的心想,我想我大概懂了。”公孙先生再次拍了拍展翔的肩。
“谢师傅。”展翔站起身,跟公孙先生施礼,退出了书房。
只愿,你能一直在他身边,只愿,他不会负了你……公孙先生目送展翔的背影,心中轻叹道。
晚间。将军府饭厅。
艾虎和卢珍今天下午又看到展翔进了公孙先生书房,要说想去偷听,哪有那个胆啊。只得待到展翔出来后偷偷看了两眼,瞧见展翔脸色不太好,这看不出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我觉得是没答应。”艾虎撅着嘴说。“我看那意思,怎么像是答应了……”卢珍皱着眉。
所以这会儿,两人在饭桌上都时不时地盯着展翔的看两眼。“我说你俩干嘛呢,干嘛这么看着你们展大哥。”白芸生有些受不了了。“恩,是啊,四兄弟,老兄弟,有什么事自家兄弟就说吧。你们这么看来看去,我觉着也不舒服。”徐良也放下筷子说。展翔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他想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和艾虎卢珍怎么了,这些日子除了有时一起用饭,碰到的机会都很少。所以这会儿,他也放下碗筷,看着大家。
“我……这……还是四哥你问吧。”艾虎桌子底下踢了踢卢珍。这老五,明明是他想知道,问了怕冷场或者被哥哥们骂,倒是推到我头上了,卢珍眉头就是一紧。
“别磨蹭,有话就说。”芸生有些受不了他们这个样子。
“那个……展大哥,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探你的私事……”卢珍硬着头皮开了口:“今天见公孙先生把你叫了去,我们只是想知道……听说是门亲事……你,应了没应啊……”卢珍边看着白芸生变得阴晴不定的脸色,和展翔逐渐涨红的脸,边结巴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展翔身上,唯独白芸生握紧手里的筷子,没有看展翔。
“哦,原来……四弟是说这件事啊。”展翔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觉无德无能,配不上人家姑娘,自然也不敢耽误姑娘的终身幸福。”
卢珍和徐良听后松了口气,看向芸生。芸生紧握筷子的手稍稍松了松,低着头却还是掩饰不住嘴角的微微上扬。
“看大哥从先生那儿出来的样子我就知道没戏了。”艾虎摇着头道:“说不定还真是个好姑娘呢。”
“呦,敢情小五你是羡慕了吗?改明儿让公孙先生也帮你物色一个?”卢珍打趣道。
“四哥你别乱说,我……我哪有这个意思!”艾虎红着脸不干了。
“哈哈哈~”众人看着艾虎发红的脸就是一阵大笑。
芸生笑颜中看向展翔,那人也正巧看向自己。四目对望中,芸生给了展翔一个柔情的笑,展翔低了低头,却掩不住再次发红发烫的脸。
卢珍和徐良只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还是赶紧吃饭吧。
晚饭后。书香院。
芸生敲了敲展翔的书房半敞的门。
“大哥。”展翔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
“在写什么呢?”芸生看了眼书桌上的字。
“家书。”展翔脸一红,道。
“我可以知道内容吗?”
展翔笑笑,把信递给芸生。“就是跟家里人报个平安,来了之后还没给家里写过信。”
“老叔和三叔这会儿应该已经去过你家了吧。”前阵子府内太平些之后,皇上给白展二人假期省亲,想是在回来路上遇上蒋四叔的吧。
“家里奶奶,爹爹和叔叔都很想念他们。”
“其实……”芸生放下手里的信,注视着展翔,低声道:“像老叔和三叔他们,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一句话霎时让展翔红了脸。他这是……什么意思。
芸生点到为止地拍了拍展翔的肩:“快继续把家书写完吧,别弄得太晚。来,我帮你磨墨。”芸生说着抬手拿起砚条。
“好。”展翔看了看芸生,坐回书桌前。展翔提笔沾磨,两人对望了一眼,相视而笑。
又是一个月半过去。天气逐渐由炙热转凉。
四叔查案来信说案子已有些眉目了。众人也安心了些。开封府和将军府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芸生的伤在展翔的细心照料中,早已完全康复了。只是背后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疤痕。展翔看着十分愧疚,芸生却觉着更添几分男儿气概。
芸生觉得,自己和展翔走到如今这一步,再不表明心意,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不管展翔最终是接受与否,只要现在看着有希望,便想一试。可是,那表白的信物因着之前一些事的耽搁,还差一些没有完工。于是这一阵子,芸生又开始了夜夜晚归的日子。
展翔白天依旧跟着公孙先生查阅卷宗,学习处理公文案件。晚上回去晚饭也不见芸生来吃,入夜也不见芸生回来。这……难不成他伤一好,又出去刀剑会友了?
这一夜,展翔等在芸生院中。芸生一直到二更天才回将军府,展翔就等到了二更天。
“翔弟?”芸生看到这个时候坐在自己院子发呆的展翔,惊讶道。
“大哥你回来了。”展翔站起身。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芸生走上前问。
“大哥也还不是这么晚才回。”展翔侧过头。
“哦,我……我有点事。”芸生抚上展翔的胳膊。
“大哥……真的不方便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吗?”展翔靠近一步问芸生,却意外闻到芸生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随着末夏的汗水带出。
“再过个三四天,不,还得多等上几天就好了。到时一定告诉你。”芸生笑笑。
展翔没有再问下去,这味道……他确定在将军府没有闻到过,但是在哪儿一直有闻到……家里!展翔抬头看着芸生,他……应该不是去比武练剑,或者说,不只是比武练剑,旁边还有人为他抚琴……那是古琴桐木的香味!展翔想到芸生在一旁英姿舞剑,而身边有另一人为他琴音相伴,心中说不出的恼火和酸涩。
“怎么了……”芸生看着展翔逐渐发青的脸色,小心地问。
“大哥好兴致。小弟不打扰了。”展翔说完转身快步回了书香院。
“翔弟!”芸生追了几步,看着展翔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下思量,要不要上去跟他解释一下,免得他误会了什么。“再过十日,不,八日就好了。你等我一下。”芸生心中轻声说。可是芸生却不知道,这八日,却改变了他和展翔一生的命运。
第14章 第十四章
翌日。
展翔上午从公孙先生那儿回来,下午打理着药圃的药草。已是一夜无眠,展翔尽量说服自己不去想芸生的事,但一闭上眼,都还是那个人。展翔站起身,跟白远说,他想再出去买点药苗,后面又多开了一小方地。白远赶紧从苗圃里站起身,为展翔打水洗手。
展翔换了身衣裳,带了些钱。带着白远走出了将军府,依旧是那热闹的花鸟集市。展翔路过药苗店,细细挑选着。待购完之后,展翔让白远先行回去,自己还想再逛逛。其实也是看到了前头那家买过兰花的店铺,不想被白远知道自己去问有关寒兰的种植,免得他在芸生面前说起。事实上寒兰这事,白远在芸生那里只字未提,既然展少爷嘱咐过了,自己哪敢多嘴。“展少爷,您真的不需要小的陪你吗?”白远捧着一堆药苗,有些不放心地问。“青天白日,乾坤朗朗的,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展翔答道。“那好吧,那小的先回去,您也别太晚。”“知道了,你去吧。”“是。”白远又看了看主子,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抱着药苗先回去了。
展翔走近前面的花圃,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展翔,赶紧迎了上来:“哎呦,我说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是新科状元老爷。”“掌柜的,你怎么知道?”展翔不解地问。“您状元夸官那天我看得可真切了。就是您,没错。”老板还真没想到这个斯文偏瘦的儒雅公子,几天之后便在开封府大街风光夸官。那些达官贵人多半派下人,最多总管来买个盆景花草,哪有真人跑这地儿来的。自己半卖半送一盆寒兰给当今状元郎,也算三生有幸。
“我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感谢掌柜当日半赠寒兰之情。”展翔亲切道。
“哪里哪里,不知状元老爷这寒兰种的怎么样了?”
“说来惭愧,不见有长。”这正是展翔前来的原因。
“现在盛夏刚过,下月才入秋。时间还早,要等,要等啊。”掌柜劝说。
“等?等……”展翔轻声念道。
“是啊,天气越冷长得越快。您要看他起苗开花,得再等等。”
“要是等到最后,它还是没开呢……”展翔有些自言自语道。
“那您就把花退回来,我把那五两银子还给您。”掌柜豪爽地说。
“不不,掌柜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展翔摆摆手:“我听您的,我继续等着。”
“那就对了。您既然种的是这花,您就得花点时间和耐心。别着急。”掌柜笑言道。
展翔跟花圃掌柜告别,走向前方另一间“怡香花坊”时,一旁有两个普通百姓装扮的路人互相看了眼,跟了上去。
怡香花坊。
“童将军,您要什么花,跟我说一声就成了,何必自己特意出府挑选。”一位青衣武生打扮模样的青年跟身边一位约摸四十上下气质轩昂,衣着素色却华服的中年男子说。“回京待久了,越待越待不出,不如出来走走,看看花花草草也好。”男子回答道。“那前面这间如何?听说是种植白梅和芍药最为出名。”青年指着怡香花坊道。“那去看看吧。”男子点点头。
但是当展翔走出怡香花坊,和这位被称为“童将军”的中年男子擦肩而过时。男子一下子愣住了。“马义。”男子唤了声那青年。“是,将军。”青年赶紧回道。“刚……刚才那年轻人……”将军转过身,看向展翔离去的方向。“那年轻人?”叫做马义的青年跟着回过头,看向展翔。“你觉不觉得……很像景儿?”将军轻喃道。“……二少爷?”马义看着这位中年丧子的将军,心头一阵难过,想必将军是思子心切,才会误认于人。但他又不好直言,只得点头说:“是啊,看着与二少爷确有几分相似。”“你跟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