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姬祟云毫不犹豫地答道。
见明华容久久没有言语,他又轻声说道:“小小容,我知道你一时还放不下心结,暂时没有办法给我回答。不如这样,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的爱慕追求者,先看看我的表现,如何?”
这分明对姬祟云很不公平,并且也违背了她原本的决心。但再一次地,身体背叛了意识,先一步做出决定。她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得到她的允可,姬祟云整个人刹那间容光焕发起来,姿华卓绝,几乎教人不敢直视。他含笑看了明华容半晌,然后重新拉起她的手:“这处地方虽然少有人来,但难保不会被人发现。我们先去你房间说话。”
明华容房内并无侍女值守,但当两人进了房间后,却是默然无言,许久没有说话。可空气中流转的却绝非尴尬,而是于默契之中,隐隐流动着几分甜意。
静坐片刻,还是明华容先打破了沉默:“你是怎么进宫来的?”
“像上次那样,悄悄溜进来的。”姬祟云答得眉头也不皱一下,仿佛这深宫大院同外头的菜场也没什么区别,任由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明华容道:“你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在宫内甚至还有落脚藏身的院子。”
见她直言不讳地问自己这些,姬祟云却是心上一暖:从前这丫头就算再好奇也绝不肯多问一句自己的隐秘,一副不想知道得太多的模样。现在肯开这个口,证明她潜意识里已经没将自己当做外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姬祟云笑得像一只刚刚叼到小鸡的狐狸,又是得意,又是满足:“我这次到昭庆来,本就是为打听一桩与我干系重大的旧事的。但在帝京却一直没什么进展,直到上次到陪都才打听到了关键。我似乎还没对你说过我的来历吧?其实我是——”
正说到这里,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宫女恭敬的声音:“明小姐,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起用晚膳。”
明华容略略抬高了声音,答应道:“多谢姐姐。我刚刚小睡了会儿,有些衣裳不整,等我整理一下便马上过去。”
“好的,明小姐,奴婢先行告退。”
眼见得再没有时间细说,姬祟云只得说道:“罢了,下次再慢慢和你说。”
说罢,他从袖内取出一只小小的包裹,递到明华容面前:“别的东西你不要也就罢了,但这两件,我希望你再看一看,重新再做决定。”
“这是……”
“我先走了,你务必要看啊。”姬祟云又强调了一句,见明华容点头允诺,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去,像来时一样展开身法,红衣身影迅如精魅一般,也不知怎么一动,瞬间便自虚掩的门扉间消失了踪迹。
——这家伙,还真是将皇宫禁内当做无人之地,来去自如啊。
明华容浅笑着摇了摇头,打开锦布包起的物件,随即目光微凝。这里面包着的丙件东西,她都再熟悉不过。一件是盟约初订时姬祟云做为信物交给自己的短剑。剑鞉古朴无华,只以古铜雕凿出的阴纹为饰,端方凝重,大气质朴。
当日姬祟云将它将给自己时,曾说过是做为信物,以后再行收回,可见这柄短剑对他很重要。上次离开明府时,她特地交待青玉,将它与东珠等其他姬祟云送给自己的东西一起留下,本以为再也看不到了,没想到短短数日的功夫,姬祟云又重新珍而重之地将它将回自己手上。
回想起适才他再三叮嘱的情形,明华容纤长的手指在剑柄末端处镶嵌的纯色宝石上轻轻一抚,决定今后定会好好收藏。
这时,她的视线又落到锦袱内静静躺着的黄铜织棱上,心中蓦然一动,突然便明白了姬祟云一定要将这两件东西再度交给自己的意思。
短剑是他的信物,又代表他曾经的承诺,自然不能轻忽。而这支织棱,却是他揣摩自己的心意,精心准备的礼物。撇开他某次随手送过来的东珠不提,认真说来,这才是他真正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也难怪他会让自己重做决定。
意识到这一点,明华容心头生同几丝微惘的甜意。将织棱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她下定决心一般站了起来,先将短剑收在被褥下,又拿好织棱,走出了房间。
看着数步之外的宫女,她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姐姐,刚刚拿东西时我找到了常用的织棱,我原本以为忘了带进宫来,没想到是收得太仔细了,一时没有找到。能否麻烦姐姐帮我拿到织房,将它换到公主殿下为我准备的织机上?”
入宫以来,她深得长公主喜爱,并且平日又是出手大方,待人和气,宫女自然不会刁难,立即答允下来。
但宫女伸手想要接过织棱的时候,明华容却又倏然缩回了手,歉然说道:“算了,还是等下我自己去换吧,不麻烦姐姐了。”
宫女连声说不必客气,但见明华容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也罢了,只在心中暗怪,为何她突然又改了口?瞧那织棱也非纯金打造的,看着普通得紧,怎么这素来大方的明小姐却将它看得这么宝贝?
打量这宫女的神情,明华容猜到了几分她的疑惑,却没有解释,只是淡笑着,将织棱又仔细收回了屋中,这才前往长公主处。
待到用过晚膳,她独自去了摆放织机的厢房,亲手将织棱换上。
摆弄好这些,站起身来,明华容打量着那看似寻常的织棱,嘴角便止不住地往上翘。
端详片刻,她刚待离开,视线无意一掠,却发现有一名锦衣宫女,正在清梵殿宫女的陪同下离开。再打量她过来的方向,却正是自己目下所居之处。
见状,明华容立即想起了刚入宫那日见到的那个形迹可疑的宫女,不觉眉心一跳。等她匆匆赶回下处,四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无异样,才稍稍放心。她刚准备去查看藏在床褥下的短剑是否还在时,却发现枕头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角纸张,抽出一看,竟是一封用火漆封起的密信,并无抬头,亦无落款。
------题外话------
上班摸鱼发文,忐忑ING
正文 133 瑾王猜忌
乍然看到这封不知来历的密信,明华容眼神微凝,略一沉吟,才将之拿起。不管是谁放在这里的,用意不就是想让自己看见么,那就且如对方所愿,看一看这上面究竟说了什么。
抽出信纸之后她首先看向落款,看清左下角龙飞凤舞的元宝二字后,她再度一愣,继而有些哭笑不得,瞬息之间便想通了:元宝在宫内侍奉故太子多年,纵然新君继位,却并没有清理过以前的宫人,让昔日旧部悄悄送封信什么的再简单不过。只是这小子却有点可恶,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倒是让自己白白奇怪了一下。也罢,且先看看他传来的是什么消息。
元宝的信也同他的人一样,言简意骇,直截了当。当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明华容便将信看完,对外间的事情又多了解了几分。长公主虽然已经着人打听了消息回来告诉于她,但终究都只是浮于表面、众人皆知的事情,而那些隐于暗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还是得依靠元宝。
原来,那日在府内带头起哄疯抢的下人却是管家李福生的侄子。说起来这人还和明华容打过交道,当初正是他运送药材时路经别庄,明华容才得以制造机会逼迫他带自己回京。这人虽然不够聪明,但很有眼色,眼见李福生被老夫人揪着不放,便想出了这条围魏救赵的妙计,先挑起府内混乱,让其他下人吸引老夫人的注意力,自己则再带了叔叔和家人一起趁机溜走。此计果然甚好,不但李福生与侄子阖家带着多年搜刮的细软从明府安然离开,甚至还趁乱多摸了不少东西,小赚了一笔。
而世人都以为是被家丁里应外合勾结了强盗掳走、现在说不定已经丧命的明守靖,实际却是被元宝所救,另寻地方将之藏了起来。就在明府内乱的当晚,明守靖便遭人刺杀。但因为有元宝暗中看护,那杀手并未得逞,可惜元宝未料到他身手如此不济,出手过重,一下便要了那刺客的性命,乃至于无法再追问幕后指使者。懊恼之余,元宝仍旧遵照明华容之前的安排,将明守靖连夜带走,悄悄转移到别的地方软禁起来。
这些事当中,却又有一点小插曲:明守靖革职失踪之后,白家原本打发了人到明府,想将白氏与明卓然接回去,但白氏只让他们带走了重伤的儿子,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坚持要继续留在明家。白家人苦劝许久也不见她回转,无奈之下只好先带着明卓然回去复命。但奇怪的是,白孟连得知大女儿不肯回家后并未说什么,也再未打发人过去相劝。
元宝字里行间依稀可见想不通的疑惑。透过薄薄的信纸,明华容仿佛看到了他明明苦恼却偏又要装得没有兴趣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
按说白氏已与明守靖形同反目,现在明家又已势败,白孟连肯打发人来接她,她该是求之不得才是,但她却竟然不肯离开。这事看似反常,其实细细想去却也有迹可循:当年的事情白氏既然有参与,说不定也知道内幕。眼见明守承的死因刚被翻出一点浪花,白家便如临大敌般痛下杀手,她肯定颇为心惊胆战。加上白孟连在明霜月出嫁那天分毫不留余地地发作了她,她现在应该是对白孟连既畏且惧,害怕回家之后父亲连自己也下狠手除掉,所以才不肯回家,只让不明内情的明卓然回去。
白氏若当真知道内情,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明华容出了一会儿神,又继续往下看去。
因为诸般事情都只有元宝一个人在奔走,又要安排明守靖,又要看顾青玉她们,所以直到老夫人带着白氏搬离了老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才有空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写明,交给宫内旧识转交到明华容手上。
当看到信中说到在那刺客身上翻找出了有白家徽记的物件后,明华容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急急出手,看来白家和当年明守承之死果然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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