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信中说到在那刺客身上翻找出了有白家徽记的物件后,明华容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急急出手,看来白家和当年明守承之死果然脱不了干系!也许他们本打算再等上一阵子,待众人注意力从明家身上转移开去时再动手,但李福生引起的内乱却给了他们绝佳的机会。就算此时下手,在世人眼中也不会疑心是有人灭口,只会觉得是有心怀不轨的下人勾结了贼子,潜入府内行窃时顺势将明守靖掳走,或者预备索要赎金,或者悄悄杀了以泄平日积愤。
但很可惜,白家千算万算,却忘记了一点:他们的瑾王殿下绝非一个轻信好相与的人物,此人思虑周密,疑心甚重,加上明家出事时他也在场,岂会察觉不到当中的异样。一旦想透个中关窍,势必就会对白家生出诸多疑惑猜测。看来,白家要么是太过忙乱别无选择,要么是笃定与瑾王的秘密盟约十分牢固,绝不会生出嫌隙。但根据白文启那天在瑾王面前急于掩饰的神情,以及后来暗中做下的种种手脚,明华容相信,原因只会是前者。
明守承的死,究竟牵涉到什么秘密,以致让白家一改平日的沉稳作派,两次慌张行事?
明华容沉吟许久,只可惜线索太少,仍是不得要领。看来只有等哪日伺机出宫,去找白氏敲打一番了。想到这里,她便先将这事暂且放着,转而去考虑该如何利用这件事将瑾王与白家之间的裂痕再扩大几分。先前她已在宣长昊面前说过自己的分析,以他的手段,想来定会做点什么的。当瑾王有心与白家疏远时,势必会急于另找有力的支持者。自来野心家成事,或权或钱,二者总要占上一边,白家的权势在昭庆无人能及,那么,瑾王就只有寻找一个财大气粗的新盟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届时只要稍加引导,挑起矛盾,就很容易让瑾王彻底对“旧爱”失望,转而信用“新欢”。而这个“新欢”的人选,还会有谁比“那个人”更适合呢?以那个人的野心与心机,一旦对上骄傲得从不肯退让的白家人,必定是一场好戏哪。
想到这里,明华容眸中异彩连连。
她想得分毫不差,此时,瑾王府内,向来以温文尔雅面目示人的瑾王,在心腹幕僚面前彻底褪去了伪装,像只笼中困兽一般,神情烦燥,反复在屋内走来走去。
“洛先生,你说皇兄对本王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心绪不佳,瑾王对着面前之人时,口吻依旧相当敬重,足见此人在他心内地位甚高。
这位文人打扮,其貌不扬,面黧长须,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的中年文士在刚才听瑾王说过入宫面圣的情形后,已在心内盘算了许久。此时见主上发问,便斟酌着答道:“众所周知,陛下向来与白丞相面和心不合。上次丞相身感风寒,足有个把月没去上朝,陛下也是不闻不问,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由此可见陛下对丞相成见之深。但这次丞相的女婿明守靖出了事儿,陛下却特地将您召进宫去,让您私下多宽慰劝解白丞相,并反复强调处置明守靖并非针对他们白家,并且已经是给明守靖留了很大的脸面,没有将他做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丧伦之事宣扬出去。这……这怎么看,怎么蹊跷啊。”
瑾王道:“本王自然知道蹊跷,皇兄他这般一反常态,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说到这里,一点寒意倏然爬上他的背脊,让他猛然一个激灵:“难道,他已知道我与白家的私下往来,所以才如此一番造作,真正的目的其实只是想敲打我?”
见他情急之下连自称都变了,洛先生连忙说道:“王爷莫急,您是关心则乱了。陛下那性子您是最清楚的,眼内揉不得半分沙子。如果他当真知道了您的打算与暗中布置,只怕当场就要发难,哪里想得到旁敲侧击?”
被他这么一说,瑾王焦虑稍去,但仍是忧心忡忡:“话虽如此,但本王总觉得,皇兄近来似乎改变了一些……虽然瞧着仍是以前的性子,但偶尔也会说上一两句他以前根本不会说的话。一些他也做了三年多的皇帝,性子比一开始平和了不少。也许,他现在已经懂得玩弄权术了,也未可知。本王有些疑心,他是否得到了什么厉害智囊相助,才会有这般改变。”
洛先生道:“王爷多心了。与陛下走得最近的无非就是项将军与雷统领,但这两人均是忠心有余,智计不足。尤其项将军更是人如其名,是个暴烈性子,以他们的为人,哪里懂得权术二字?再说,王爷您经常入宫走动,陛下身边若突然多了什么厉害人物,您焉有不知?”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瑾王听罢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说道:“你说得不错,漫说近来陛下身边并无什么新人,甚至连宫内也是——哦,不对,皇姐那里倒是新添了个女子。不过,这丫头慧则慧矣,却必定不懂得这些朝堂暗斗,断断不可能给皇兄出谋划策。”
打量他说话时语气略有暧昧,洛先生会意道:“王爷所说的,莫非正是您有意纳为妾室的那位明家小姐?”
瑾王点了点头,道:“若是明守靖没出事,本王原本还有意收她为侧妃,如今么,以她的处境也只好做个妾了。”
洛先生笑道:“以王爷的天人之姿,即便只做个通房丫鬟,那位小姐必定也是愿意心死塌地服侍王爷的。”
男人总免不了爱听这种称赞自己很有女人缘的话,瑾王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到底比别的男人自制力更好些,当下只是面有得色地一笑,旋即又将话题拔了回去:“这些不过琐事罢了,稍后再议。洛先生,依你之见,皇兄他既非有所察觉,那么这番话难道是出于真心?”
洛先生道:“依在下愚见,陛下当是不知。只不过,明守靖既然是丞相的女婿,份量到底不同些。陛下虽然处置了他,但也不得不对白家施以安抚,以免引得他们反弹。照在下看来,陛下不过是拉不下脸亲自对白家示好,所以才对王爷说了这番话。”
“言之有理……”瑾王出神片刻,突然又说道:“有件事本王始终觉得很奇怪,按说明守靖的事情已是纸包不住火,并无隐瞒的必要,那为何明家还要一气鸠杀三十多名下人?明守靖此人骨子里有些迂腐,虽然为保全自己时连兄长也下得了手,但本王总觉得,他没有那份魄力杀死那么多人灭口。但若非他下手,那又会是谁呢?”
听瑾王说起这话,洛先生犹豫一下,说道:“王爷,在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先生但请直说无妨。”瑾王听他语气有异,便站定了平平看着他,一副仔细聆听受教的模样,眸色却是微有闪烁,心中则暗道:莫非他也想到了那一点?
见他如此,洛先生心下稍安,十分谨慎地说道:“王爷既已怀疑是有人示意明守靖杀人灭口,不知是否曾想过,那人会是谁?”
听他将话挑明,瑾王心中微凛,面色却是一沉,轻振衣袖,低声斥责道:“本王已说过,你且直言道来,莫要拐弯抹角。”
“当时在明家的,除了王爷您之外,便只有白文启。”洛先生道,“王爷既然动了薄怒,想必是心内早已有所怀疑,却不忍心点破。但在下却不似王爷那般顾虑颇多,在下只知道,但凡对王爷不利之人之事,在下但凡有所觉察,便要即刻指出,否则一旦延误,说不定便会对王爷的大计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听到大计二字,瑾王神情愈发凝重:“你以大业劝谏本王,莫要犹豫,莫要手软,本王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你可知,若无白家襄助,本王便如被砍去了手臂,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届时元气大伤,又用什么来图谋大业?”
“王爷果然早已有所怀疑。”
“不错,本王那晚听到秘报说明府有下人集体中毒身亡时便起了疑心,待到次日听说明守靖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之后,对白家更是疑心重重。你以为本王不想彻查清楚么?但新盟初立,若是教白家发觉了本王的怀疑,那未免与本王之间要生出嫌隙。”瑾王烦燥地说道。
洛先生追随他多年,见状便知道瑾王虽然状似犹豫,实则心内已有决断,只是等人来最后推他一把而已,遂立即说道:“但王爷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白家人唆使明守靖鸠杀下人,之后又掳走明守靖以期灭口,那他们极力想隐瞒的是什么?如今他们已投靠了王爷,却仍对您颇多隐瞒,实在不由得人不起疑心。再者,便是他们真有苦衷,那么既隐瞒了这一次,那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如果他们为了所谓苦衷继续欺瞒王爷,那又该何时才是个尽头?白丞相既决意为王爷您做事,就该一心一意,似这般颇多私心盘算——请恕在下直言,便是白家有通天之能,您也断断用不得!为人臣者若不能一心尽忠,那于主上又有何益?”
这话字字句句说到瑾王心坎里。掌心握紧复又松开,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瑾王终是轩眉一展,下了决定:“先生所说种种,无一不是本王顾虑……也罢,在彻查清楚此事之前,本王不会再信任白家。”
瑾王颇费了一番心力才建立起与白家的盟约,谁想不过数月便发现白家不可信任,不免十分悒郁。不过,他目下也不会立即与白家撕破脸面,而是会继续与之虚与委蛇,利用白家的势力,只是从此不会再将机密告诉白孟连。
但白孟连也不是傻子,纵然颇多掩饰,并极力与之周旋,他迟早也会察觉瑾王的态度变化。一旦到了那时,就算所谓盟约并未撕毁,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看来,另行寻找收拢新盟友一事,已是势在必行。但白家在昭庆权势滔天,无人能及,放眼朝中,根本再无哪一派的势力比得过他们。若非他家当年送入宫内给太上皇做了贵妃的侄女意外早夭,未能留下子嗣,如今这昭庆江山只怕也要冠了白姓,无论是宣长昊还是他宣子暇,都再无置喙的余地。
想到这里,瑾王在心烦之余,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庆幸,神情由此缓和了几分。这时,他才想起来还没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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