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洛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不将皇帝的性命放在眼里,惊讶之余,不禁有点进退两难:是先杀了宣长昊,还是先解决这来历不明的小子?
犹豫之际,他不禁凝目打量对方。只见这少年红衣猎猎,洒脱不羁。一头乌黑的长发因为少了玉环的约束,松松披在肩头,衬得他完美无暇的五官愈发夺目,但又因为眉间那股英气,绝不会被人错认为女子。
抛开身份,单论容貌气度的话,宣长昊叔侄兄弟三人都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气质或冷峻,或刚正,或温润,但在这一刻,他们的风采光芒统统被这红衣少年压得黯淡无光。他的身影风华如此耀眼夺目,竟似是连城玉璧,光彩自生,比阳光更加明冽,一瞬间便夺走了所有人的心神。
但枉自他人为之心驰神乱,这风华无双的少年却只专注地看着一个人,长眉微蹙,又是后悔,又是担忧:“对不起,小小容,我来迟了。”
适才连番遇险,明华容都不觉得如何,但此时一见到姬祟云,竟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害怕:如果适才一招不慎,自己岂非永远都不能再见到他?
姬祟云不知道她的后怕,见她愣愣的没有言语,还以为她是受惊过度,眼中顿时杀气大盛:“你先歇一歇,我去宰了那些家伙替你出气。”
说罢,他解下腰间软剑,手腕一抖,剑身龙吟清啸,立时便向阿洛刺去。
原本阿洛尚在犹豫要不要先杀了宣长昊,但见姬祟云毫无预兆地一剑刺来,只得先将宣长昊丢到一边,仗剑迎敌。他武功本是不俗,但姬祟云却更胜他一筹,加上来势汹汹,不过十多招的功夫,阿洛便觉得手忙脚乱,难以支撑。他心知遇上了劲敌,不敢轻慢,一记虚招迫得姬祟云暂退之后,立即趁隙吹了一声绵长尖锐的口哨。
那是他与围攻的秘密军队约定的标记,一旦听到哨声便立即进攻,不得有误。按说那支秘军就在殿门处,一听见哨声就会立即攻入。但他等了片刻,却是不见半个人影,黑暗之中看不分明外间情形,他再凝神细听,只听殿外遥遥传来喊杀之声,顿时心中大惊。这时,姬祟云的软剑再度攻到,如灵蛇出窟,趁他分神之际,一下便击中他的手腕,将他的长剑挑飞开去。
援兵不至,又失去兵刃,阿洛愈发心焦,一边避让姬祟云越来越急的攻势,一边连连吹动哨音。只是无论他吹得再怎么响亮,殿外的秘军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唯有打杀之声是越来越大了。
见状,阿洛心内愈发慌乱。姬祟云则是冷笑一声,道:“别妄想了,他们正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来救你。”
这时,白孟连已从剧痛中缓过劲来,闻言立即连连摇头:“不可能!我入宫前已命亲信把守各处宫门,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再说我行动如此迅速,事前未露半点征兆,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支援!”
“哼,先封锁消息,秘密血洗皇宫,再迅速清理不配合的大臣,稳定局面,这招本少爷在五岁时就领教过了,哪里还能看不穿你那小九九。”姬祟云不屑道:“你之所以能够得手,靠的无非是一个快字,打得他们出其不意罢了。我只消把这里被围的消息给其他人透个风,他们自然就赶来了。你那支秘军操演得不错,做做看家护院的家丁绰绰有余,但对于真正的军队来说,根本不够看!”
他一语便道破了白孟连所有的算盘,教白孟连听得遍体生寒,觳觫不止:“你——难道你通知了项家?”
“我知会的是叶家。”姬祟云再次刺伤了阿洛的另一只手腕,甩开剑上血珠,漫不经心地答道:“不过他们说会立即通知项家。”
闻言,白孟连顿觉眼前一黑,但旋即又切齿道:“你是什么人?老夫千算万算,防备到了所有的人,唯独漏算了你这尊大佛,以至功败垂成!但事已至此,这些都不重要了!老夫就算要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他刚才被姬祟云打飞出去时,恰好落在宣长昊背面的墙上,两人只隔了三四步的距离。当下,白孟连强忍剧痛爬到还未逼退药性宣长昊身边,咬牙使出全身所有力气,去掐他的脖子。他的动作十分缓慢,若非表情着实狰狞,只怕还有几分滑稽。但无法动弹的宣长昊却是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缓慢而切齿地掐住自己的脖颈。
眼见宣长昊面色渐渐发青,白孟连大笑了两声,却殊无快意。他这一生总是在即将成功时横生变故,以致功败垂成。但不同的是,以前他躲在暗处,即使失败了也能够再重新来过,这次他却是背水一战,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却仍是一败涂地,并且再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既然如此,他就杀了他们为自己陪葬!多少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白孟连恶狠狠地想着,再度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但在这时,他忽然觉得顶心一痛,耳畔似乎传来一声闷响,他尚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从箝制中松脱出来,宣长昊大口呼吸着,慢慢缓过了气。而真气也恰巧在这一刻达到圆融,终于冲破了一直迟迟无法突破的气关。调息片刻,他站了起来,看着明华容,毫不掩饰眼中的温情:“多谢。”
说着,他忽然皱起了眉:“你受伤了?”
一道血痕正自明华容手背上渗开,刹那间鲜血染红了她的整只手掌。她刚才见白孟连死死扼住宣长昊的咽喉,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情急之下不及多想,顺手抄起一只听风瓶往他头上砸去。瓷器破碎飞溅,有一片恰好划伤了她的手掌。不过,比起化解了一场危急来,她自认这点小小代价是值得的。当下她避开宣长昊关切的目光,低头说道:“有劳陛下挂怀,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你血流得太多,让朕为你——”
那抹血色太过刺目,宣长昊本能地要拉过明华容的手,但有一个人却先他一步,抢先将明华容揽了过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他便亲昵地执起明华容的手,温柔地为她拭去血迹。这时,白猫见危险过去,便又蹭蹭摸摸地跳到明华容肩上。明华容无奈地看了它一眼,再看看伏倒在地不知是生是死的阿洛,向姬祟云问道:“你杀了他?”
“重伤而已,放心,他能活着扛完审问。”姬祟云道。
眼见平素总是与人保持的明华容竟毫不在意地默许了这美少年的接近,并且还与之密密低语,两人之间流转的亲密连傻瓜也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宣长昊心中蓦地一阵刺痛。那痛意是如此强烈,比之乍闻白孟连意图逼宫时,更让他难受百倍。与此同时,他心中却又生出种种从未有过的阴暗念头,在胸口翻滚叫嚣,魔鬼一般地诱惑他,让他不必顾忌什么,只消将那少年杀死,再将明华容拘于深宫,他们便可以永不分离……
这些宛如毒蔓一般的念头只存活了短短一瞬,便立即被宣长昊毫不留情地拔除斩杀。按下心中黯然,他见姬祟云取出的伤药瓶是空的,便从案上小屉里另拿了一瓶,递了过去:“你用这个。”
姬祟云防备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伸手。刚才明华容砸晕白孟连时,姬祟云便注意到了此人看向明华容的目光何等温柔,其中包含的脉脉情意,只有瞎子才认不出来。对于认定的人,姬祟云从来很小气。当下见这疑似情敌的少年天子竟主动过来示好,心内便立即敲响了警钟,又怎愿接受他的示好。
察觉到姬祟云微妙的抗拒心情,明华容心内无声一叹,却主动接过了伤药瓶,落落大方地对宣长昊说道:“多谢陛下赏赐。”
见她肯接受自己的东西,宣长昊先是一喜,但听到她生疏的称呼与彬彬有礼的话语后,随即便又失望之至。不期然地,伴着阵阵胸闷黯然,之前被拔除的毒蔓再度悄然滋生,继续诱惑着他,让他趁机下手,不必顾忌什么,反正他是天子,这万里河山都为他所有,何况是一名女子……只要他愿意,她就会是他的……
失神之际,宣长昊不自觉将瓷瓶握紧。明华容见他迟迟不肯松手,刚准备收手时,却听到一阵沉重杂沓的脚步声涌进殿来,当中却又伴着一个尖利的女声:“莫侍卫!那贱人要谋害陛下,你快杀了她!”
这女声颇有几分熟悉,但所说的话却又如此不合时宜。明华容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素衣净裙的女子嫉恨的眼神正落在她与宣长昊看似交握的手上,那神情像是恨不得活撕了她似的。
来人竟是项绮罗。她虽未下狱,只是被关在某处偏殿内等待发落,但按规矩却是不许再施脂粉,并着簪环。少了这些东西添妆,加上内心煎熬,不过两天的功夫而已,她看上去便憔悴了许多。此时她夹在一群披甲执剑的侍卫内,枯瘦的指尖直直指向明华容,满面嫉恨,看上去于可憎之中,又隐隐透着几分可怜。
她喊了一声之后,见没有人答应自己的话,便又催促道:“莫侍卫,你怎么还不动手,快上啊!杀了那贱人!”
跟在她身边的一名侍卫却是莫邵。他乃是项烈司身边的亲随,今夜叶家得到姬祟云示警后,立即到项府紧急传讯,将宫内的情形分说明白。项烈司心知已来不及到城郊调拔驻守大军,便让莫邵带了家中的百余名亲兵先行入宫增援,自己则去往皇城北角的御林军营,统调人马。莫邵暗恋项绮罗许多年,前日听闻她出事被禁宫内后便心急如焚,却因身份所限,暂且无计可施。当下得到这个入宫机会,他便暗暗决定要趁机救出项绮罗来。斩杀白孟连派守在城门处的亲信与部分秘军,带着众弟兄入宫后,他立即抽调出几个可靠的人去关押项绮罗的淑文院放她出来,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冲到乾清宫解围。
到这一步为止,事情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白孟连带来的那些瑾王秘军虽然凶悍,却比不过真正到战场上拼杀过的悍将。一阵激斗之后,虽然略有折损,莫邵所率的项家兵仍是或擒或杀,制住了所有逆军,控制住了局面。通过盘问那首领,得知白孟连与一个高手正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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