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得不可开交,随口道:“方便。”
他眼神转了转,看见案板上的肉,虽然知道不该出声,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用一把刀切肉?”
她已经有心把他踢出厨房了:“是。”
“也用同一把刀切菜?”
“是!”
“还是用同一把刀……”
安一一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气势汹汹地拿着铲子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看着在自己鼻尖底下晃动的沾满油的铲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用枪指着头,条件反射地双手一举,怔怔地道:“我只是觉得你很……神奇,用这么少的工具就做出这么多菜。”
看着他投降的样子,她又好气又笑,一脸无奈地转过头忙自己的不去理这个傻瓜,他倒像是得到了许可般在厨房里转悠来转悠去,时不时赞叹一下她用刀背拍蒜剥皮的做法,或者讲不要把几种工具混用,以免串味兼之不卫生等等等等,讲到最后,她很想把菜刀直接往后一捅,世界就清净了!
半小时后,好歹四菜一汤是上桌了,于是秦鸭梨开始闭嘴,他这时候面对的是另一重考验。想当初,那个小餐馆灶台边随处乱丢的菜叶子、墙壁上黑漆漆的油污以及大厨师傅嘴上叼的烟头,再加上店堂里食客们悠闲自得的态度,这一切都深深地冲击了他刚来中国还比较脆弱的神经,令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至今无法抹去。此时看着桌上鲜亮的菜肴,虽然安一一的厨房确实干净,可是他仍然觉得自己面对一个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
“你不吃吗?”安一一可不管他想些什么,只是阴铡铡地笑着挟起一块肉,淡定地道,“那我们可吃了啊,你别想着我借你钱去吃西餐。”林天一听这话更是在旁边大块嚼肉,乐不可支。
就算再怎么抵抗负面印像,饿着肚子闻着香味看别人吃饭仍然是一件不愉快的事,秦鸭梨坐在那儿,口水就算不想咽也得咽,不然一不小心流出来怎么办?他的眼睛越来越绿,直到最后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拍起筷子直向面前的毛血旺挟去,正好和林天的筷子夹到一起!
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森森的敌意——当然,这是林天的想法——在秦鸭梨看来,这屁孩又开始和他不对盘了。俩人的筷子迅速地碰触了一下,接着立刻分开,等着下次再交接在一起就是在糖醋包菜的地盘里了!
当这俩人筷子叭叭叭地在菜盘上面飞来飞去时,安一一已经淡定地吃完了自己的饭,淡定地站起身,再淡定地……听见身后传来拍桌子踢板凳的声音,她哪里还能淡定地得了?蓦地转过身来,大吼一声:“不吃就给我收起来去洗碗!”
俩只雄性恨恨地互相瞪了一眼,接着各自埋头开始扒饭,似乎是为了多占一些“便宜”般,俩人都是拼命往嘴里塞菜,筷子不断飞舞下各种菜迅速减少。林天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抵得过一个成年男人的食量,在秦鸭梨开始进入扫荡战时,他终于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败下阵来。一旁冷眼相看的安一一哼了一声,也不去管他。他这孩子,越管越调皮,在这种不关乎原则的小事上不如让他自己去撞撞南墙,撞过了,他才会知道疼,才懂得让!
想了一会儿怎么处理这俩雄性间的关系,再起身,安一一吃惊地发现秦鸭梨居然还坐在桌前,筷子虽然飞舞的速度慢了点,但到底还是在飞舞。她带着敬佩他的肚皮和痛惜钱财的心情走过去,发现他也是一脸痛苦,却仍然一直在往嘴里塞食物,而那些食物,也只不过是一些配菜。她往桌上一看,哪里还有主菜,不过是只剩下一些配菜的叶子、垫底的豆芽之类。
都来了快一年了怎么还这么傻?她一边想一边赶紧解释道:“这不用吃的!”
没想到秦鸭梨带着痛苦的眼神一点头,含糊不清地道:“我知道。”
“啊?”这下她更是惊讶了,“你知道还吃!?”
“我有个……习惯。”秦鸭梨看起来是真不行了,讲话都不利索了,“家庭养成的,离开餐桌时不能有未吃完的食物。”
嗬,这可是个不容易做到的习惯。她嘴角抽了一抽,再看向桌上的菜,今天偏偏她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做毛血旺这个菜,里面的配菜和油腻的汤整整一大盆,这要是喝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她担忧地指着毛血旺道:“你不会要把这些全吃光吧?”
一看向那脸大的盆,秦鸭梨立刻露出一付悲愤的表情,显然他根本不想吃,可是似乎又要吃,这样的情绪混合起来使得他一张英俊的脸整个扭曲成抽像画。
“别啊。”她赶紧展开劝说,喝伤了他不要紧,在她家里喝伤就要紧了,指不定谁又给她扣一个引起国际纠纷的帽子,这还是因为毛血旺引起的,她冤不冤啊,“这个真不能吃,而且你现在也不是在家里,没必要这样吧!”
秦鸭梨的脸微微动了一下,带着说不出的郁闷,却仍然颤抖着手伸出了筷子!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毛血旺的剩菜……安一一脑中不自觉地冒出这样一句话,在心里对名句作者告了个罪后,她果断地搬起毛血旺的盆子,冲进厨房哗啦一声全部倒进了垃圾袋!接着,她猫着腰惦着脚步回去一看,生怕这家伙追着要吃垃圾袋里的剩菜!这到底是什么妈教育出来的啊,他要是去吃涮火锅可怎么活啊?
第二章 同“居”人(3)
这一次,安一一是做对了,她伸头一看,秦鸭梨虽然仍然坐在桌前举着筷子,可是动作一瞬间轻松了许多,那手也不抖了、脖子也不沉重了,整个人像从刑台上下来般,再也没有那般紧张。看见这付模样她也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好歹算是救人一命吧?
秦鸭梨显然也十分高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谢谢。”
为这种事得到感谢,她除了哭笑不得之余也只得点点头算是致意。想了想又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这还是第一天,以后他可怎么办?她好奇地问:“你今天白天怎么吃的?”
秦鸭梨十分主动地站起来帮她一起收拾碗筷,手脚不仅麻利,甚至透着一股子勤劳的范儿,真是看不出来。这一边抱着碗往厨房走,他一边还不忘了回答她的话:“没吃。”
这下她只有苦笑了:“那你以后是不是每天就打算吃一顿啊?”
他想了想说:“我可以吃前一天剩的。”
她似乎成心要和他作对:“那要是前一天没剩的呢?”
这下看起来是问住他了,沉默半晌后才犹豫地道:“我想我应该很快能找到工作吧。”
这话倒是讲得很对,她挑起眉毛撇了撇嘴,认同了他的说法。不要看他现在这么落魄,可是光凭他这一板一眼实打实的性格,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说空话的人,不论别的,凭着他这模样做小白脸也不错呀。想到这里她不由笑了起来,随口说道:“这倒是,就凭这张脸你都可以在演艺界发展一下,富婆肯定抢着包你。”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秦鸭梨这认真的这性格会容忍这种玩笑吗?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正在洗碗的他,却只见到一付波澜不惊的脸,她又忍不住了,好奇地问道:“你没生气吧?”
“啊?”他面不改色地道,“没有,为什么要生气?我的脸确实挺有条件获得你所说的这些东西,只不过这些不符合我的性格,也不是我的追求,如果算上性格这条的话,其实我的条件根本不符合。”
这话听得她目瞪口呆,半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呃,理性的人?”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特别呆啊。
“不算是吧。”他停下洗碗的手,沉吟了几秒,“我只是比较现实。”
现实?现实的人会千里迢迢从德国跑到这儿开个公司,最后还破产了?她感叹一句:“真看不出来啊。”
他把碗摞成一摞,一边四下转着看起来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边问道:“看不出来什么?”
“你一点也不像是现实的人。”见他仍然一头雾水的样子,她不由问道,“你在找什么?”
“没有擦盘子的布吗?”
她瞄了眼那些碗底一层明显的泡沫,不禁奇怪地道:“你要擦盘子的布?擦干吗?”见他点了点头,她不禁好笑起来,“你这就擦干了?里面还有泡沫呢。”
这话说得他也是一脸问号:“为什么不能有泡沫?”
她在内心暗说了一句“我靠”,瞪大了眼睛道:“你在国外洗碗也是这样直接洗涤剂也不擦就吃了?”
他也瞪大了眼睛:“洗涤剂要擦掉吗?我在国内是不擦的。”
她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的“国内”是指什么,不由哭笑不得起来,随即又意识到,虽然这家伙来了快一年了,可是真正的生活中事他根本没接触到多少,现在的他,观念与习惯还停留在他的“国内”呢,可是他的“国内”情况怎么可能和这里一样?光是这洗涤剂,就已经是个大不同了。
“你们‘国内’的洗涤剂难道是传说中可以吃的洗涤剂?”
他也怔了下,说实话,他这么个年轻大男人有多少机会接触这些家务事?更多时候他也喜欢用快餐打发肚子。此时听她这么一问,他也不禁冥思苦想起来,回忆着那洗涤剂上的成份,想了半天才回答道:“不能。”听见身边的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条件反射地道,“但是我们那边的盘子似乎都是这样的,有洗涤剂是正常的。”
她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像贤妻良母一样把他手中的东西夺下来,自动自发地做了。她把墙上的抹布扔到他的手中,指着便是泡沫的碗盘道:“记得把泡沫冲干净,盘子不滑了也不用擦干了,直接甩甩水就放碗橱吧。”
这一晚,秦鸭梨学会了在中国做家务是要怎样的,而之后的无数天,他学会了更多的家务。不管他本人怎么想,在欠债的情况下,于债主的家里做些家务是天经地义的补偿行为,她接受得心安理得,他也做得顺理成章,谁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这个家里林天要上学,安一一要上学,虽说不在乎成绩,可是为了要维持自己“男子汉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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