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笑了起来,隐隐含着不屑:“你的口气好大,难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会让人想冒认你父亲吗?”
“我没有。”秦鸭梨的回答越发平静了,他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激动,“我也不需要凭着过人之处来让别人认我做儿子,父亲就是父亲,儿子就是儿子,仅仅只是血缘罢了。这是事实,不可能凭着什么来改变的。
没有人再说话,小小的饭桌上出现了一时的冷场。不久后,秦澜轻轻咳了一声,稍稍放缓了声音道:“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只不过,你的证据呢?这种事情总不能凭口说的吧?”
“如果想要证据,最简单的自然是去验DNA。”秦鸭梨先是低头看着桌面,接着又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秦澜的眼睛深处,“但是,我不想要这样的验证方法,我的验证方法很简单,但如果你通不过,哪怕你就是我的父亲,我想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会有更进一步交往了。”
饭桌上冷了几秒,安一一悄悄靠近秦鸭梨小声道:“这里不能用交往,要用联系。”
秦鸭梨脸色红了红,继续稳定住情绪道:“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判断吧。”
秦澜盯着秦鸭梨的脸好一会儿,一直望进这个年轻人的灵魂深处,不能说像神一样无所不知,但他确实认为凭着自己的那双眼睛还是能看出点东西来的。不管如何,这个年轻人目前说的事看来,对他自己是没有半点好处的,如果说这是行骗,未免太过愚蠢了……
“好吧。”秦澜最终还是下了决定,“你的方法是什么?我在听着。”
秦鸭梨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直随身的皮夹。那里面不仅有他的“中国暂住证”,还有所有的重要证件。就在这一堆证件的最下面有一张薄薄的照片,这张照片不仅又黄又旧,边边角角更有着许多磨损,甚至照片表面上都已经满是划痕。这张照片显然已经有了相当年头,如果不是被封塑得好好的,恐怕这时候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一堆碎纸片了。
“你这是干什么?”从秦澜的方向看不见照片,他只是好奇地盯着。
“你只要看一看这照片就行了。”秦鸭梨越是说得波澜不惊,越是衬得这一刻不平凡,他递过照片的手还有微微的颤抖。这一刻他已经等待得太久,或者说,以后也许他还要经历许多次这样的时刻,虽然心底叫自己不要抱持希望,但要完全放弃希望只要是人都不可能做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张照片从秦鸭梨的手上传递到秦澜手上。
第五章 新起点(13)
秦澜终于看见了照片的内容,他平静而又仔细地看了片刻后,随即展开出个微笑把照片递回到秦鸭梨的手上,淡定客气地道:“你母亲很漂亮。”
那照片正是秦鸭梨的母亲,背景却是安一一也认识的地方——这个城市一所著名高校的大会堂,有着欧洲风格的圆顶建筑——这座大会堂是这所高校的代表性建筑,在这所高校的任何宣传册上都必然用这座大会堂作背景。照片中,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白人女性站在大会堂的喷水泉前,很朴素的白衣长裙也无法掩盖她青春亮丽的风采,树林的叶片从头顶上倾泄而下,形成斑驳的阴影。她只不过是站在那里,那么微微一笑,便把这座百年大会堂积聚起来的岁月都衬托得温柔起来。
秦鸭梨的母亲是个美人,这是安一一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就是秦鸭梨这次恐怕要失望了。
关于这个“测试”秦鸭梨曾经和她讨论过:“给他看我妈妈的照片。”
当时的安一一呆住了:“哈?这有什么用?”
“他们当年是仓促间分开,并非是双方想分手,感情很深的。”
她还是不敢苟同:“就算他们当年感情怎么好,这件事也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还能保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鸭梨难得地也翻了白眼,“当然不可能和三十年前的感情那样火热。只不过,经过这三十多年,他再看见这照片时难道会无动于衷吗?你可以换你的角度来想像一下。”
安一一看向天花板,想了半晌,不得不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要说当年的感情深,就算是她中学时暗恋过的小帅哥,如果猛然在三十年后再遇见,甚至多出来一个儿子,她不当场震惊至大脑当机就算心理素质好了。如果换作她所爱过的那个人,哪怕只是一眼,或者任何有关他的消息,她恐怕会哭得泣不成声,激动得不能自己。
“怎么样也会有点反应的,如果是完全无关的人,我觉得那种感情是表现不出来的。”
虽然秦鸭梨说得有理,可是安一一仍然怀有疑虑:“可是你怎么辨认他的感情?你又不是测谎机。情绪这种东西是可以假装的,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演员这种职业了。”
秦鸭梨沉默了几秒:“就算一开始误认了,后面接着再详细问问细节不就得了,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不知道的。难道,你以为我真只凭这张照片来辨认?”
安一一听完默默地扭过脸去,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居然真地相信他会这么干。不过这也归功于秦鸭梨以往的表现太“实在”了,令她不自觉就相信了他说的任何话,哪怕多么无稽白痴。
这时候,安一一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紧盯住秦澜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然而,令她和秦鸭梨失望的是,秦澜的表情从看见照片起就没有任何变化,如同一桩木雕般淡定。
秦鸭梨满脸失望,却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澜摇了摇头,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我要说什么?”
他和安一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连这么点变化都没有,怎么也不可能是秦澜了。不过这样一来也杜绝了骗子的说法,毕竟骗子也要有职业水准的,不可能一点表现也没有,也算是幸事一件。
秦鸭梨摇了摇头:“不,不需要了,看来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秦澜前后联系一下才醒悟过来,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不会是凭着看照片后的反应来判断是不是你父亲吧?这也太马虎了!”
“这不是马虎,如果真是他的话,这么多年后再重逢时难免情绪激动。不管怎么样,这是相认的第一关,如果连这一关也过不了,我也没必要继续再交……联络下去了。”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秦澜的反应带着几丝不快:“也许对方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呢?又或者他也许是真的,只不过不习惯情绪外露呢?原因有很多,但因为情绪而认定父亲这种事实在太过马虎了!”
听见这话,秦鸭梨又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中年人,虽然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但这人确实没有他所期望的那种激动。他不止一次听母亲叙述过“那个唯一的人”,和她在异国相识、相知、相爱,却因为她的年轻冲动而断了缘分。他的母亲不止一次在提起时落泪与后悔,她后悔自己不够宽容,只不过因为一场吵架就中止了这场恋爱,却再也没有机会复合,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悔恨与遗憾。
每次听母亲叙述时那种感情都令他无法忘怀,也许是他听得太多遍,又或者从小听到大,印像太过深刻,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认为真正的那个“秦澜”会是这样一种冷漠至无动于衷的态度。
只不过,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可能。这种可能秦鸭梨是不会去想的,或者说他不愿意想,但安一一想到了。
也许,这一切只不过是秦鸭梨母亲的一相情愿,秦澜根本没有认真地投入进去,只当“尝个新鲜”过后也就忘了。不然的话,为什么秦澜母亲发那么多封的信都没有找到人?那个年代也许通讯还不发达,可也不至于人都找不到吧?怎么想都觉得其中另有诡异。
只是这些话她是不想说的,同时她也觉得秦鸭梨也考虑到了,所以才以这种近乎“玩笑”的方法来相认。如果对方只是玩玩的,那么看见这照片时的情绪必然会是尴尬或者不快,到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强硬地相认,毕竟他也见到了,心愿也了了。
秦鸭梨对秦澜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有些疲惫地道:“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既然我们之间并没有关系,那也没必要再继续说了。”
秦澜也看出秦鸭梨情绪不佳,便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秦梅在一边虽然满脸欲语还说的表情,但最终还是乖乖地闭上嘴,低头吃饭了。这一顿吃得极为冷场,秦鸭梨更是无心吃饭,筷子几乎没动,菜还没上完,最终安一一忍受不了,随即找了个理由拉起其他人便闪了。
回去的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沉重得简直快把这小车给压垮了,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谁也没有经验,毕竟谁也没有找过爹啊!
“呃,其实这种事也是有的啦,中国同名同姓的太多了。”
“对啊对啊,不要在意嘛,如果这么容易的话也不会有那种寻亲组织了。”
“咦?有吗?有那种组织?”
“有啊。”
“那你干嘛不早说?是不是记恨啊?”
“没有!我真没有!一一,你要相信我啊!”
安一一和李锋俩人一唱一合地想安慰一下秦鸭梨,没想到只把整个车子的气氛搅得更沉重。讲着讲着,俩人最终还是收了声。李锋最终还是忍受不了,一按喇叭,大声道:“唉呀,你有必要这么丧气吗?本来这事就不容易,随便出了个陌生人你就受不了啦?这种事你以后还要经历许多回的好不好?”
喊完后,车子里的气氛更沉重了,简直快把他们俩人都压趴了。
当秦鸭梨长长地出了一声后,安一一便赶紧说:“你就当吃个饭嘛,有人请吃饭也不错的啊。”
“我只是觉得……有些失望。”秦鸭梨觉得自己的中文水平还不够精进,因为他没办法形容现在的心情,那种好像他藏在怀里许久许久当作宝贝一样的东西,拿出来后却得到别人不屑一顾的评价般,又或者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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