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魔鬼被激怒了,“怎么都这么说?我要再抓住特拉维斯,他是不是还会指着别的什么人说,‘不是我,是他!’难怪你们收拾不了这个残局,光顾忙着互相指责了。”
魔鬼把埃克尔斯放到彼得所站的树枝上,他们俩个彼此看看对方。魔鬼把热气喷到他们脸上。“事实上,我并不在乎究竟是谁惹下的麻烦,我找到你们很不容易,时间也不多了,我不听你们彼此推托浪费时间,快告诉我绿宝石在哪儿!”
彼得看看埃克尔斯,埃克尔斯耸了耸肩。
“绿宝石?火焰祖母绿?”魔鬼又问道。
它昂起头,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看着彼得。“火焰祖绿。”它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像在对着孩子说话。“绿色的,闪闪发光,我在梦里看见你们带在身上。”
“你是指这个吗,”彼得从袋里摸出一块飞船的碎片递给它。它“嘶嘶”地叫着,嘴里喷着雾气。
“啊,很好。那么另外那些在哪儿?”
彼得把袋子里的另外那块也拿出来,埃克尔斯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拿给它。魔鬼还在等着,两个人再也没有了。它气坏了,把头猛地向后一扬,树枝被撞断了,树身被震得发颤。“只有这几块?我梦见的比这可多得多。”
彼得又看埃克尔斯,他摇摇头,黑黑的眼睛盯着彼得。
魔鬼还在等他们再往外拿,嘴里“嘶嘶”地响着,就像肚子里有一把烧开了水的茶壶。
“我们只有这些,都在这儿了。”彼得告诉它。
他在说谎,嘴里像是含着沙子。他想说服自己并没撤谎——谁知他们几个怎么样了,也许都不在了,被袭击他们的什么怪物带走了。然而这样的想象并不使他感到轻松。
魔鬼的头低了下去,翅膀还在“沙沙”地响,尾巴拍打着下面的泥水。“这么说梦只是梦,并不真正说明什么。”它很伤心,“我还以为”
“你究竟都看到什么?你是谁?”彼得追问着。
“你们真的不认识我?”魔鬼问他们。彼得摇了摇头。它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又把那美丽而又可怖的脑袋伸到他们眼前。
“我来告诉你们”
我不记得自己出生在哪儿了(尘世魔鬼说),那时的记忆已经随时间飘散,变得模糊不清。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身形——刚才我说了,我的外形来自于你头脑里的某个形象,我一从你那儿拿过来,你就能看到我。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睡觉和做梦,我梦见过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时代,看着它们经历繁荣和衰落。在大部分世界里好像都有你们这样的人类。我在各个世界的水里游弋,见过的最聪明的动物就是海豚,它们在海底的珊瑚洞中跳舞、唱歌。我还见过有知觉的植物用交错的树枝建造起绿色城市,以及昆虫聚集成群绵延有几英里,还有世纪树的卷须触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一个旁观者,漂浮在各个世界之上,游离于时空之外。在传说和神话中我见到过自己的影子,从而知道我曾跟这里以及这里演绎的无尽的历史有着某种联系。
然而到目前为止,尽管我无所不见,无所不知,但却无法进入到哪个世界。啊,当然,有时我会在漆黑的夜里在某个有知觉的生物面前显形,或者出现在谁的梦境,让他听我说些什么。但是一旦太阳升起,我的声音和外形就会马上消失,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也一直搞不明白,不知道是谁把我放到现在的处境当中,出于什么目的。没有人来告诉我。
后来有一天,一种我看不到的东西重重地一击,把宝贵的时间隧道砸开一道裂缝。裂缝一天天越变越大。
在不同的世界之间,本来都有隔墙,不同时代和不同世界之间彼此都不相通。这道裂缝破坏了隔墙,从一开始细小的缝隙渐渐变得越来越宽。我看到时间风暴冲破了一道道隔墙,把以前毫不相关的各个世界搅在了一起。
我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旁观,要么就是做梦。但是在梦里,我看见了火焰祖母绿,还看到人,总共有六个,祖母绿就在他们手里。在他们所在的时代,有几个时间通道四通八达,就像—棵树桩上长出的一根根新枝。
只在其中一条通道上,我看到碎片被拼合在一起,裂缝自动弥合,断墙又被合拢。而在其它的通道上,火焰祖母绿仍然散落着。裂缝一步步扩大,最后波及每一个世界,隔墙被冲破,所有的世界轰然崩溃,卷入强烈的风暴之中。时间风暴无边无际,铺天盖地毁灭了一切。没有一处安全地带,没有哪里因为地处偏远而免遭不幸。
整个天地一片混浊。
风暴之后,没有了众多的历史,也没有纷纭的世界。历史只有一个,世界只有一个。
混沌之后,形成一个可怕的世界一个荒芜死寂的圆球——巨大而笨重,死气沉沉地在空间永恒地无声地旋转。那就是所有世界的最后结局。
我伤心而又气愤,简直要疯了——不只是为这一堆废墟,更是为我自己。从此我永恒的生命将再无梦可做。于是我抖擞起精神,紧紧盯住眼前这种混乱局面,尽力进入到风暴之中,随它去发现有人拿着绿宝石的世界,从而可以用它们重新聚合这一切。以往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投入地做过什么。
我知道该去哪儿,该找谁。
于是我来到这里。
我来到这儿,以为我对了地方,以为这里可以弥合,但是我想错了,这儿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即将灭亡的时空。
也许梦境都是假的,可能根本没有可以修补的世界,或者你们不是我找的人,或者
没什么,我来错了地方,这里不是那个世界。
九 餐馆
听尘世魔鬼说完这话,彼得好似获得大赦—般。他往四周—看,不禁吃了一惊。埃克尔斯在树枝上已睡着了,早晨的太阳已经爬到了树梢。
魔鬼也注意到了。“啊,太阳出来了!”它说,“我该走了,回去做我永远做不完的梦去。”
“你等一下!”彼得冲它叫道,“火焰祖母绿究竟怎么回事?应该怎么使用?我刚才我说了谎,我知道另外那些在哪儿。”
魔鬼遗憾地摇了摇头,身形已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蓝白色的轮廓。彼得感到它透明得像个玻璃奶瓶。
“没时间了,”魔鬼忧伤地说,声音也正随着身体渐渐消逝。“我说过,我是梦幻生物,像梦一样”
阳光下,它一点点如层雾般渐渐地消退。
“等一等!”彼得急忙喊着,“你得跟我解释清楚,究竟我该怎么去做?”
魔鬼最后忧伤地望了他一眼,眼睛也很快消失在晨雾里。“你已经明白了,”它告诉彼得说,“注意倾听内心的声音——那是你真正的声音。”
“你在嚷叫什么?”这时埃克尔斯揉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是不是想把恐龙都招到这儿?”
“那魔鬼不见了,”彼得急切地说,“太阳一出来它就消失了。”
埃克尔斯神色紧张地赶忙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心有余悸地眯眼盯着彼得,“什么魔鬼?我怎么没看见?小伙子——什么魔鬼?”
“尘世魔鬼,就那个会说话的龙,不正是它把你吓得掉下去吗?”彼得说完,发现埃克尔斯正像望着一个疯子一样望着自己。
“虽然是在树上睡的,我睡得还不错。你是做恶梦了吧?”埃克尔斯问他。
“你等等,”彼得说,“这么说刚才的风暴、巨龙以及它说过的火焰祖母绿你全不记得了?”
埃克尔斯睡眼惶讼地抓了抓脑袋,做了个鬼脸说,“嗯,我倒记得时间风暴,后来就睡着了。怎么啦,小伙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消化的东西?”埃克尔斯哈哈大笑。彼得困惑地挠挠自己的红头发。
“喂,我看得很清楚,不是在做梦。”彼得急得四下张望,旁边树枝上的一只蜥蜴被他吓得仓皇逃走。“肯定它对你施了魔法,让你全都记不得了。”
“嘿,我问你,”埃克尔斯还在笑,“想想是一场梦,还是真的在跟会说话的巨龙聊天?它居然可以让我忘记一切,却不以同样的方式对你。小伙子,头脑清醒一点。”
“我说了它真的来过。”彼得用手摸摸埃克尔斯的衣袖,泥水干了袖子硬梆梆的。“看看你身上——浑身上下都是泥。”
“如果你没忘记,我们是在沼泽地里走了整整一天,我该怎么看你?你也汗身是泥。”
彼得摇摇头,仍在四下望着,想找到一点线索。“哎,那根树枝是怎么断的?就是那魔鬼从水里捞起你时碰断的。”
“咱们两个黑咕隆咚爬上来,一根断掉的树枝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很遗憾!”
埃克尔斯低头从树枝上捡起那三块飞船碎片,把其中一块放进自己的袋子。“快点,我们得赶路了,必须尽早走出这片沼泽。”
“别动,就是它!”彼得叫起来,“就是这些碎片——它们怎么会在树枝上?”
“咱们拿出来的,你不记得了?你想看看究竟我们拿的是哪几块,该把哪一块插到通道上去。”
“不,是魔鬼要我们拿给它看,它说所有的碎片必须拼合起来”彼得感到有些头脑不清。埃克尔斯说得对,相信时间风暴中会出现尘世魔鬼,而且还会跟他说话,着实有些荒诞。只有疯子才会相信那不是梦。但是
如果那魔鬼说的都是真的,你就妨碍了修复的进程。你听到了:没有全部的飞船碎片,时间裂缝将无法修复。阿伦也说过,他知道如何修复眼前这一切—
“你走不走,小伙子?”
现在返回去找他们,还有机会。如果去到马塔塔峡谷,一切就都完了,你将永远见不到阿伦和珍妮弗,再也回不到格林镇,永远与他们告别了。
“喂!彼得!”
彼得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不去峡谷,埃克尔斯,必须马上回去!”
“什么?你没疯吧?”埃克尔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眯起眼睛,眉头紧锁,“朋友!我们要去寻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