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知道完了。如果还往前跑,不出几分钟这个盖尔克就会抓住他们。在他庞大的身躯面前,他们只能束手就擒。阿伦绝望地看了一眼珍妮弗,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悬岸边,距离珍妮弗很近的地方,他突然发现有金属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是什么?”尽管盖尔克在崎岖的岩石中奔跑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他还是跑了过去。“噢,上帝。”他望着下面,惊叫了一声。
岩石中斜插着一把武士剑,剑柄朝下,剑刃锈迹斑斑。这把剑似乎在野外风吹雨打已经几个月了——包裹剑柄的棉布已经破损,剑上的铜饰已被腐蚀成暗褐色,护手处松松缠绕着一条电线似的塑料包皮的金属线,金属线的一端拴着一张薄薄的棕色纸片。阿伦把纸片取下来,一展开,纸边就像秋天枯黄的落叶一样碎成粉末。费了好大劲儿他终于辨认出那几个早已褪色,却又异常熟悉的笔体:
“拉我一把!”
“阿伦!快点儿!”珍妮弗在那边喊道。她和特拉维斯已经快要跑到铁树林了。
阿伦抓起金属线,把它从剑身上褪下来,发现另一端绕过岩石直通到悬崖顶。盖尔克眼看就要冲到面前了。
“阿伦!”
阿伦猛地一拉金属线,感到悬崖上的另一端连着什么东西。他鼓足劲儿,又拉了一下,另一端突然一松,他差点儿仰面摔倒。
紧跟着就是轰隆一声,大块的石头滚落下来。一开始速度很慢,很快变得势不可挡,还携裹着两边的岩石,整个关口内弥漫着尘土和滚石的隆隆声。阿伦听到了那边盖尔克的嚎叫。几秒钟——像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滚石雨停了,最后几块滚落到堆满山涧的巨石上,又被反弹起来。
另一边,盖尔克狂怒地咆哮着,中间还夹杂着哀鸣。
珍妮弗已经跑了回来,她望着阿伦手中的剑,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我想我知道。”阿伦盯着这把剑回答。他把目光投向山梁,又说:“我们不能呆在这儿。他们很快就会找条路追过来。以后我再解释,现在赶快从这里出去。”
十四 时间的逻辑
“我不行了,阿伦。”珍妮弗说。
他们在一片杂乱的铁树林中停下来休息。“我们不能一百跑下去,”阿伦说。过门几分钟,又说:“我不管是不是马上会被追上。特拉维斯跑不动了,我们也都跑不动了。”
珍妮弗透过树枝向后望去,担心会看到阳光下盖尔克亮闪闪的铜甲,之后又把目光转向阿伦。这个年轻人一直在脸前晃动那把武士剑,不错眼珠地盯着它,就像那是一件圣物。
“你说找到了这把剑,就能找到时航机。还说这把剑说明我们曾经驾着飞船,把剑放在那儿,就为今天救我们于危难。这难道不是因果倒置吗?”珍妮弗做了个鬼脸,“你是说我们要回去设下理伏,因为知道理伏已经在那儿了。到底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阿伦把剑放在腿上,抬起头,但没有说话。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特拉维斯替阿伦答道。他咳嗽了一声,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从那棵树的位置来看,我们曾经到过这里,在我们需要它之前事先设下了埋伏。几年以后回到这里,不想竟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结果在前,原因在后。问题是,乘时航机我们就能返回过去。在时间不常流动的长河之外看发生的一切,从我们的着眼点看,都是合乎情理的。”
珍妮弗摇了摇头。“可是选择的自由呢?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返回过去吗?我们是不得已设下埋伏,把剑留在那儿,阿伦才能发现的吗?我是说,我们确实找到了那把剑,发现了这个埋伏,为什么不忘掉给盖尔克设下的这个小诡计去别的什么地方呢?不制造点儿讨厌的矛盾,就不能离开,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那把剑。要是这样的话,如果我们找不到飞船怎么办?如果盖尔克先抓住了我们呢?”
“显然,盖尔克抓不住我们,我们会找到飞船。”阿伦问答。
“至少我们中会有一个找到。”特拉维斯说。他双手扶着腮,又咳嗽起来。其他人早已都在狂跑之后恢复过来,而他还在费力地喘息。“喂,珍妮,我理解你的困惑。但这确实表明,会有人,在某个时候,再次找到飞船。在斯特拉需要打镇静针时,你是怎么找到注射器的?道理是不是一样:你或是别人把它放在那儿,因为知道日后会用得着。”
珍妮弗哈哈大笑。“太棒了——未来的我们回到过去帮助自己解脱现在的困境。我看我们应该赶快返回过去的这里,看看是怎么回事。”
轮到特拉维斯摇头了。“不可能,那太矛盾了。你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时代。时间不会允许这样——如果你想试试,必定会出事。太难了,而”他耸了耸肩膀,“埃克尔斯就曾强迫时航机返回,结果与原来的时航机相遇,发生了爆炸,我们才来到这个混乱的世界。记住,干涉过去的时间千万小心。埃克尔斯就是前车之鉴,它改变了我们整个时间顺序。”
“可是”
特拉维斯微笑着举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争辨下去,“阿伦也留不住这把剑。”
“你说什么?”阿伦突然抬起头问。他正用衬衣擦拭着剑刃,剑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不会扔掉它,决不。”
“我没说你会扔掉,我说你留不住——时间不允许。”
“时间不允许?”阿伦重复着特拉维斯的话,“我不管时间怎么说,我要留下它,这是我的护身符。”
“你可以试试,但不会成功。”特拉维斯肯定地说,“马塔塔把剑从你手中夺走后放进了飞船里。一旦我们找到飞船,就会同时发现两把剑。”
“是的,”阿伦打断他的话,“我们早就都糊涂了。如果我们整天坐在这里高谈阔论,不管是谁把剑放到那儿,我们永远也找不到时航机。”
阿伦“噌”地站起身,抬脚就走。特拉维斯、斯特拉和珍妮弗连忙跟在后面。阿伦把剑插在腰间。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会留住你的,”他对剑说,“管它矛盾不矛盾。”
尽管这么说,他的手却一直没有离开剑柄,以防剑会梦幻般消失。
日上三竿,彼得还没走出沼泽。虽然他以为已经靠近边缘了,又—脚踏进原以为很浅却深得多的一个水坑,直到腋窝全湿透了。嘴里灌了几口污水后,立刻想起了珍妮弗曾经说过,不管看上去多么纯净的溪水,未经消毒不能饮用。于是开始扭心是否会肚子痛。
他一直在鼓励自己:他认识这些地貌,这条路正通往马塔塔峡谷方向——然而他甚至不去欺骗自己。每一棵蕨树,每一棵铁树,以及每一个浅水坑都跟下一个没什么两样。彼得借着透过来的阳光,穿行在枝叶繁茂的蕨树中间,努力寻找着埃克尔斯留下的痕迹。只是刚离开餐馆不远,就已经找不到埃克尔斯的脚印了。
他站在一小块空地上,一边揉着火红的头发,一边自言自语:“很显然,你不是那个捕鹿者的对手。”乒乓球大小的苍蝇在身边嗡嗡地飞,一只大得能驮小猫的蜻蜓就落在附近,薄纱般的翅膀上一大片污泥。“可惜,都不是埃克尔斯。唉!真不知他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的什么地方,我也不知我在哪儿。”
彼得叹了口气,侧头望了望太阳。“站在这儿自言自语有什么用,埃克尔斯一定会说:‘行动起来,小伙子!’”
彼得从他刚才靠着的那棵铁树旁挤过去,绕过一个水坑,大概走了有一百码,突然听到脚下嘎吱嘎吱的声响。低头一看,鞋上粘满了蛋黄和破碎的蛋壳——原来踩到了湖边密林里的一个巢窝。
“噢,天啊”彼得开始抱怨,“又有麻烦了——”
他停下脚步,感觉有什么在盯着自己。他疑惧地向四周望了望,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埃克尔斯?”
没人应声。彼得仍然无法摆脱披人盯梢的感觉。他擦去了鞋上的污物。湖很大,看上去没有多深,水面上点缀者一些高地和小岛。他不知道涉水过去是否会更节省时间,估计沼泽的边缘还在湖的那一面。
“干脆就这样吧,”他咕哝着,“还会湿到哪去?”然后,一脚踏进水里。
突然,右侧几码远的地方,一股强劲的漩涡搅乱了水面。彼得刚刚迈出半步就收住了脚。漩涡中央,一根漂浮圆木状的东西上有一双鼓鼓的眼睛。他后退了一步,这时那怪物强壮的大尾巴翻起一阵泡沫,张开大嘴露出满嘴暴牙。
怪物猛地朝他刚才站立的水面咬去,彼得吓得差点跌倒在岸上。
待他爬起来,立刻认出这是一只美洲鳄,身长足有八英尺,凶恶无比。他想起了阿伦曾经说道:“当今的美洲鳄和其它鳄鱼都是恐龙时代的遗迹。它们就是活化石。从已被发现的古代化石来看,所有的化石都与现代鳄鱼非常相像。”
眼前就是这样一块活化石,一只气极败坏的要做母亲的鳄鱼。美洲鳄似乎也并不想听他为踩了它的巢穴作出道歉,它从水里爬上岸来,像只滚开的茶壶一样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彼得打定主意要逃,冲着鳄鱼说:“你跑不过我,我当过长跑运动员。”
很快他就发现,如果真要与美洲鳄赛跑的话,最先跑到终点成为冠军的是它们。尽管它貌似笨拙,但在蕨树丛中却追得飞快,很快就要追上他了。这时,美洲鳄又扑咬过来,绝望之中彼得向右一跳,感到它锋利的牙齿咬住了裤管,他“噌”地一下挣脱开。美洲鳄迟疑了一下,转身又冲过来。彼得向左跳去,美洲鳄也跟着转过身来。彼得注意到它转变的速度没有爬行的速度快。
“原来如此。”他说,“跑直线你像流星,可拐弯你就太迟钝了。好吧,我来看看你怎么办。”
彼得又跑起来,不过这次每跑十步就改变—次方向,成“之”字形奔跑,愤怒的鳄鱼试图追赶,可刚一转弯就被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