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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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飞马-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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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出来’的相反呢?”
  “加进去。”
  “拿出来是不是为了加进去呢?你自己确认过了吧?”
  “确认过什么?”
  “最初上门的客人所使用的糖罐,装满了表面平整的砂糖。如果不拿出来,什么都加不进去。”
  我“啊”地惊呼一声。仿佛从远处观看象棋“车”大显身手的棋局,看得眼花缭乱。
  “可是,加加进什么?”
  圆紫大师的表情好像一个聪明哥哥听到妹妹说出了谜底。
  “关于这个,你自己不也说了。”


  □ 16 □ 


  圆紫大师说,这么一来,就不得不提到那个。
  “如果她们是在糖;加‘料’,那就成了恶质的恶作剧。这对餐饮业而言,等于是妨碍做生意,也是最恶劣的行为。落语中有个《吃石吧》【注】的搞笑报复段子,但是她们的行为一点也不好笑。对于这家店而言,她们就是《马克白》的女巫。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女孩子怀恨在心?难道她们和这家店有仇?不过看起来又不像。”

  【注】:主角松公到武士宅第资乌龙面被赖账,于是松公第二次改簧年糕红豆汤,并以石头代替年糕。

  这种思考逻辑不难想像。

  “你说,一个人面向柜台,另一个人也不时观察柜台情形,这两个人就算被看到长相也无所谓。相较之下,你说那个马尾女孩一次也没回头。这么一来,她就是正犯。难怪我认为那两人在帮她,负责把风和遮挡视线。”
  “我也这么认为。”
  “那女孩在怨恨什么?欸,依照世俗的说法,可能是感情问题,这老板的个性一板一眼,对工作要求似乎很严格,店里的工读生是一个女生,对照这两件事,自然会得到一个想法。”
  “喔——”
  我惊呼一声。
  “您离开时,问过老板了吧?”
  圆紫大师点点头。
  “我问老板:‘坐在靠墙那桌的几个女孩正在恶作剧,您最近有骂过女服务生,把人家开除吗?’这只是假设,没想到被我猜中了。于是,我请老板等她们离开时,替我看清楚那个马尾女孩的长相。”
  “所以,老板出现时,你说:‘她们三个出来了。’。”
  “是的,因为她们三个来了,看到了老板。”
  老板两手空空又走过来,他发现我们在讲小木偶的事,第一句话就说:“这女孩很过分吧。”老板破口大骂。我缩起身子,都是同年纪的女孩,总觉得是自己挨骂。
  “之前那个工读生因为亲人过世,所以辞掉了工作,我从那天起就因为人手不足伤脑筋。但是对方的亲人遭遇不幸,我又不能强留,只好简单地以奇异笔在厚纸板上写‘诚征工读生’,贴在店门口征人。不久就录用了那个女孩。面试时,感觉她很正常,于是请她第二天过来上班。”
  老板“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相当头痛。
  “一开始营业,她马上端茶招呼客人,没想到却粗鲁地‘砰’地一声把茶杯搁在桌上。我提醒了她一下,我说得很委婉,但她一脸不悦、沉默不语。中午过后,我发现发票整理得很随便,明明前两天告诉过她了。她不是粗心大意,而是嫌麻烦,不肯好好做。我说:‘你知不知道做这种生意,发票有多重要?’话都还没说完,她就说回嘴:‘钱我都有算清楚’。我说:‘问题不在那里。’她装作没听见。我心想,等今天打烊以后,就请她走路,再待下去只会让人心烦。但还是没说出口。后来有客人点柠檬茶,我把杯子交给她,正好柠檬片用完了,而我正要忙别的事,稍微移开目光。结果,她居然拎起厨房里的柠檬片,快速用水冲了一下。”
  我皱眉,大概露出了咬到酸柠檬的表情吧。
  “我察觉到水流声,移回视线就看到那一幕,下意识大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她还瞪了我一眼说:‘少跟老娘摆架子!’我一时愣住了,然后火气上升。尽管如此,我还是耐着性子告诉她:‘生意人应该用心关注产品,对产品投入感情。’听我这么一说,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看着杯子说:‘对这种东西?少蠢了。’。”
  顿时陷入沉默,宛如一阵风吹过。我觉得老板太可怜了。
  “其实,我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就连这胡子”
  老板轻轻抓着自己的胡子。
  “所谓青春的纪念。我最后登场的一场舞台表演,是杜伦马特的《罗慕洛斯大帝》(Romulus der Gro),你们知道吗?”

  【注】:Friedrich D urrenmatt, (一九一二~一九九〇),瑞士剧作家、小说家。

  可惜我不知道。圆紫大师回答:“我读过两本杜伦马特的小说,不过很遗憾,《罗马大帝》这本我没看过。”
  尽管如此,光是能和知道杜伦马特的人聊天,老板就很开心。
  “我在那出戏里饰演罗马的骑兵队队长,这是当时的胡子造型。餐饮业首重清洁,业者最好不要蓄胡,但是我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狠不下心剃掉。相对地,我对修剪胡子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我很注重这些小细节,所以那个女孩的态度真是令我遗憾。我们吵到最后,我付钱请她离开。”
  正好讲到一个段落,客人又上门了,老板离去。
  “为什么您认为她会回来?”
  “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女孩做了这种事,大概很想看看客人大发雷霆、女服务生惊惶失措、老板拼命低头道歉的模样。同时,我觉得她一开始穿暗色服装,也是为了替这次变装预先埋下伏笔。”
  我内心再度升起一股不悦。原来小木偶在车站的笑容还有这层含意。我摇摇头,想转换心情。
  “回到刚才的话题,加进了什么?您说我自己也说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真相往往平凡无奇。”圆紫大师歉然地说道,“就算你没说,从加进糖罐这个动作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我问你,你提过‘马尾女孩好几次加到一半,就把糖放回去’,对吧?”
  “是的。”
  “假设在红茶里加糖不是为了调味,而是为了把砂糖从糖罐里舀出来,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吧?”
  我沉默不语。
  “我刚才绕了一大圈,总之马尾女孩是正犯。这么一来,她并不是把砂糖舀出来再放回去。只要想成她是将砂糖舀出来,然后放进什么东西就对了吧。”
  “那,她的行为是”
  不是回去,而是往前。这也是“反过来看”的意思吗?
  “我们从一开始整理吧。三个女孩进来坐下,马尾女孩避开了老板的视线。茶送来之后,她八成想把小塑胶袋或瓶子里的东西加进糖罐。但是打开糖罐一看,却是盛满状态。在她之前打工的那半天,大概也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吧。”
  圆紫大师耸了耸肩。    棒槌学堂·出品
  “如果带来的东西和糖罐里的砂糖能够轻易交换也就罢了。但是,那么做就得花点工夫,先把砂糖挖出来放在某处,然后把带来的东西加进糖罐,再把砂糖移到自备的容器里。这么大费周章,无论如何都会被怀疑吧。这样的话,干脆偷偷用纸巾包起来。不不不,比起这一招,还有最自然又简单的方法。既然是砂糖,加进红茶里不就得了。”圆紫大师说完,看了我一眼。
  “做到这种地步,大概还是会有人起疑吧?”
  我面露苦笑。
  “于是,当糖罐腾出某种程度的空间时,她们开始用汤匙把带来的东西加入糖罐里。” 
  “最平凡无奇的事物,是吗?”
  “对,你看到她把好几匙糖放回糖罐,所以那东西的颜色、形状和份量其实与砂糖一样。若是泻药粉,份量也未免太多了。既然她会跑回来看,表示那东西一喝下去马上会有反应。”
  我以说唱般的语调说:“甜即是咸,咸即是甜。”
  “对。”
  圆紫大师微笑地应道。
  “是盐呀!” 




   




胡桃中的小鸟



  □ 1 □ 


  旅程的起点,始于踏出家门的第一步。
  若是如此,这次旅行的第一个感触,就是看到了掉落在家门前的六月菊花瓣。小巧的淡紫色花瓣,在拂晓时分的微光中,稍一不注意就会忽略它的存在。一片花瓣只有小指指甲那么大,无茎无叶,就这么零星散落在柏油路面上。
  据说,六月菊又叫东菊。有人将它种在庭院里,花朵越过丝柏的藩篱在路边绽放。原本的花期从春季至初夏,今年却一直延续到七月份。即使到了八月份,它仍然不时以淡紫色的身影点缀风景。
  母亲大人听外婆说,六月菊是菅原道真【注】被流放至筑紫【注】时替它取的名字。当时,他说:“看到这种小花,让人暂时忘却对京都的思念之情。”

  【注】:(八四五~九〇三年),日本平安时代的学者、汉诗人、政治家。

  【注】:九州的旧称。

  (谁在今天早上摘下这花,边走边拔花瓣呢?)
    我的视力还不错,提着大旅行袋,挺直腰杆注视着地上的花瓣。小小花瓣被拔得七零八落,形状好像鸟羽。不过,这是多么令人怜惜的羽毛啊。
  我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边走边在脑海中描绘禁不起一握的淡紫色小鸟。在我的想像中,小鸟瑟瑟发抖,好像弦乐渐弱的旋律,越缩越小。
  于是,终于缩进了纹路复杂的胡桃壳中,即使如此,仍旧拼命地拍动孱弱的翅膀。
  (是谁拔掉了这只小鸟的羽毛?)
  我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像。    棒槌学堂·出品
  昨天晚上,我和这次的游伴高冈正子通电话。她的名字写作正子【注】,读作shyoko。当然,初次见面的人似乎不会那么念。她说,遇到难念的名字,一般人会谨愼询问读法。真正令人头痛的,反而是这种容易念错的普通名字。

  【注】:“正子”的日语发音有两种,音读念成“shyoko”,训读念成“masako”,一般人较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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