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玉甫到底老奸巨猾,这时候笑着就走上去,不管怎么说,先拿热脸去贴颜家的屁股,这屁股是冷还是热,总要上去试一试温度才知道,“大璋先生,请恕玉甫怠慢之罪啊!”
虽然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不过颜大璋基本就明白,自己这是没生命危险了,他也是老狐狸,人家李玉甫好歹也是纵横海上的大海寇,总不能拿冷脸给人家看,当下就笑着说:“玉甫兄此话怎讲,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识啊!”
这话,到底还是有些怨气的,所以说不打不相识,不过李玉甫却不以为忤,抢人家的货,关了人家一个月还多,如果还不许人家稍微抱怨一下,发泄一下怨气,那未免也太扯淡了,所以,只当听不出来那抱怨味道了,笑着说:“如今令世侄前来,居中说合,老夫还想请大璋先生做个中人,不知大璋先生以为如何啊?”
他这话隐隐意思就是说,你看,我把你放了,咱们矛盾也没了,你就把我介绍给浙江巡抚如何。当然了,他并没有真的指望颜大璋来介绍,真正管用的代表在旁边呢,郑国蕃郑茂才啊!
这时候老管家忍不住问:“敢问我们颜家的货……”李玉甫闻言大笑,“老管家却也忒小看我李玉甫了,颜家的船自然是畅行无阻了,何况,这买家如今就在岛上,你们双方如何交易我却是不管,反正我这中介人的任务是完成了。”
他这话未免恬不知耻,明明是抢颜家的货,这时候变成了中介颜家和扶桑人交易了,不过,听了他的话颜大璋和颜老管家也没心思反驳,这人没事,船没事,货也没事,还要如何说的?难道还非得让人家大海寇给你道歉不成?给人家占点儿口头便宜算什么。
所以,颜大璋内心一喜,当下拱手说道:“古来规矩,中人居中说合,逢十抽一,这钱我颜家一定奉上。”这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了,人家到底是海寇,日后说不准还有打交道的时候,钱自然不能少给,何况,从人、船、货皆失,到只给十分之一的抽头,这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不过,颜大璋到底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李玉甫怎么敢收这十分之一的抽头,他已经准备抱浙江巡抚的大腿,这货本来就算是浙江巡抚的,他还敢去逢十抽一?人家宁波八卫的舰队还在海上呢!
所以,李玉甫笑着又走近了两步,伸手拍了拍颜大璋,“老夫托大,呼你一声贤弟,大璋贤弟,这逢十抽一就不用再提了,我倒是有珍藏一些海外奇珍,想请大璋先生回程的时候带给浙江巡抚蔡大人。”
颜大璋愣了愣,这年月还有不要银子的海寇?旁边的颜老管家不好多说,就扯了扯他袖子,倒是郑国蕃,一路行来,又是刀枪又是演讲的,当真有些累了,就笑着问:“李船主不请我们进去喝一杯热茶么?这可不是主人待客之道啊!”
李玉甫一听,就呵呵笑,“是我疏忽了。”说着把腰刀往旁边的忠心手下怀里面一塞,侧过身子,略略一伸手,“小茂才,你是我李玉甫三十年来见过的最有胆略,也是口才最好的一个,里面请了。”
旁边那二当家的一来是要挽回点面子,二来,也是被乖官一番话说得有些热情激昂,当下大喝一声,“小的们,拿最高规矩来迎接郑小茂才入城。”
那些海寇们听了二当家的话,齐齐一喝,纷纷就回头,到了寨子外头,按照人头高矮排成数排,想必平时也是演练过的,然后为首的几个小头目率先抽出腰刀,接着所有海寇齐齐一抽刀,往空中一刺,大喝道:“请小茂才入城。”
别说,这深更半夜的,这么多人突然一声呐喊,那么多把雪亮的刀,你说害怕倒也未必,但乖官的确吓了一跳,后头试百户胡立涛快步走到乖官身边,低声对他说:“这是绿林道上迎客的规矩。”
泥马,一帮海贼,还讲破规矩。乖官忍不住腹诽,不过,正所谓行百里路半九十,这都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当下一抬脚就准备往前头走。
后头的小野镇幸和立花玄贺急了,齐齐跑过来,“郑茂才,您看我们方才的提议……”
这时候,侯小白醒过神来了,这是想把我们抛到脑后头去了?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么?当下色厉内荏喝了一声,“李船主,休要自误啊!”旁边闻人氏赶紧一脚踢在他孤拐骨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人家李玉甫都假装看不到你了,你还上去插一嘴,想掉脑袋还是怎么的?要知道这里头一直从头到尾捣鬼的就是你侯小白啊!眼下身在琉球大海茫茫,真杀了你往大海里头一扔,上哪儿说理去。
尤其是闻人氏,要知道她虽然脑子好使,到底是女子,之前她好歹还代表着浙江布政司使,是客人,可如今,说是监下囚也未尝不可,看李玉甫那意思,似乎要忽视她和侯小白,那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侯小白还上赶着硬凑上去,让人砍你的脑袋也别耽误我啊!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全是海盗的岛上,万一发生点什么……
听他一喝,乖官率先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侯小白,道:“哎呀!差一点儿都忘记了侯提举了,还有段夫人。”
李玉甫暗中叹气,他本来是有心装看不见侯小白和闻人氏的,到时候暗中把两人送回宁波,那么无论如何也算和李少南李布政使结一个善缘,可如今侯小白贸贸然一开口,他却是不好装下去了,说不得,干脆来个投名状,杀了往海里头一扔,浙江巡抚蔡大人那边也算表了忠心,李布政使虽然也是二品高官,可到底是管民政的,他在琉球,那也是鞭长莫及。
他之前被说动准备投靠李少南,那是因为打算货卖识家,浙江巡抚手上有兵权,他这三千人的海寇还包括老弱妇孺,投过去,多他李玉甫不多,少他李玉甫不少,但布政使李少南手上没兵权啊!他投靠过去,本钱就大了,说不准可以依为心腹,要知道,杭州布政司衙门也是有权统率一部分兵马的,就相当于后世政府管武警一般,和军队是两个系统。
所以,他卖给蔡太,人家不缺人手,只好算贱卖,卖给李少南,人家缺人手,那就可以卖高价,这价钱当真不能比,当然了,如今他已经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以后他会幸庆今天的决定的,因为他无意中抱上了国舅爷的粗大腿,布政使?算个屁,巡抚?算个毛。
李玉甫既然生了投名状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当下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位侯老爷和¨wén rén shū wū¨那段夫人给押下去。”
“姓李的,你敢……”侯小白真是个没脑子,看来当初他考不上举人也还是有道理的,他姐姐侯小红让他去追闻人氏,想必也存着以长补短的心思的,可惜,闻人氏根本看不上他,而且,因为乖官的大出风头,更是痛恨侯小白的烂麻绳拎不上豆腐,你但凡有点脑子,他郑乖官何至于如此大出风头,掉了脑袋都说不准。
看闻人氏的脸色忽青忽白,眼神中愤愤,还时不时看看侯小白,乖官突然有点同情她,你说你段夫人罢也算是女中豪杰,当初一句话责问得大兴知县哑口无言,谁叫你站在李少南那边,还挑个侯小白做伴,忍不住说:“段夫人,我送你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听他这么一说,闻人氏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我无能,也不是郑乖官太狡猾,而是这侯小白根本就是一头真猪。想到这儿,她恨恨走了一步,反手一巴掌抽在侯小白脸上,啪一声脆响,眼看着侯小白的脸颊就红肿起来,侯小白被打愣住了,“小娘子,你……你这是何意?”
“何意你个老母,老娘都是被你连累的。”闻人氏一时间也顾不得矜持,破口大骂,然后,又转过来看着郑国蕃,道:“郑乖官,你也别得意,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你杀我丈夫在先,辱我名节在后,我和你势不两立。”
第108章 预言帝
说实话,郑乖官被她骂得有些莫名其妙,杀死鬼段大官人这事儿,我认了,辱你名节?咱嘛时候干过那事儿?忍不住说:“段夫人,你这真是寡妇生儿子——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辱你名节了?你这话还真是好说不好听。”
闻人氏听他说什么寡妇生儿子,更是涨紫了面皮,好你个郑乖官,你这还不算辱人名节,什么才算?当下更不解释,只是破口大骂。
这女人撒起泼来,甭管美女丑女都一样,那李玉甫一看,赶紧对手下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把侯小白以及闻人氏反手一扣,闻人氏犹自大骂不已,乖官被骂的生气,心说你还越骂越来劲儿了,你以为你是英勇就义刘胡兰啊!
这时候,自然就有那有眼色的,比如李玉甫,看郑乖官脸色不好看,当下坚定了杀心,就对那扣押了侯小白和闻人氏的几个人歪了歪嘴,那意思就是趁夜里把事情办利索了,为首那汉子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数人连推带拖就把闻人氏以及死狗一般的侯小白给押了下去。
看郑国蕃脸色犹自不好看,李玉甫就笑着对他说:“小茂才,可听过寒山拾得的偈子么'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正所谓人有多大的名儿,树有多大的影儿……”
郑乖官忍不住诧异,他一个大海寇,居然知道和合二圣的偈语,当真是中外同理啊!外国的黑社会信上帝,中国的黑社会信如来,当下好笑,就拂了拂袖子,道:“多谢李船主指点,不过……还真是有些饿了,叨扰李船主啦!”
李玉甫大笑,“那是应该的,牛肉肥鹅,应有尽有。小茂才,请了。”
乖官看李玉甫的表情,大抵就猜到了估计会拿侯小白以及闻人氏的人头来做投名状,这种事情古今中外比比皆是,他有心想留闻人氏一命,可是仔细一想,却实在是留不得,此女计谋百出,留着就是一个祸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整出个幺蛾子出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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